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反敗為勝
「成鋒!你老子的,還不投降!」
渾身是血的韓霄拿刀指著被衛兵圍在中間的成鋒,「再打下去,只會死更多的兄弟,你良心能安嗎!」
「成鋒,你敗局已定,不要頑抗了。」盛明宇與柳清儀並肩站在一起,「你年輕有為,何必捲入黨爭。」
成鋒帶來的五萬人,此時只剩一半,皆成了瓮中的鱉。他們身後是兩萬禁軍,想衝出去難如登天,而前方是誓死抵抗的數萬百姓,一時半刻也不能殺光,這樣耗下去,便是沒戰死也遲早累死。
黨爭,成鋒身為成家長子,太子的大舅子,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想過應不應該,合理不合理。直到此時此刻,站在這必敗之局中,他才分出半分心神來想了想。
太子平庸,說他能成個明君多少有點難為他,但不成明君,至少也比陰險狡詐的大皇子強。可如今太子死了,父親卻要擁立一個剛出生的娃娃,這任是誰想都會覺得荒謬的程度。相比較之下,蜀王確實更為適合。
成鋒此時心中隱隱生出悔意,他出門之前揣著家族利益,以及自己的一些私心,帶了五萬兄弟出來,以為蜀王手中無兵,可以輕易剿殺。屆時,成家就是大周朝第一家族,而他就是北軍衛的指揮使,他努力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得償所願。
然而誰知道,他面臨的是這樣的局面,全城的百姓都願意為了蜀王拚命,而他,所謂的正義之師,卻成了屠戮百姓的侵略者。
這不是成鋒的本意,可是事到如今,他應該也沒有了退路。
蜀王只有將他們定為叛賊,才能以正義之名回到北都,父親攔不住他們,成家敗局已定,他成鋒,殺了這麼多百姓,豈能還有翻身之日?
他必須要戰到底,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蜀王殿下,韓指揮,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如今,誰勝誰敗還不一定。」
「你老子的還要打?」韓霄簡直頭大,他打了半天已經掉了半條命,再打下去老命不保了!
「這話應該問你們。」成鋒道,「殿下不妨問問你身後這些忠於你的百姓,如果家中妻兒性命不保,他們可還願意為你賣命?」
「你他娘什麼意思!」韓霄怒道,「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又使了什麼陰招?」
「陰招難道不是你們先開始的嗎?」
成鋒昨天攻城狼狽且恥辱,在城外一宿沒幹別的,想的都是怎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今日攻進城后,他身邊的幾個親信扮作百姓悄悄潛入了城中,是為抓捕藏在家中的那些婦孺孩童。
有他們在手,城中百姓就不會再幫著蜀王抗爭,蜀王就是無兵之將。
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抓了不少了。
「不好。」柳清儀跟盛明宇說,「一定有人混進城了,不知道現在去救還來不來得及,你頂著,我去看看。」
「喂!」盛明宇抓住她的手,滿是擔憂,「你,你當心。」
柳清儀看著他,「我知道。」
然而兩隻手還沒來及放開,便聽後面有人喊道:「成副指揮可是在等你的屬下?」
是二姑娘!
柳清儀回頭,只見晏長風自人群中走來,她手裡拎著一根繩子,繩子上串了四五個男人。二公子跟陳嶺葛飛跟在後面,一副擔心二姑娘累壞了的表情。
盛明宇樂得甩她的手,「我就說么,裴二跟他媳婦兒靠得住!」
柳清儀瞅他,「你先放手。」
盛明宇沒放,「哎呀,我傷口疼,柳郎中,你別撒手啊,一撒手我就疼!」
柳清儀:「……」
來人正是本該在驛站里,該養胎養胎,該養身養身的「嬌弱」夫婦。成鋒率軍攻進城時,晏長風跟裴修就出了驛站。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都在奮力守城,他們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也是巧,出來就遇上了這五人中的一個。驛站旁邊是家酒肆,是一對夫婦經營的小鋪子,男人去守城了,家中只有女人跟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娃。
成鋒的這個屬下故作慌張地跑進鋪子,跟女人說他男人受了重傷就快死了,讓她去看一眼。女人聞言頓時六神無主,鋪子也不管了,領著孩子跑出來。然後就被成鋒的屬下砍暈裝進了麻袋。
晏長風跟裴修只看見此人背著兩個麻袋在街上走,大戰之際,這幅德行怎麼看都有鬼,便叫陳嶺跟葛天把人攔下了。
逼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成鋒派來抓城中婦孺的,除他之外,還有四個。
可是這五個人分散全城,晏長風跟裴修,以及葛天陳嶺四人分頭行動,廢了好半天功夫才把人湊齊。當時成鋒的幾個狗腿子已經抓了近五十婦孺,並在城中幾處放了火,若非發現及時,恐釀成大禍。
晏長風扯著繩子把一串兒五個擺在成鋒面前,「成副指揮,這幾個人是你屬下吧?」
成鋒死死抓著刀柄,他派出去五個人,皆是好手,竟然全部失了手,看來真是天要亡他。
「抓婦孺做籌碼,在城中放火燒房,這就是所謂的聖旨?」晏長風回頭問蜀王,「聖上有這樣糊塗嗎?」
「他根本就沒有聖旨。」盛明宇舉刀指著成鋒,「給本王活捉了他!」
成鋒抓婦孺的行為激怒了城中百姓,眾人義憤填膺地一涌而上,只恨不能活剝了成鋒的皮。
成鋒已經豁出去了,今日不爭就是個死,索性拼一把,他振臂高呼,「往城中突圍,他們沒有武器,給我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軍令之下,卻沒有多少人動。成鋒身邊的衛兵有半數開始遲疑。
所謂的叛賊沒有要反聖上的意思,而所謂的奉命剿殺叛賊,殺的卻都是無辜百姓。打到現在,沒有誰勝誰負,兩敗俱傷,傷的都是大周朝子民。
還有必要打嗎?如今內憂外患,外賊尚且虎視眈眈,為什麼還要內耗呢?倘若此時外敵進犯,又拿什麼去跟外敵拚命?
成鋒:「都聾了嗎?愣著等死嗎!」
盛明宇見狀,朝對面的北軍衛喊:「此時放下武器,本王可以既往不咎,頑抗者,以反賊論處!」
韓霄心疼他那些兄弟,急道:「都他娘傻嗎你們,白白來送死,給老子放下武器!」
誰也不想白白送死,可他們都怕自己放下武器也是個死,畢竟已經打了這半天。
韓霄拍著胸脯道:「有老子在一天,你們就一天安然無恙,朝堂要是論罪,老子跟你們一起受!」
韓指揮本就頗得人心,再說出這樣的話,北軍衛的將士們紛紛放下武器,站到了蜀王這一邊。
戰勢大轉,成鋒本來有兩萬多人,還有負隅頑抗的資本,可眨眼間,竟有半數放下了武器。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成鋒前所未有的絕望起來,他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不斷減少,一腔雄心壯志寸寸坍塌。他頹敗地舉起刀,準備自刎刀下,免得回去受辱。
一隻弩箭破空而來,射中了他的右臂,他吃痛鬆開手,刀應聲落地。
裴修放下弩箭。盛明宇親自上前抓住成鋒,「你方才放下刀,此時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成鋒垂下頭,「蜀王殿下,有些刀是放不下的。」
盛明宇沒再說什麼,讓人把成鋒綁了押進囚車。
一場戰亂,城中一片慘象,屍體鋪滿大街小巷,不知又有多少人亡了家。
晏長風叫驛站的兄弟幫忙安置死傷百姓的家眷,出錢出糧,也算是給蜀王博一個好名聲。盛明宇不好意思叫她掏腰包,硬要這錢自己出。
「你欠小柳的錢還沒還完呢,就別救濟旁人了。」晏長風笑道,「這錢我不白掏,提前巴結一下未來的當家人,沒準兒還能換點好處。」
盛明宇:「二妹妹你這話就見外了,咱們的關係,好處還用得著換嗎?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話先別說太滿。」柳清儀拿眼睛斜他,「說大話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能!」盛明宇綳直了身體,儼然一副唯她是從的模樣。
柳清儀對他的操守不抱希望,只好讓他長長記性。她把傷葯丟給盛明宇,「你自己包紮吧。」
盛明宇苦著臉接住傷葯,「柳兒,你怎麼能忍心對我這樣絕情?」
柳清儀更絕情地出了屋子,給受傷的人包紮去了。
盛明宇嘆氣,「二妹妹,我發現我看不懂她是什麼心思,你能指點迷津嗎?」
晏長風收起看熱鬧的表情,認真道:「表哥,我只能說,你如果現在只是那個吃喝玩樂的蜀王,事情就沒有這樣複雜了。」
盛明宇愣怔片刻,眼中浮現出一絲落寞。
回北都刻不容緩,修整一日,隔天就啟程上路。
北軍衛加上禁軍,離開北都時有十五萬,回去卻只剩不足四萬人,可謂慘烈。
然而,這四萬人能否順利回家依舊是未知數。
成鋒失敗成階下囚的消息很快傳回了東宮,成琨兩眼一黑,根本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這怎麼可能!」
成琨自以為布局萬無一失,數地因為蜀王起義,造反已成定局,再派五萬兵去抓一個手中無兵的叛賊,這是水到渠成輕而易舉的事,竟也能敗了?
「父親,咱們是沒想到宋瑞會幫蜀王。」太子妃道,「還有那些匪徒,明明在山東鬧事,竟然一夜間轉戰天津衛,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成琨:「那些匪幫恐怕早就被蜀王收服了,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北都城還有將近八萬兵,攔截他們足夠了。」
「父親是說?」
「聖上現在是聾子瞎子。」成琨道,「他對白夜司心生芥蒂,吳循不可能再盡心幫他,他失去了耳目,還不是由著我們說什麼,你即刻進宮告訴皇后,讓她無論如何先把立儲的聖旨搞到手,然後關閉城門,我要讓蜀王永遠也進不了北都。」
「那大哥如何?」太子妃擔心成鋒在蜀王手裡成為威脅。
成琨痛心疾首道:「大業當前,只能犧牲他了。」
太子妃心一涼。
吳循的人已經撤出了鳳鳴宮,白夜司平日聽從聖命,但不是皇帝的奴才。當聖上昏憒,聽信讒言疏遠甚至對白夜司不信任時,那就代表他徹底失去了白夜司。
不過,鳳鳴宮的消息他依舊能知道。
這日夜裡,皇后抱著皇孫進了鳳鳴宮。加上這次,皇后只帶皇孫見過聖上兩次,第一次是為立嫡賜名,這一次也必有所圖。
皇后抱著皇孫,還沒進鳳鳴宮就開始哭,一路哭到了大殿門口。
「哎呦,皇後娘娘這怎麼話說的?」陳公公惶恐道,「這大晚上的,聖上都睡下了,再把他吵醒了可如何是好?」
「聖上!」皇后不管不顧地喊道,「蜀王佔領了天津衛,殺了成鋒,就要領兵攻到天子腳下了!」
陳公公打了個哆嗦,「皇後娘娘,聖上受不得這樣的刺激啊,您看您是不是……」
「讓開!都什麼時候了!」皇后懶得跟這沒眼色的奴才說話,一把推開他,哭嚎著進了大殿。
聖上整日昏睡,覺輕的很,早被吵醒了,「皇后,又怎麼了?」
「聖上!」皇后抱著皇孫來到塌前,跪地道,「蜀王要攻上北都了,求您救這孩子一命,蜀王連太子都敢殺,不會放過他的!」
聖上驚得瞠目,「不是派了幾萬兵去鎮壓,怎麼會失敗了?」
「具體如何臣妾也不知道,只知道宋瑞跟韓霄都投靠了蜀王,還有青州府的那些匪徒,他們竟也是蜀王的人,有他們幫忙,成鋒寡不敵眾,被他們給殺了!」
聖上渾身一抖,「這逆子倒成了個禍害!」
皇后哭得肝腸寸斷,「可憐這孩子沒了父親又沒了舅舅,自己小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聖上怒道:「傳朕的旨,關閉城門,調動北都所有守軍守城,務必將那逆子斬殺城外!還有,朕要立儲。」
皇后的哭聲一頓,「聖上?會不會太早……」
「還早什麼!都什麼時候了?」聖上的手用力拍打床鋪,「陳德發,替朕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