第三十六章 天人辟邪

「……渺渺太虛，天地分清濁而生人……氣者命之主，形者體之用……天地可逆轉，人亦有男女互化之道……」

這段經文，就是葵花辟邪的精義所在。

核心就在於，以『形之男女』，煉『神之陰陽』。

難怪開篇便是『欲練神功，引刀自宮』八個字，就是為了打破天生之形。

毀掉『男女之形』，為的是滅掉『和合之欲』。

既無身欲，再無陰陽。

陰陽不分，則性定神清，不受欲神擾亂。

如此，便能降服『性根燥火』，化為真氣，自然進境飛速。

燥火本為欲神之濁，最能污染元神，擾亂清靜。

然而形體已損，再無邪欲，又如何擾得了神之清靜？

反之，若無自宮斷欲之舉，依法行功，燥火高熾，便會慾火焚身，走火入魔。

性根燥火本就熾烈迅猛，以此化生為真氣，自然有了迅若閃電、勢如雷霆的奧妙。

歷代葵花辟邪的傳人，皆能以『快』著稱，便是這個原因。

《辟邪劍法》的確高妙，這也是一部精、氣、神同練的神功，而且就是站在煉神的層面，高屋建瓴的講述了真氣變化，如何修行。

魚樂不禁發散思維，若是照此引申，人有七魄，生出七情六慾，葵花辟邪降服煉化的是『性根燥火』，那麼別的情慾是不是也能降服煉化為自身真氣？

浪翻雲的『因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劍』是不是也有點兒這個意思？

楊過的『黯然銷魂掌』，也是以痛失小龍女的心境而發力？

再有王重陽與林朝英的雙劍合璧，是不是也算『以情入道』？

不對不對，既然如此，重陽真人為何要放下情慾，獨全其真？

若是情慾之力有這般強大，為何神佛不取？

儒家講『仁義』，佛陀說『寂滅』，道門要『無為』，哪一個都是叫人放下情慾。

也不對，情不用放下，但是得放大；個人私慾要放下，眾生的生存之欲卻要滿足。

不是不愛，而是博愛眾生，不起分別，沒有差異，也就沒有遠近親疏。

羊吃草不為善，狼吃羊亦不為惡，自然常理罷了。

既是自然常理，那天地『已然為之』，又何需你我再為？

魚樂似有所得，卻又未能通透。

心思一轉，腦子裡的《清靜經》、《孝經》、《心經》又開始翻湧。

《心經》，簡而言之，放下俗念，明心見性，超脫自在。

《孝經》，儒家十三經之一，禮之根本也。

何為禮？

不是禮貌、禮儀，而是『規矩』。

儒家探索的是『人應該怎麼活』的問題，依『禮』而活，則乾坤有序。

所以，《孝經》在這裡的作用，是要強調『規則』二字。

《清靜經》，全稱《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以『清靜』澄心遣欲，參悟大道。

「……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神、心、欲，就是人之三神，元神、識神、欲神。

以『清靜』為法，滌盪識神雜念，擯棄欲神妄想，而後，得返先天元神。

道理簡單易懂，但這只是指出了方向，卻無具體法門，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就在魚樂的修行、思考、研究之中，時光匆匆而過。

此間事了，老岳也準備帶著眾人回華山了。

魚樂仔細考慮之後，與老岳有了一場密談，將親手抄錄的《五行拳》、《辟邪劍法》，一塊兒呈給了老岳。

《五行拳》算是貢獻給門派的，這個很正常，任何門派的武學，也都是由一代代門人子弟摸索出來的，卻非祖師爺完全包辦。

《辟邪劍法》算是最後一個試探，若是老岳還能不動心，那就沒什麼好遲疑的了。

到時直接拉著風老頭與他見面，談妥『劍氣紛爭』的事情，推動整個華山的思想統一。

二人談話之後，老岳便帶著眾人踏上了回程。

曲洋自然得跟著一起，說了要拜入華山門牆，那就得行過祭拜歷代祖師的儀式，才得作數。

更何況，非非還得去華山學武呢。

老曲只得跟他的正風老弟依依惜別，看得人怪噁心的。

魚樂倒是沒有出現在大隊人馬之中，老岳告訴糾纏吵鬧的女兒，魚樂又去遊歷江湖去了。

以他如今的修為，閉門苦修已然用處不大，還不如去江湖上闖一闖，說不得有了什麼奇遇、感悟，便能更進一步。

於是，在靈珊的悶悶不樂之中，令狐沖的羨慕之中，華山眾人，一路行至陝西境內。

距離華山大約還有四五百里，快馬也就是一兩天的事兒，大傢伙兒也都放鬆不少。

舟車勞頓了一路，終於快要抵達目的地了，回家真好。

這一日，前後無著，眾人只得露宿荒野，好在還有一間破廟容身，不用遭風吹雨打。

用過晚餐，各自尋了一塊兒空地，打坐休息。

岳不群就坐在殘破佛像之下，寧中則帶著女眷在佛像背後休息，別的弟子，包括曲洋，也都在岳不群面前打坐。

夜漸深，忽聽『咄』的一聲，老岳睜開眼來，發覺曲洋也已驚醒，就見得，一根弩箭穿過窗口朽木，釘在了佛像之上。

接著，便有箭雨洶湧，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

終於來了。

華山這次打了嵩山這麼一大板子，人家又豈能容忍？

畢竟，在嵩山的眼裡，華山還是那個只有老岳兩口子撐門面的土雞瓦狗而已。

他們早已探知魚樂不在，縱使多一個曲洋，那也問題不大。

此次襲擊，費彬、陸柏、樂厚、卜沉、湯英顎，十三太保來了五個，又有精銳弟子以強弩率先發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尋找掩護，結陣自保！」

老岳沉喝一聲，半點慌亂也無。

轉頭向曲洋吩咐一句，「曲先生，等下我自正門殺出，吸引弩箭攻擊，你便趁機潛行，尋機先殺弩手。」

曲洋也沒得廢話，既然入了人家的門，自然要聽人家的令。

抱拳一禮，「掌門放心，曲洋省得。」

「師妹。」

「師兄！」

「你就在廟中護著孩子們，等到曲先生得手，便帶他們衝殺出去。」

「出去之後，沖兒！」

「弟子在！」

「到時你就帶著眾弟子直奔華山，不可戀戰。」

「師妹，你再回來助我不遲。」

布置完畢，老岳嚴歷壓下令狐沖的請戰之意，還有女兒的擔憂攪擾，眾人無不奉行。

老岳這才轉頭喚過二弟子，「德諾。」

勞德諾自然上前聽令。

待他走到近前，老岳揮手一掌拍在他胸口，打得勞德諾飛至半空，再出一掌拍在他氣海，徹底廢了這個二徒弟。

「潛伏我華山這麼多年，以為我便不知你的底細？若不是還要你引得嵩山諸位前來送死，早在衡陽便將你拿下了。」

驚變突生，眾弟子驚疑不定，不過，老岳的話一出口，也都明白了內情。

勞德諾倒也機靈，立馬反應過來，顫顫巍巍的指著老岳，「這是你們的詭計？魚樂現在何處？！」

岳不群冷笑一聲，「樂兒自然在他該在之處，我華山多年隱忍，今朝一鳴驚人，如此盛況，怎能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