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個假千金
聞家的人、伊一、鄰居家嬸嬸母子，都去了伊一所住的屋子裡。
只不過，聞家人是主動去的。
而伊一三人是被保鏢，被動帶過去的。
聞衍坐在伊一家唯一一張椅子上，他盤著手串，皺著眉，逆著光。
十足的上位者氣息的包裹下，連帶著伊一家的破椅子，爛窗戶，都彷彿變成了高端的檀木椅、華美的古窗柩。
「說吧，怎麼回事？」
聞衍正常的詢問事情，而鄰家嬸嬸可能沒見過這樣氣質的人，聽到這質問的語句，居然彷彿電視里看到青天大老爺的民婦。
一下就跪下了。
她的兒子大寶，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到鄰家嬸嬸跪下，也跟著跪下了。
「就……就是，伊一年紀小，然……然後，親人都死了，我……我可憐她，怕、怕餓著她，就做了點白面饅頭給她吃，她……她不敢要，就推……推拒了起來。沒什麼大事。」
瞎話說完，鄰居家嬸嬸終於長舒一口氣，在最後說了句完整的話。
聞衍盤了個珠子，沒說什麼，只是直接問旁邊剛回來的小少年：「是這樣嗎？」
小少年微微點頭：「是的。」
他說完，又小小聲補了一句：「起碼錶面上是如此。」
聞衍似乎聽出什麼，眉頭一動，表情不改：「那行，沒什麼事，你們走吧。」
鄰居家嬸嬸如臨大赦，牽起她兒子的手，灰溜溜地就走了。
只剩下聞家人、幾個保鏢和小少年。
「你也去吧，繼續去調查一下背後事。」聞衍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彷彿瞬間佔滿整個屋子，「窮到開不了鍋的家，哪突然來的那麼多白面，還能多餘到做成饅頭送沒人管的孤女？這背後肯定沒那麼簡單。」
「是。」少年低頭應聲，乖巧地退了出去。
一直在旁邊假裝裝飾品的伊一，聞言奇怪地看了聞衍一眼。
原來她這便宜爹不傻啊……
那怎麼前幾世，還會發生那樣的事呢？
伊一雖然第三世就去嘗試去給鄰居家嬸嬸送饅頭了，但每次都是把饅頭徹底送回給鄰居嬸嬸，才回家等聞家來的。
但這一世，伊一一個是覺得讓聞家人看到她在那推拒，可能這個出場更能留下乖巧的印象。
一個是，她覺得鄰居家嬸嬸一家都挺噁心，利用這事讓鄰居家嬸嬸驚嚇一番，也挺讓她快樂的，就順道把時間往後延了一點。
沒想到，居然陰差陽錯的看到了聞衍的這一面。
「知道我是誰嗎？」
將保鏢也打發走後，聞衍邁開長腿，向床邊站著的伊一走去。
高大的影子，瞬間籠罩到了伊一的身上。
伊一調整好狀態，抬起頭，乖巧地看向他，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不怕嗎？」聞衍又問。
「不怕。」伊一看上去乖巧又堅定，「是你闖進我家裡，你才是壞人，做錯事的人，才應該害怕。」
「而伊一不怕。」伊一說完這句話，絲毫不懼地看向他。
聞衍皺著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良久，他突然開口：「聞伊一。」
伊一難得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的名字叫，聞伊一。」聞衍說。
「而我，是你的父親，親生父親。」
聞衍說著，將手放到伊一的頭上，輕輕撫摸。
他的手心乾燥，溫暖有力。
伊一怔了一下，這是她前幾世求著，也從未感受到過的溫暖。
伊一：……
真噁心。
·
和聞衍認完親，聞衍就帶著她和那個一起來的小少年——聞照，坐到了他的專駕上，向聞家出發了。
加長豪車的椅子又長又軟，還有專門的冰箱和柜子，保鮮著各種水果，和兒童飲品，以及一些健康美味的小零食——這些假千金喜歡的東西。
伊一這幾世第一次坐到了這個豪車上，也第一次托假千金的福，蹭到了一些吃的喝的。
她為了塑造自己的形象，稍微填飽肚子后，就不再吃了。
聞衍微微皺眉，卻也沒阻止什麼。
只是在她「睡著」后，親自給她蓋上了一個小毯子，在她身邊不知道什麼情緒地嘆了口氣。
在發現聞衍和聞照沒有多餘行動后，伊一真的精疲力盡的陷入了夢鄉。
睡著時，她的嘴角還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畢竟和前幾世他嫌棄自己，讓自己擠保鏢的車去聞家比，這一世的開局明顯舒服多了。
·
經過了崎嶇路途，十幾個小時后，伊一一行人終於到了聞家。
聞家，坐落於北城最貴的富人別墅區內，它的不遠處就是一個高級賽馬射箭場，而過了賽馬射箭場，就是北城唯一的天然湖泊，它地理位置極好，而裝修也如它的地理位置一般，奢華得仿若一座貴族的城堡。
已經對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伊一，下車后，只是掃了一眼這「城堡」，就乖巧地垂下眼眸，立到一邊。
聞衍跟下車，剛好看到伊一這副模樣。
他有些奇怪，剛準備開口詢問，突然遠遠地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呼喊聲：「爸爸～」
那聲音又脆又甜，像是大雪間碰觸的銀鈴，悅耳又清澈，讓人聽得心都化了。
「哎，我的小公主。」隨著這個聲音，聞衍的注意力立刻放到了聲音的主人身上。
那聲音的主人，是給五六歲大小的少女。
她穿著早上新換的藍白公主裙，蓬鬆的發上系著漂亮的蝴蝶結，不帶一絲陰霾的撲向了聞衍。
聞衍大手一撈，直接將她抱在懷裡，舉到空中。
「咯咯咯，爸爸，快放我下來。」少女似乎被碰到痒痒肉，笑出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不放。」聞衍似乎逗她上癮，把她抱到懷裡，用略微生出的一點胡茬蹭她嬌嫩的小臉蛋，「怎麼樣，我的小公主，有沒有想爸爸？」
聞衍笑的平易近人，十分溫柔，哪還有半點之前在伊一面前的大佬樣。
「想，當然想。」他的小公主聞言抱住聞衍的腦袋，在他的臉頰印上了一個大大的親親。
「啵」的一聲，響亮至極，惹得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這個誇張的親親，這些盛滿了巨大的幸福感的笑容，也將伊一和她的地位，劃分得極度明確。
——她在天，而伊一在地。
「呀，這位就是姐姐吧？」聞雅纖又和聞衍「咯咯咯」地鬧了一會，似乎終於注意到了一直站在車邊，髒兮兮的伊一。
她被聞衍放了下來，拖著自己的小裙子，「噠噠」的跑到了伊一面前。
「姐姐好。」聞雅纖眨巴著大眼睛，大大方方地伸出了自己白嫩的小手，「我叫聞雅纖，姐姐以後喊我纖纖就好。」
「你……你好。」面對聞雅纖那白嫩嫩的小手，伊一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背在身後的小手，拿起又放下，在和小手同樣髒兮兮、灰撲撲的衣服上擦了又擦，半晌，才咬著唇，顫顫巍巍地把破皮了的小臟手放到了聞雅纖的手上。
一個是白嫩，從未乾過活的小手，一個是為了生存，經常冬天洗衣服，夏天拔草，被曬得有些發黃，看上去就又粗又營養不良的小臟手。
兩相對比，十分慘烈。
聞雅纖「呀」了一聲，彷彿被嚇到了一般，抽回手，滿臉不可置信。
伊一也立刻把手放回背後，拚命挫著。
「對不起，對不起……」她害怕地一邊哆嗦，一邊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也不知道在道歉些什麼。
「姐姐……」聞雅纖似乎發現了自己用錯了態度，連忙想補救。
可一邊的聞衍卻突然皺下了眉頭：「行了，先吃飯去吧。」
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呵止住了聞雅纖的動作，雖然不嚴厲，卻因為有平時對聞雅纖的態度做對比，導致這態度顯得有些慘烈。
不過沒辦法。
畢竟聞雅纖就是替代了伊一的，聞家那個假千金。
聞衍再喜歡聞雅纖，她也只是假千金，而且還只在他身邊呆了五年。
平時，沒有伊一做襯托，也就算了。
如今，看到假千金被自己養得那麼好，而親女兒和她對比如此慘烈，還被罪魁禍首的假千金嫌棄了起來。
饒是他再也喜歡假千金，心情也還是會受到影響。
「管家先安排伊一去洗澡換衣服。」也許是對伊一有了點憐憫，聞衍對伊一的態度溫和了一些，「阿照，帶纖纖去洗手吃飯吧。」
「好的，聞先生。」一直沒存在的聞照乖巧領命。
而伊一則被一位看起來六十多歲，頭髮鬍鬚都花白的老人家領向屋內。
原本大好的氣氛，像是某個樂章談錯了音一樣戛然而止。
周圍人都略感不妙的在竊竊私語。
只有伊一心情大好。
她可太喜歡破壞聞家這兄友弟恭、父慈母愛的氣氛了。
畢竟這個氣氛里永遠不會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