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晉江獨家發表】

「好慢啊。」利威爾拿起桌上的茶杯遞到嘴邊,看向依舊沒什麼動靜的門，「艾爾文那個傢伙竟然讓我們等那麼久，再拖下去憲兵團就會來了。」

說完似有若無地瞥了艾倫一眼,緊接著又別開視線,「我想，一定是便秘所以還在蹲吧。」

艾倫愣了愣，有些尷尬地笑起來。

利威爾抿下一口水,把被子放回桌上,一聲脆響讓艾倫的笑聲戛然而止。

視線不知往哪裡放，艾倫盯著桌上那杯他根本沒動過的茶，打破這讓人不適的沉默。

「利威爾兵長,你今天……還挺多話的。」

氣氛凝滯片刻。

真他媽想抽自己一耳光，他居然這麼跟利威爾兵長說話……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言語是多麼作死，艾倫心裡很快就慌成了一團，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意外的是，利威爾的反應很平淡，只是隨意地斜眼著艾倫大驚小怪的樣子，說道，「開什麼玩笑，我本來就很會說話。」

「……真、真是不好意思。」艾倫的頭往下低了幾分，心有餘悸地悄悄舒了口氣。

壓抑的沉悶接踵而至。

艾倫頓時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果然和兵長獨處就很容易出現這種冷場的場面啊……思來想去，在艾爾文來之前艾倫還是決定不要說話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利威爾坐了一會兒后，突然對他這麼說道，「佩特拉他們都沒事。」

有那麼一瞬間艾倫恍了恍神，這才慌忙地抬起頭，「是、是嗎，真是太好了。」

利威爾目視前方的眼睛朝他那邊斜了斜，又把眼神轉了回去，有些漫不經心地開口，「是那個白毛的小子救活的。」

「呃……這件事在我醒來后，韓吉分隊長就跟我說起過。」艾倫答道。

這是最讓他慶幸的。蘇醒的那一刻艾倫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牆內，隨著馬車往前走。抵達本部后，他被韓吉帶走了。問了一些很奇怪的問題。艾倫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韓吉，唯獨昏迷之前被誰襲擊這件事，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雖然才知道絲帕娜的事情，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再後來韓吉走了，據說要去審問另一名1o4期的士兵，緊跟著韓吉出門的腳步而來的，是利威爾。然後他便和利威爾在這間房間等待艾爾文，一等就是好多個小時。

這段時間艾倫想了很多，從這次牆外調查一直想到了絲帕娜和白蘭。一開始那種後悔的情緒在胸腔不斷發酵，整個人都變得不安而焦躁。

「利威爾兵長……」不知不覺都發現自己竟然開口說話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艾倫索性接著說了下去，「絲帕娜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她很好。」利威爾隨口便丟給艾倫一個敷衍的回答，甚至沒有任何思考就這麼回道。

艾倫「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其實他真正想問的，並不是這一句。

如果絲帕娜是敵人，兵長你會怎麼辦？

但是始終沒有勇氣問出口。

此時門口敲門聲想起，艾倫循聲望去，門外的艾爾文已經推門進來了，伴隨著略帶歉意的語氣說道，「抱歉，我們來晚了。」

我們？

艾倫一怔，發現了尾隨艾爾文進門的幾張熟面孔。

「阿爾敏？還有三笠？！」艾倫驚呼道，似乎怎麼也沒想到這兩個人會出現在這裡。

他的疑惑尚未消散，艾爾文便示意阿爾敏和三笠就坐，自己則坐在了艾倫的對面。剩下寥寥署名士兵站在了門口看守，等門闔上后他才面向艾倫，把手中的資料分發到對面三人手中。

「好慢啊，艾爾文。」

利威爾完全聽不出抱怨的話語讓艾爾文微微一笑。

「實在是抱歉，利威爾，剛才有事耽擱了一會兒。」接過士兵遞來的茶杯，艾爾文如是說道。

「那麼有什麼發現嗎？」利威爾一手搭在了椅背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艾爾文那一側。

雙手十指交錯抵在下顎，艾爾文說道，「我們已經找到女巨人的真實身份了。」

這句話讓利威爾平靜的眼內閃過一絲驚訝。

艾爾文嘴角揚起微笑，有意無意就把焦點放在利威爾身上，「目標是隸屬於史托黑斯區的憲兵團。」

「憲兵團？！」艾倫不禁失聲喊道。

三笠拉了拉他的衣角，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艾倫忙低下頭。懸著的心不知為何變得很踏實，艾爾文剛才的話便證實了絲帕娜不會是女巨人，即便他現在還不知道女巨人的真實身份。

利威爾很快就將自己從剛才的消息帶來的詫異中拽出，說道，「你把我們叫過來，恐怕不僅僅是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的吧。」

艾爾文點頭，「這次我們要擬定捕捉女巨人的作戰計劃，行動日定在後天，也就是艾倫隨同我們前往王都的日子。」

後天？艾倫抬了抬頭，坐直身。難道是想在內地捕捉女巨人嗎？那是憲兵團的地盤，距離王都那麼近，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以現在的情況，我們已經無法拒絕引渡艾倫了。這麼一來，要引出破壞城牆的傢伙就很困難，而人類滅亡的危機也會逐漸逼近。」艾爾文臉色變得嚴肅，接著說道，「我們已經擬定一個能破除所有危機的計劃，將一切希望都賭上，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會議室所有人像是配合氣氛一樣一語不發，利威爾看著艾爾文給他的文件，眉梢一挑。

這次的作戰計劃簡單來說，就是在當憲兵團在史托黑斯地區護送艾倫的時候，想辦法讓艾倫溜出去。藉機把敵人引誘出來，在無法變身巨人地下將其捕獲。如果擔任誘餌的艾倫能順利抓到破壞城牆的巨人，那麼調查兵團就不必被召回，王都的焦點也會轉向保護城牆。

聽到這裡，艾倫忍不住腹誹。

真是太厲害了，原本他以為沒希望了。如果能成功，就能扭轉劣勢。假如能知道女巨人的真實身份，那麼就有可能成功了吧。

「太好了。」艾倫看向阿爾敏和三笠，原本喜悅的神色在看到阿爾敏過於沉重的表情后一滯。

沒等他深究阿爾敏為什麼會露出那種表情，艾爾文的說話聲打斷了艾倫的思路。

「事實上，有關女巨人的身份……」艾爾文的手往桌上一靠，繼續道，「是阿爾敏分析出來的，這次的作戰計劃也是他擬定的，我決定採用。」

艾倫忙把注意力放回在艾爾文身上，聽到團長如是說道，「根據之前和女巨人接觸過的阿爾敏推測……」

阿爾敏和女巨人接觸過？艾倫有些困惑，他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當然，再按照絲帕娜小姐和白蘭的說辭，女巨人就是與艾倫你同期畢業的1o4期訓練兵，而且還是擊殺了兩隻實驗巨人的兇手。」說道這裡，艾爾文垂在桌案上的目光忽然毫無徵兆地投向艾倫。

心裡沒由來地咯噔了一下，艾倫整個人都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她的名字是……」

連呼吸聲都異常配合地消失了。

「阿尼·利昂納德。」

艾爾文的嗓音不響，但隨之點開的現實如同當頭一棒。

艾倫驚覺地抬起頭，眼神閃閃爍爍跳動著不知名的光，事實帶給他的震撼讓他再次開口時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阿尼……她是女巨人……」

簡單一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彷彿瞬間都讓艾倫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一動不動地盯著團長的雙眼，卻反問著坐在身側的那個人。

「阿爾敏，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呢……」

阿爾敏雙手攥得緊緊的，甚至不敢去直視艾倫的雙眼，開口的時候似乎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依然掩不住有些發顫的話音。

「那個女巨人，不僅認得艾倫的臉，連聽到同屆訓練兵給艾倫起的綽號都會有反應。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認為將那兩隻實驗巨人擊殺的，就是阿尼。因為擊殺那兩隻巨人需要高度的技術，勢必要用自己已經用慣的立體機動裝置。因此在檢查時，她才會用馬爾可的裝置逃過追查……」

「為什麼，會提到馬爾可……」艾倫轉過僵硬的頭。

阿爾敏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艾倫一眼，踟躕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是我看錯了……」

「什麼？」

「喂，小鬼。」一直默不作聲的利威爾打斷了艾倫的話，「你剛才開始就一直說，那傢伙[可能]是女巨人，有其他證據嗎？」

阿爾敏怔了怔，「這個……我認為，女巨人的外貌和阿尼有幾分相似。」

「你說什麼啊！光憑這點都一口咬定阿尼就是女巨人嗎？」終於按捺不住的艾倫激動得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利威爾掃了艾倫幾眼，淡淡說道，「也就是說，你們沒有證據就想動手嗎？」

「沒有證據？什麼跟什麼啊……為什麼要那麼做？萬一女巨人不是阿尼要怎麼辦？！」艾倫握緊了拳。

「如果不是她，就能證明她的清白。」三笠平靜的眼神里一絲動容都沒有。

阿爾敏抬頭與艾倫對視，「雖然那麼做我會覺得很對不起阿尼……但是，假如我們什麼都不做的話，艾倫你就會成為中央的犧牲品。」

為了自己……竟然要我懷疑阿尼……神情滯留在艾倫的面容上變得愈發僵硬，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一句話都無法去反駁。

腦海中利威爾班與女巨人戰鬥的場面一幕一幕地閃過……阿尼的身影漸漸地和女巨人重合，竟然沒有一絲違和感。

不，不對。

不是那樣的，他怎麼可以懷疑阿尼……

彷彿是想將剛才的念頭丟出腦海，艾倫使勁地甩了甩腦袋。

「其實……要說證據，也並不是沒有。」艾爾文察覺到艾倫有些失控，這麼說道，「原本這件事我想暫時先瞞著艾倫你，但是現在情況來看，告訴你反而能讓你看清事實。」

艾爾文頓言片刻，就像是留給艾倫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根據三笠所述，你在昏迷前並沒有看到襲擊你的人的外貌。」

艾倫看了三笠一眼，後者淡然點頭。

「當時聽到樹林中傳來女巨人的叫聲，最先進入樹林的是三笠，以及萊納。」

「萊納？」

艾爾文頷首，「之後的事情非常複雜，因為當我們再次找到萊納的時候，他和絲帕娜小姐在一起，並且一口咬定絲帕娜小姐就是女巨人。」

韓吉跟艾倫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只是用某個士兵把指證絲帕娜就是女巨人的士兵名字簡單帶過，他當時沒細想，沒想到竟然會是萊納。

「由於諸多不利證據指向絲帕娜小姐，對她就是女巨人這件事我曾一度就這麼認為了。但假如阿爾敏你的推測是正確的，那麼萊納就在說謊了。那麼他為什麼要誣陷絲帕娜小姐呢？」

利威爾收起夾起的腿，插嘴一句，「說起來，艾倫在陣形中的位置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吧。」

「沒錯。女巨人能尾隨你們進入巨樹之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內應。而那個內應……」艾爾文忽然緘口不說了。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內應就是萊納。

這就是他想方設法想掩蓋女巨人的身份，最後走投無路誣陷絲帕娜的原因。

「不可能的……」艾倫搖著頭，好像那樣就能徹底否決艾爾文的話。

阿尼和萊納怎麼可能是敵人？

為什麼偏偏是他們？！

利威爾把艾倫這幅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在眼裡，轉而問艾爾文，「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絲帕娜，還有那個1o4期的小鬼？」

「先不要打草驚蛇。」艾爾文說道，「根據絲帕娜小姐和白蘭之前在牆外的說法，萊納也能變成巨人。對方還不知道我們已經開始懷疑了，因此接下來先把萊納轉移至地下監獄，在那樣狹窄的地方即便他變成巨人我們也能將他制服，至於絲帕娜小姐那邊……」

艾爾文嘆了口氣，「利威爾，你信任白蘭嗎？」

利威爾錯開頭，目光停留在某處，「我相信絲帕娜。」

「呵。」艾爾文笑了笑，「那麼，如果這次行動我依靠白蘭的能力，你應該不會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