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病
一頓飯，因為伊一的事情，搞得兵荒馬亂，自然沒能吃成。
而夜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熬過了一大關，伊一緊張的精神放鬆了些，再加上她身體長時間的虧空，她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許醫生，她沒事吧？」
黑暗的屋子裡，只有一盞昏黃的床頭燈亮著。
而伊一躺在燈下的蕾絲大床上，頭上放著退燒貼，閉目皺眉，緊咬牙關，小臉上寫滿了「痛苦」「難受」兩個詞。
嘴裡也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哼聲。
不遠處，聞衍正一邊輕關卧室門，一邊向著門外的許醫生打聽情況。
氣場和眉眼間，是難得的，對子女關懷的柔和情緒。
就，彷彿他真是一個慈父一般。
「貴家小姐的身體情況還算可以，只是常年的身體虧空，營養不良，還有應該是近期的精神緊張，才導致的這次高燒。等燒退了之後，可以做些葯膳補補身體，應該就沒問題了。」許醫生拿著書夾和病曆本，一邊說，一邊在病曆本上記錄著什麼。
等寫完一半，他的筆頓了一下，「只是她身體上那些傷，很多都是人為導致，恐怕是長期遭受虐待……」
「還有，以聞先生之前的描述，還有伊一小姐發燒之後的表現狀態來看，她可能精神上有些創傷，之後聞先生可以邀請一位兒童心理學專家來看一看，不然可能不利於伊一小姐的身心發展……」許醫生說到最後，將病例和一張藥方單子撕了下來，「之後可以買這些葯，給伊一小姐補充一下身體所需維生素，可以讓她身體恢復的更快一些。」
「好，謝謝醫生。」聞衍皺著眉，接過許醫生的方子，轉身回到了伊一房間里。
房間里，依然是昏暗的樣子。
伊一似乎做了噩夢，比聞衍離開時，神色更加難看，手也緊緊握住了被子，彷彿在掙扎些什麼。
聞衍走到伊一旁邊，坐在了剛才許醫生看診的位置，雙臂搭在腿上，不知道想些什麼，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這時，他身後有微微響動。
聞衍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管家走了進來。
「趙管家。」聞衍皺著眉，眼裡清明又狠戾，「去查一下，伊一以前到底過的什麼生活。」
聞衍身後，趙管家穿著燕尾服，鬚髮皆白，帶著單邊眼鏡，看上去很是專業。
在聞衍說話時，他也沒有異樣的神色，只是做了個管家禮，輕聲說道：「是。」
然而，就在趙管家回應的時候。
一隻小手慢慢的拉上了聞衍的袖子。
緊接著，伊一虛弱的聲音響起：「爸爸……伊一沒有受虐待，伊一不需要調查……」
·
黑暗中，伊一知道自己在做噩夢。
她在做一個無邊無際的噩夢。
所見之處，滿滿的都是黑暗，她在黑暗中拚命掙扎，努力奔跑，但怎麼樣都跑不到頭，都見不到光。
而且，這個夢還是割裂的。
她一邊在裡面奔跑，一邊又似乎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她能聽到所有人說話的聲音，也能潛意識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就是死活睜不開眼，無法醒來。
直到聞衍吩咐管家去調查她的事，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唇，等感受到血腥味時，她終於把自己從黑暗裡拉了出來。
「爸爸，伊一……沒事。」伊一大口的喘氣，混混沉的的再次阻止聞衍讓管家去調查的行為。
調查，是肯定需要的。
她需要聞衍知道她以前過成什麼樣子，需要他的愧疚心，但調查的人，絕對不能是管家。
以他對聞雅纖的寵愛度，如果他去了，別說把真正的事情告訴聞衍，不把證據和線索毀屍滅跡，都算是他有點良心了。
「爸爸……」伊一發燒太過嚴重，她顧不得細節，只能喘著發燙的氣息，揪著聞衍的袖子，以最原始的狀態阻止他。
但可能發燒給了她良好的掩蓋，聞衍沒有對她直白的話起疑心，只是摸了摸她的劉海處，安撫似的說：「好，不調查，爸爸不查。」
聞衍暗自揮了揮手，示意管家先離開，「伊一發燒太嚴重了，先睡覺好不好。」
伊一聽出聞衍的敷衍，知道他還會找人查，只是應該是暗地裡調查，這個調查人不會再是管家。
感覺事情成了，她昏沉乖巧的又躺了下去：「嗯，伊一乖……伊一睡……」
手裡卻一直攥著聞衍的衣袖，神經也一直緊繃著，努力留著一絲清明感受外界事物。
她模模糊糊，半夢半醒，腦子被燒得更加難受。
直接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去，暗地裡調查一下情況。」伊一聽著聞衍命令式冷冽的聲音。
心想：成了。
「是。」而且響起的，熟悉、乾淨又毫無感情的聲音，讓她終於放下緊繃的神經。
果然，還是吩咐聞照了……
聞照雖然也非良品，但這個時間，應該比管家好用多了……
那麼想著，伊一慢慢陷入夢鄉，手終於也漸漸鬆開了。
·
第二天，天還沒亮，燒退了的伊一就偷偷從卧室門裡探出小腦袋。
門外的走廊還基本是黑的，只有一點點天光引路。
她熟練的避開監控，到了聞家盡頭的雜物室，在裡面取了點東西。
又抱著那些東西，回到自己的卧室。
將亂七八糟的零件放在桌上，伊一又從帶回來的衣服里，掏出一個可愛，類似兔子形的小配件，認真的搗鼓了起來。
這一搗鼓，就搗鼓到了天光大亮。
「完成了。」看著手裡精巧的兔子別針，伊一鬆了口氣，擦了擦汗。
將剩下的零件和工具藏好，她看了看外面晴朗無雲的天空，帶著小兔子別針向樓下走去。
·
樓下，辛勤的女傭小姐姐們，已經開始工作。
桌上沒有其他人和飯，只有一份精緻的早餐，孤零零的在桌角。
伊一下樓的聲音並不大，帶著一點怯生生的猶豫和躊躇，但也被樓下的小姐姐們聽到了。
「伊一小姐，您醒了，來用餐吧。」在樓梯口的短髮女傭看到她，笑著招呼了她一聲。
昨天伊一身上發生的事，很多人都有看到。
雖然她那樣顯得沒有見識，又異常狼狽，但大部分人都對這個小女孩產生了憐惜之情。
畢竟帶入一下，如果自己出身在富豪家庭，結果在其他地方過得連蝦都沒吃過，那是多慘的事。
更何況，如果可以，誰願意那麼丟人呢？
「謝……謝謝。」伊一怯生生的走到桌子旁邊，剛和她打招呼的女傭，在她身後放了把椅子，把她抱了上去。
「啊。」伊一似乎被這親密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受寵若驚，「謝……謝謝。」
她臉頰紅紅的，聲音也似乎被嚇到了，大了很多。
「噗。」彷彿是被這個模樣可愛到了，女傭給伊一繫上小圍裙，把兒童餐具放到了她手裡，「伊一小姐剛生病，不能吃太油膩的，但西餐，如果準備牛奶，怕您會乳糖不耐，宋師傅就給您準備了小米粥和小蒸餃，如果您不喜歡的話，可以再讓宋師傅做別的。」
短髮女傭說著，被提到的宋師傅，從開放式廚房，笑眯眯的舉起勺子，給伊一打了個招呼。
「合……合胃口……謝謝。」伊一小臉紅彤彤的低了下去。
對聞家人給予的「友好」，伊一心裡滿是算計。
可對其他人的友好，她確實不太適應。
這幾世她每一步走的都很艱難，以前有幾次在聞家的時候，猶豫她沒處理的那麼漂亮，這些聞家的工作人員，即便憐惜她，也不敢對她太好。
那麼明目張胆的友好和憐愛，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的。
「謝謝……」伊一一邊喝粥，一邊小小聲的再次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