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該
聞雅纖微微一笑，用兒童筷夾起一個大蝦，好不熟練似的，晃晃悠悠地把蝦放到韶光碗里：「媽媽，給姐姐吃吃，姐姐苦苦，要補補。」
【呵，大蝦和靈泉接觸最久，效果一流，等你吃完這些蝦，我看你還怎麼用可憐和爸媽博同情！】
聞雅纖最後半句的內心話，幾乎是在心裡嘶吼出來的，落到伊一耳邊，尖銳得彷彿椅子在地上劃過的聲音一般。
伊一抬起頭，像是沒聽到她的心裡話，受寵若驚一般，乖乖巧巧地偷看一眼聞雅纖。
聞雅纖彎起小唇，對伊一柔軟甜美的一笑。
「啊，纖纖真乖。」韶光的一句話，打斷了伊一和聞雅纖兩大飆演技影后之間的氣氛。
她像是發現心愛的寵物會了什麼新技能似的，滿眼柔情地看了一眼聞雅纖。
接著，她把蝦從自己碗里夾到了伊一碗里。
「謝謝。」已經知道這飯里有靈泉的伊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她收回那彷彿小心翼翼偷看的一眼，囁嚅地小聲道謝。
然後拘謹地拿起碗里的蝦。
在大家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把沒有剝開的蝦，放進嘴裡。
咔。
努力地，直接咬了一口。
——作為一個山溝溝出來的孩子，伊一當然應該不知道怎麼吃蝦。
而在場的人，又沒有一個給她剝的。
「啊。」周圍頓時驚呼一片。
隨著一口蝦咬下去，伊一剛掉了一顆乳牙的小嘴頓時鮮血淋漓。
她的年紀小，口腔本來就細嫩，再加上她故意咬的容易划傷人的部分，讓她看上去彷彿滿嘴是血，很是凄慘。
「沒事吧？」
「找徐管家，叫醫生。」
伊一的餘光看到聞照和聞衍站了起來。
聞照問了她一句，就向外走去。
而聞衍則吩咐聞照喊徐管家后，就皺著眉，向伊一走來。
韶光似乎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她應該做些什麼，臉上掛上了假意的關切，伸出手，似乎想來拉她。
伊一則趁著嘴裡有血，把血混著唾液一起吐了出去。
——那蝦上都是靈泉，伊一盡量不想讓它殘留在自己嘴裡。
「啊！」
緊接著，她假裝害怕韶光伸出來的手似的，淺「啊」一聲，躲過韶光的手，從另一側滾到地上。
雙手抱頭，縮成小小一團，聲音也小小的：「對不起，對不起，伊一錯了，不要打伊一，不要打伊一。」
她說這話時，渾身都在顫抖。
袖口的綁帶由於動作太大而鬆開，對於她現在瘦弱的身體來說，過於寬大的袖子滑落到胳膊肘處，露出了細弱胳膊上深深淺淺的傷痕。
那傷痕有新有舊，最長的一條直接從小臂蔓延到了袖子深處，再也看不到。
「天啊！」這下韶光可真是有情緒了。
她那高高在上的憐憫感發作，雙手捂著嘴，簡直不可思議。
聞衍的瞳孔也縮了一下，他知道伊一身上有傷，卻以為只是不小心受的一些傷，可沒想到有那麼多人為的傷痕。
伊一一邊假裝顫抖害怕，一邊觀察四周。
見周圍人的表現，她知道成功了。
給她安排洗澡的管家，自然知道她身上的傷。但他也了解，如果露出這些傷，肯定會博得聞家人的注意力。
為了聞雅纖，他特意給伊一穿了能遮住所有傷痕的衣服。
伊一本來想把露出傷痕的計劃放在後面，可偏偏聞雅纖又要搞小動作。
她只能找機會露出。
好在……這些人沒有心，不會換位，也不會為她思考，給她送上來了她這個階段，不可能會吃的蝦。
不過即便這樣，很多細節動作也要保證好，可以是能經得過推敲的。
畢竟，聞衍很聰明。
成敗就只有一次。
好在，她成了。
伊一低著頭，豆大的淚水害怕似地砸在地上。
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對不起」三個字。
嘴角卻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彎了起來。
大廳里，伊一蹲在柱子旁邊，抱著頭無助顫抖。
她的身邊，韶光和聞衍站在那裡，略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而大廳這種，因為備受寵愛，而依然坐在主位上的聞雅纖，經過伊一的一頓操作后，傻了。
她「天衣無縫」的計謀居然沒有成功。
不止沒有成功，她還下意識慌了神。
「你……你怎麼回事？」聞雅纖從椅子上跳下來，噠噠噠地跑到伊一身邊，皺起小鼻子，伸出手想把她拉起來，「我告訴你，別裝哦，哪有不會吃蝦的人，你是故意引起爸媽關注的對吧？」
她急得把心裡話全都倒了出來，想要伊一承認。
——是的，沒錯。
伊一在心裡肯定了她的想法，嘴角也跟著微微扯了一下。
但面上更害怕了。
她看著聞雅纖伸過來的手，彷彿看到了另外一個恐怖的畫面。
瞳孔緊縮，向後倒去，跌坐在地。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錯了。」她雙手撐在身後，不住向後蹭動，臉色煞白，像是陷入了夢魘一般。
偏偏聞雅纖還不過放過她，一手搭在她肩膀，就想把她扯起來。
她的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聞雅纖聽出來是聞衍的腳步聲，回過頭，就想撒嬌：「爸，你看她……」
但委屈告狀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怒吼就直接喝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行了！你還沒鬧夠嗎？！放開她！」
「爸……？」聞雅纖似乎是第一次被聞衍這樣怒斥，整個人都傻了，小嘴一貶，眼淚就要掉下來。
但聞衍沒有欣賞她的表演，直接向伊一走了過去。
他沒有直接朝伊一伸手，而是從她的身側輕輕攬住她：「乖，伊一，爸爸在，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聞雅纖見狀，更委屈了，看向她親愛的媽媽，韶光。
可韶光也是關切地看向伊一，沒有理她。
聞雅纖氣得眼都紅了，她胸口悶疼，竟然有點喘不過氣的感覺。
「爸，媽。」我不舒服……
但往常連她說話都不用說話，就會看出她不舒服的父母，如今在她的祈求聲下，竟半點目光都沒有分給她。
伊一在聞衍懷裡一邊哭泣。
一邊看向無助的聞雅纖。
想到前幾世，聞雅纖各種計謀成功時，飛揚跋扈，囂張霸凌她時的樣子。
再看她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凄慘模樣。
伊一輕輕的送了她兩個字。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