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書冊
篆刻著命運的石刻,不會因為在雨中煽動翅膀的蝴蝶而翻頁,蝴蝶能做到的不過是在書冊上停留片刻,驚鴻一瞥后,待書寫人合上書冊,將它化作一枚精美的書籤,蝴蝶不會哀傷,因為它以墜入了命運的河,化作了書冊的一頁,你中有我。
來訪者翻到這一頁時往往會好奇的看向那奮筆疾書的篆刻者,問出那句稀鬆平常的話,喚醒麻木的篆刻者將目光投向那好奇的來訪者。
「這是個平常的故事,卻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要聽么?」
神秘人覺得自己恐怕很久都不會有這樣的情緒了,莫名的她覺得有些憂傷,不是為了尚青衣而是她自己。
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尚青衣略有些平靜的目光落在了神秘人的臉上,目光幽邃好像能看透那兜帽一般,神秘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某種意義上講兜帽並不存在被看穿的可能,它算是有形無質的一道屏障,足以阻隔窺探的目光。
「我該怎麼做?」
尚青衣的語氣平淡,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彷彿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和她談判的人,而是一個朋友?
「在這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再按下手印即可。」
神秘人拂袖,桌上憑空多了一張略有磨損的竹簡。
「你會篆刻么?」
「學過一些。」
不由得,神秘人又高看了她一眼。
尚青衣的書法不愧是三郡之地都引人追捧的存在,伸手在竹簡上寫過,原本新的字跡卻像是書寫了很久一般,幾乎和原本的字跡融為一體,已經帶上了些許歲月的氣息。
尋常人怎麼可能憑藉手指便在竹簡上刻畫出自己的名字呢,若是在現實,尚青衣也沒有這等本事,可這是在她的夢境之中,竹簡出現時,她就知道,只需將手指放上去就可以在那古老的竹簡上寫下些什麼,也只能是自己的名字,那竹簡的溫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冰冷一些,觸感上並不粗糙反而很是光滑,還能聞到淡淡的竹木氣息,視線里字跡明明還被覆蓋著,可腦海里卻是清晰的能夠「看」到,「尚青衣」三個字。
「天機閣?」尚青衣有些生澀的念出這個名字,明明不是什麼生僻的詞句,卻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味,下意識的尚青衣看向那寫著卦象的紙,原本枯燥的線條此時卻變得鮮活立體起來,原本空白的紙上也浮現出一行行小字,正是對那卦象的解釋。
冥冥之中,尚青衣也明白了,她在此刻的確與所謂的天機閣在夢中達成了某種契約。
在目前來看,並沒有什麼壞處。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恭喜。」
尚青衣有些詫異的看著神秘人,從她的語氣中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緒,沒有喜悅,反而有種淡淡的憂傷,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情緒,在她的印象里,這些人分明是明確希望自己加入天機閣的,哪怕是若有如無的挑釁或是其他的小手段,目的終歸還是很明確的。
這也是她為什麼會抗拒的原因,她並不喜歡任人擺布的生活。她對天機閣是有好奇的,在最初這份好奇就存在,可是她討厭來者那自以為是的樣子,所以她想看到自己拒絕時那兜帽下的表情,從語氣上可以聽出一些什麼,卻遠不如看她們的表情來的直觀。
僅此而已。
憂傷?還是惋惜?
「我以為你會很開心?」
神秘人拂袖收起竹簡,看向亭子外的雨,那裡正有一隻蝴蝶扇動翅膀,雨水不會打濕蝴蝶的翅膀,可在她的眼中,卻是那麼狼狽。
「有那麼明顯么?」
神秘人沒有回頭,兩個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這一刻,兩個人的心底都閃過這樣一個想法。
她們角色互換了。
明明站在原地,明明什麼都變化,卻好像將什麼東西背負給了對方一樣。
尚青衣手持著油紙傘走向了雨幕之中,尚天郡下雨時,她可不會打傘在庭院中漫步,更多的她會在書房中撐著下巴看雨,一看就是一個時辰,家中的廳廊覆蓋的很好,她沒有什麼機會淋雨,除了小些時候會去踩水,如今也沒了那些雅興,賦詩一首或許還算尋常一些。
油紙傘上是一個書生和玉牌之中狐妖交易的故事,書生的恭敬和狐妖的好奇,繪製的栩栩如生。
蝴蝶停在尚青衣的指尖,她也才得以看到這脆弱生靈的羽翼上並未停留多少雨水,如今停止了扇動的翅膀,很是好看。
她的目的就是如此,因為她覺得自己和這個蝴蝶很像,還要超越那傘面上繪製的書生和狐妖,明明她也剛剛完成一場交易,可她還是覺得自己是一隻無助的蝴蝶。
神秘人沒有打傘,卻沒有一滴雨水滴落在她的身上,好像那兜帽能夠隔絕雨水一般,可尚青衣的視線里雨水在距離她一尺左右的高度便消失不見了,看上去像是撐起了一把無形的傘一般,神秘人似乎在思考什麼心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那副意興闌珊的樣子自然讓尚青衣有些好奇。
油紙傘就那麼詭異的停留在半空之中,隨著尚青衣的腳步而移動,直到她來到神秘人的身前,還在出神的神秘人也沒有阻止。
尚青衣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兜帽之下的陰影,似乎是雲霧,又似乎是符文一般,亦或是某種卦象,那陰影之後並沒有什麼幽邃的雙眼觀察著自己。
尚青衣伸手搭在了神秘人的肩上,並沒有想象中的冰寒,反而還有些溫熱的觸感,原本她以為來者「非人」的想法也就此打消,有形無質的兜帽在觸碰的一瞬間並沒有穿透過去,反而準確的捉住了帽檐的位置。
神秘人的臉,比尚青衣想象的還要年輕,但是卻是她見過的足以排進前三的美人,無論是額間那神秘的火焰印記,還是那吹彈可破的臉,神秘人的眼中,明顯帶著一絲錯愕,搭配在那張堪稱精緻的臉上,極大的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下意識的尚青衣在她的臉上捏了一下,微涼的觸感讓她很是喜歡,神秘人卻也沒反抗,只是有些慍怒的看了一眼尚青衣。
大概只有二十幾歲,甚至不會超過二十五歲。難怪聲音那麼好聽。
「雲裳。」
雲裳瞪了一眼尚青衣,卻也沒把兜帽扣上的意思了。
「怎麼?」
「你都看到了,我還帶上有什麼用。」
雲裳氣鼓鼓的看了一眼尚青衣,不在理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