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謀君策
陽光直射,北方天氣乾燥,惹人沉悶。
靈薔薔看著床榻上的人沒了呼吸,老淚又是一縱,拖著沉重的身子喊了一聲:「陛下殯天了!」
那聲音小極了,外面被曬著的太監宮女直打哈氣,哪裡知道內室的人已經沒了神識。
還是墨鈺照例去查看,才看見癱坐在地的人,心中已經瞭然,待他仔細確認,確實沒了呼吸。
墨鈺沒有聲張,而是朝著天空發了一枚煙霧彈,咻的一聲,那藍色的煙霧彈在空中劃開,繼而皇宮外院依次輻射,每隔三十秒就有一聲煙霧彈衝天,忙忙碌碌的百姓只是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為了生計奔波,哪裡顧得上天上那一閃閃異樣。
最終在距離皇城三百里的地方,一黑馬和一白馬看見信號,馬不停蹄,直奔京師。
墨鈺一開始就告訴靈薔薔:「要拖到晚上,一定要為帝師和殿下多爭取時間!」
靈薔薔點頭,可是這種事情怎麼逃脫各個眼線,天色漸黑,大臣們簇擁著連璃影來到皇宮門口,與內侍衛隊對峙。
「四殿下,五殿下失德,您才是正統嫡子,我們都擁護您!」
後面的士兵皆都舉起火種,氣勢了得。
只有連璃影慢條斯理的開口:「眾大臣莫要捧殺於我,本殿下自是知道沒有儲君的德性,但是今日我們都是為子為臣,只為探尋陛下是否安好,也省卻了我們的擔憂不是?」
「就是,陛下已經兩個個月未上朝,我等憂心重重,恐傷我國之根本,不得不驗啊!」其中一位大臣說著。
此刻皇宮沒有掌控局面之人,連璃容從軍區大營調兵還需要一些時辰,繆清帶著皇城他所能調遣的所有侍衛和兵力站在端午門前。
那些大臣看著繆清的架勢,有些膽觸,而後又看著氣定神閑的連璃影,大家也就沒有那麼懼怕。
「四殿下,您深更半夜,帶著百官眾臣,來此宮門,此為何意?」繆清質疑。
那男子一個不屑:「我和大臣只是來看陛下安危,早聽聞,內有權臣,迷惑儲君,把控朝綱,困我君主,今兒我等替大滄百姓來驗證一番!」
連璃影說的冠冕堂皇,很有氣魄,連帶著一旁的大臣壯著膽子,畢竟他們可是違背了若芷之前派遣給他們的紙條內容:近來事多,望各位大臣,守己安定,方可保一家無餘。
可是他們怎麼就甘心一個小丫頭把控朝綱,壓著他們一頭:「就是,我們都是一步步考到上京的,她夫若芷不就是仗著出身好,帝師府給她的百年餘威,才敢如此揮霍。」
「各位大人,我們大多都是科考出身,寒窗苦讀,一心入仕,其中辛酸只有我們自己體會,如今她夫若芷憑什麼,怎讓她霸佔頭彩?」
「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如今儲君被妖女蠱惑,能抗衡的只有四殿下,我們擁護四殿下!」
這些個文官大臣就這樣急急躁躁的把連璃影推出來,一開始他是不幹的,可是前個手握兵權的連璃容透露自己,願意安后,他也是借著由子想噁心這若芷和老五,省的老五繼位太過順利,增長威氣。
那些大臣一聽,瞬間來勁:「你不過是帝師身邊的一個近侍,拿什麼和我大滄的嫡皇子說話?恐不是你主子本就是不守規矩,狂妄恣意之人?」
「一個帝師府的小廝都如此猖獗,是否把陛下,把大滄朝廷放在眼裡,又或者這是帝師府想要告訴世人,他夫家才是這大滄真正的掌舵人啊?」
繆清到底還是年輕,幾個大臣你一言我一語,扣了那麼多大帽子,人已經在馬上快要掉下了,男子勉強撐著力氣:「你們這些書生酸儒,莫要胡言亂語,壞了我主子和帝師府的名聲!」
連璃影看著繆清逼迫,閃過一絲嘲弄:「如今,只有見了陛下無恙,才能堵住悠悠眾口,也好還了帝師府清白,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是,我們要見陛下!」
下面的士兵拿著火把,站在下面,一陣怪風吹過,旁邊大樹的枝椏颯颯作響,烏雲將至。
說著眾人就衝進大門,繆清一行人不及,眼看著眾人就要衝進明帝的寢殿,靈薔薔出了過來,連璃影和眾大臣還是有些恭敬的問候他。
「公公,我等擔憂陛下安危,可否讓陛下出來見見,也好解了我們思軍之憂啊!」大臣說著。
靈薔薔先是給連璃影請安,隨後正色站立。
「陛下說了,不想見你們,各位大臣還是回吧!」
眾人嘩然,看著就要退回內室的靈薔薔,連璃影的眸子深不見底,看著屋內那點點燈火,面露狠厲。
「公公,你就同我們說實話吧,陛下是不是早就魂靈不在,榮升西天了!」男子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大院,讓所有人屏息寒顫。
靈薔薔畢竟是身經百戰的主,怎麼會被連璃影嚇到,那公公只是淡定掃視眾人,眼神淡然。
「四殿下,有些話還是想清楚再說,如今中宮那位還不知去處,您如此行徑就不怕……」靈薔薔警告著。
「你!」連璃影壓抑著怒火,自從上次見面,宮裡的眼線來報,母親已經被轉移,他這才明白自己錯失機會,如果當時或在那之前,他多做一點,也不至於今天落得被動的地位。
「而且眾大臣如果是真的惦念陛下安危,也不至於幾月無聲無響,如今此行徑,不覺荒唐好笑嗎?」靈薔薔質咄著。
那些個大臣也是老臉一紅,羞愧至極,無法言語。
「且先不說陛下無恙,就是有恙,也是爾等愚笨懦弱,推諉看戲,不思正道才造成的局面,怨不得別人。」
靈薔薔說完就退回內室,眾人反映過來,還想再入,只是連璃容帶著禁衛軍已經趕到,把整個內室圍住。
「不好意思,四哥,我也是身不由己!」
連璃容羞愧的站在前面,一開始就是若芷傳話,讓他套路連璃影,但他想著,四哥城府老道,又是智多星,一定會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也就應允了下來。
不過看見連璃影審視自己的模樣,他又發覺自己做的不對,直覺後悔上了若芷的賊船,要不是看在五哥的面子上,他才不會做那逶迤之輩。
「老六,這些年你還是這副樣子,一點都沒變!」連璃影就像平常哥哥怪慎的模樣,哪裡有剛才激烈的氣派。
「好了,鬧了一個晚上,你四哥我也是被大臣們架著來的,身不由己!」
又是一個動作,男子半跪行禮:「父皇,這麼晚了,多有叨擾,是兒臣不孝,兒臣這就回去內省,抄一百遍《孝德經》,不抄完絕不出府。」
說完男人實打實的在地上磕了一記響頭,那表情有些酸楚和惋惜,當然這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緣由,也算是作為兒子表達最後一絲孝道吧!
此舉一出,這讓那些跟在屁股後面的文官大臣,有些二仗和尚。
「這,四殿下這是,剛才出來之前還不是和我等說的好好的,如今怎麼把自己摘得這麼乾淨?」
「我就說不來不來,你們偏趕鴨子上架,如今四殿下都退了,我們這些人不就是活靶子等人家篩?」
「你這什麼意思,難道是誰拿刀架著你來的,出來之前,就屬你張羅的最起勁,如今風向變了,倒埋怨起大家了?」
一群文官看著衣冠楚楚,這扯起嘴來都不讓號,在院子里竟然大大出手,一行人推搡起來,這二相也不在,一時間還沒人能制止了去。
靈薔薔面色憔悴,一臉悲憤的看著這些人在陛下面前如此,恐怕這大滄無論交到誰的手裡,都會完蛋,但是在完蛋之前,還好有那樣的人出現,也能發揮這個王朝最後一絲價值吧。
只是在吵鬧中,一陣大門的吱呀聲,讓眾臣停下手中的動作,是連璃西和若芷的身影。
「爾等拜為大滄臣子,食民響,受民拜,如今在這裡口出惡語,張牙舞爪,成何體統?」連璃西的身影銳氣中帶著凌厲,似乎有了君主的氣魄。
那些大臣待看清人臉,哪裡還有剛才叫囂的氣勢,全都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像那剛剛還在張口露齒,叫囂著吃小魚的野貓,看見山中老虎的邊角,嚇得挪不動地方。
「臣等知錯!」那一群大臣安分的齊聲說著。
若芷一個白眼飛了過去,也不好說什麼,看著連璃影起身和自己對視,男人一個挑眉,面露得意。
反正在場的除了連璃容和連璃影,哪管是誰家誰派,見了連璃西都齊刷刷的一同跪下,生怕差池。
連璃西和若芷對視一眼,就和靈薔薔進了內室,約莫三五分鐘,男人像是壓抑某種情緒,和連璃影對視一眼,無論立場如何,那是屬於兄弟間的默契。若芷察覺,只是一下,肯定了事實,只有連璃容沒有心思,看著這一出鬧劇。
連璃西猩紅的眸子,努力使自己鎮定:「父皇說,你們如此,是巴不得朕早些去了,好讓你們重新洗牌斂權嗎?」
眾人惶恐:「五殿下,臣等絕無此心,我們也是受了不實之風的蠱惑,是愛滄心切,這才……」那說話的人看了一眼連璃影,但又不敢發作,說話支支吾吾。
連璃西怒氣:「還在狡辯,父親身體虛弱,所有事宜代由本殿處理,來啊,把這些鬧事的老儒生們關押看所,待查清幕後主使,抱呈文書於我,再做打算,至於後面那些起事的兵衛,一律按軍法處置!」
「是!」
雷聲酣暢,大雨滂沱,像是洗刷著人們心中的淤泥。
院子里的散的散,抓的抓,連璃西和若芷和那二位也只是眼神示意,連璃影匆忙中離開,連璃容罵罵咧咧的幾句也退下,絲毫沒察覺內室的異樣,只到是連璃西不喜他們這些皇子見陛下,反正父皇也不待見自己,每次看見不是打就是罵,他也懶得觸他老人家的眉頭。
「真是的,本來這個時辰正是本殿做美夢的好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總是惹得一身事,到頭來還需要本殿出馬!」
連璃西聽見此語,連忙呵斥:「還不會回去,要我治你救駕來遲的的罪嗎?」
連璃容抿了抿嘴,聳肩退場。繆清入場,站在門外,等候差事和彙報。
若芷走進內室,才看見已經沒了氣息的人,雖早早察覺,但當自己親眼見到這樣模子的帝王的時候,還是心頭堵塞,無法言明。
靈薔薔看見若芷進來,再也無法忍受,大聲的哭了出來。明帝的周身布滿了冰塊的瓷罐,時不時就有宮女太監把冰塊抬入,靈薔薔親自置換冰塊。
「陛下啊,老奴和你去了可好啊!」
若芷眸子也泛紅,拍了拍靈薔薔的肩膀:「公公,辛苦!」
女子走出內室,看見墨鈺早早候著。
「容華?還好吧!」
「什麼時候的事情。」
「約莫凌晨五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待殯天大典結束,我派人護送你回江南。」
男子點點頭,看見繆清過來像是要彙報些什麼,就淡淡離開。
繆清:「主子,今晚鬧事是翰林院掌事霍林,已經壓入大牢,其餘大臣認錯態度良好,已經按照五殿下吩咐,安排在雅處,沒有怠慢,至於二相那邊表面上沒有看出參與,這些時日皆都低調,還有四殿下……」
若芷聽見連璃影,眸子嘲弄了一下:「他不過是氣不過我和璃西,這才弄這麼一出,也怪這些人太過貪念,不然也不會被他拿槍使。」
「至於後續,就看殿下如何打算了!」
若芷看著在階梯角落的人,已經坐立很久,不知其中苦楚,無法跟進。
「主子,五殿下的心裡一定很複雜吧?」
若芷聲音有些顫抖:「你說,我這樣對他是不是很殘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