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她一生積善行德
很多幻覺的出現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恐懼某物,某物就會具現化為可怕的存在製造更多的混亂。比如想玩纜車,纜車會出現在她的幻象中。
鹿唯知道她為什麼會看到娃娃蹦起來,這其實就是她內心渴望的折射:她想玩。
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無人注意到她這裡之後,鹿唯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邁出了她罪惡的腳步。
不好意思了,但我只能連帶著你們的那份一起玩了。
夾娃娃這種老少皆宜的小遊戲,鹿唯在商場、超市等地方都見過。
但她以前沒玩過。
因為她觀察其他人玩過,一個個遊戲幣投進去,一個娃娃都夾不起來。看到這一幕之後,鹿唯馬上就捂緊了自己的錢包。
貧窮使她的消費格外理性。
但,這個樂園是免費的誒!
鹿唯就不太能抵擋這種誘惑了。夾不起來也不會心疼錢,就當練手了。反過來說,萬一她就是潛在的夾娃娃高手呢?
有些天賦是需要挖掘的,就像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那麼擅長打地鼠,搞不好都破記錄了。
鹿唯搓著手,走到了娃娃機前。
玻璃櫃里的娃娃跟常見的娃娃機里的娃娃都不一樣,至少鹿唯都沒見過。仔細一看,每個娃娃都是不同款式的,表情栩栩如生,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
鹿唯把臉貼在了冷冰冰的娃娃機玻璃上,被壓扁的臉很有幾分可愛。但以娃娃的角度來看,這就是一張猙獰的惡魔臉,正貪婪地逡巡著獵物。
娃娃鬼努力冷靜下來,鹿唯到現在都沒吭聲,很可能是什麼都沒發現,她有啥好怕的?
再說了,雖然台階鬼他們對上鹿唯都沒有反抗之力,但這種情況又不一定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裡的抓娃娃機當然不需要投幣。但看過樂園攻略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規則相當苛刻的項目:三次抓不到娃娃的玩家,就會變成娃娃。
每一次失誤,玩家的身體都會逐漸娃娃化,變得更加僵硬,難以控制操作桿。
與樂園裡的抓娃娃機相比,那些黑心奸商搞的甚至可以說是做慈善了。除非有正好克制的道具,否則根本不可能抓得起來。
變成娃娃也不是解脫,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娃娃鬼會先玩樂一番。
那抓鉤對剛剛成為娃娃的玩家來講,是一種另類的酷刑。
娃娃鬼會靈活地操控鉤子撕扯娃娃,直至玩家的靈魂徹底湮滅,成為她的收藏品。
現在,娃娃鬼想的是,就算鹿唯運氣好、實力強,在三次之內抓到了娃娃,那就讓她抓到好了,別影響自己就行……
她悄無聲息地利用自己對娃娃機的控制,讓其他娃娃覆蓋到自己身上,以免好巧不巧地被她抓到。
但這麼做的時候,娃娃鬼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惡寒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鹿唯那烏溜溜的眼睛一直在跟著她轉。
如果鹿唯能聽到她的話,一定會給出肯定的答案:那必須不是錯覺啊!
這個娃娃特別表達了對鹿唯的喜歡,那鹿唯怎麼能不多關注它一點呢?
好吧,就算它本身沒有特別表達,那也說明鹿唯喜歡它,她當然要接受這份命運的指引。
她有感覺到,這娃娃有點難抓。
但難抓她就不抓了嗎?
除非要錢,不然,她並不會吝嗇展現自己的執著精神。
鹿唯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操作起了抓鉤,把娃娃鬼身上擋著的其他娃娃撥拉開。
娃娃鬼:!
這是跟她有多大的仇?
三次抓不到就會變成娃娃,這傢伙為什麼要將寶貴的機會白白浪費掉?
又或者說,這傢伙是在示威:就算浪費掉前面兩次機會,我還是可以靠最後一次機會輕鬆抓到娃娃。你這裡的規則,就是個笑話!
娃娃鬼再怎麼腦補,都不會想到真正的原因:鹿唯純粹不知道這裡的規則。
就算有人告訴她,鹿唯也不會當真:她只聽說過收錢的娃娃機,沒聽說過收命的娃娃機。
毫無疑問,那不是現實中能存在的東西。
把娃娃鬼身上的其他娃娃扒拉開后,鹿唯深吸一口氣,是時候祭出自己的抓娃娃天賦了!
不過可能是她盯著這個娃娃半天沒動,鹿唯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變得僵硬了。
鹿唯本想一口氣抓住了那隻娃娃再活動身體,畢竟手感是很重要的。
但剛剛用抓鉤將娃娃勾住,她就感覺那種僵硬感超過了她的承受極限。
鹿唯乾脆暫停了動作,先咔吧咔吧地伸了個懶腰,把身體給活動開。
唉,剛剛走樓梯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肩頸酸痛。以前她沒這麼容易身體僵硬或酸痛。果然,亞健康的徵兆總是很明顯。
一套伸展運動下來,鹿唯感覺自己好多了。
但娃娃鬼就不太好了。
她明明有控制抓鉤偏向其他地方,但它仍精準地朝她伸了過來!
而這時,她再想回到大廳里的身體已經晚了,被抓鉤控制著的她動彈不得,這不再是受她控制的娃娃機!
娃娃鬼總算感受到了台階鬼他們同款的恐懼:她都不知道能力是什麼時候流失的,那控制權就突然不見了。
最糟糕的不是失去控制權,甚至不是被鹿唯抓住,而是被她抓住了之後,她就把娃娃吊在半空,不管了!
抓鉤的力量在不分敵我地侵蝕娃娃鬼的靈魂,完全忘記了她才是主人,痛的娃娃鬼很想發出慘嚎,但她努力忍住了。
她死死地盯著鹿唯,發現這個惡魔氣定神閑地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那大開大合的姿勢,彷彿在進行某些奇怪的儀式。
難道這個玩家覺醒的是祭司、法師之類的能力嗎?
但她好像沒有感受到類似的力量來著?
娃娃鬼努力獲取著鹿唯的情報。
雖然這個儀式超過了娃娃鬼的認知範疇,但毫無疑問就是如此。
因為她看到,剛才還受規則控制,身體慢慢變僵硬的鹿唯,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
難怪她如此有恃無恐!
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娃娃鬼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才是正常的。
鹿唯重新看向了娃娃。
娃娃鬼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意識到可怕的實力差別之後,她就明白了,掙扎是沒用的,不如來個痛快。
可惜,鹿唯沒有給她一個痛快的意思。
鹿唯控制著抓鉤,像是練習雜技似的,抓著娃娃左突右閃。一會兒抓著娃娃的腳底板,一會兒扼住娃娃的咽喉……
鹿唯這是在虐待娃娃嗎?
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會做那麼殘忍的事情!
她這當然是在練習抓娃娃技術咯!
這種練習,難道還要讓她去那種花錢的機器上學習嗎?
同一隻娃娃的不同抓法,手感對比會比較明顯,也更方便鹿唯掌握要領。
而鹿唯的每一個動作,對娃娃鬼來講都是一種酷刑。她發現自己根本安詳不了!
那種靈魂被扼住的窒息,被震蕩至快要消散的痛苦,讓她再也忍不了,發出了慘嚎,「我錯了!我再也不敢逃課了!不,我再也不抓別人了!」
她敢肯定,鹿唯早就認出她來了,故意用這種方法教訓她!
鹿唯就是沖著她來的!
早知如此,她不該抱有任何僥倖心理,就該老老實實回去上課。
以前娃娃鬼抓其他娃娃,根本沒有這麼多花樣。一般玩家的靈魂,撐不了這麼久。
而且,鹿唯是個「新手」,什麼錯誤都會犯,什麼操作都會嘗試一下。這些離譜奇葩的操作,也都轉化為了娃娃鬼的痛苦。
娃娃鬼發自靈魂的慘叫在樂園內回蕩,讓那些有著小心思的小鬼徹底蔫下來了。
學習很痛苦,但也比落在鹿唯手上強得多。
鹿唯掏了掏耳朵,她也聽到了那有些刺耳的、彷彿在她腦殼震蕩的聲音。
她撒開手,放開了操縱桿。
娃娃鬼掉了下去,只剩下半口氣的她迅速回到了學習位置上。就著老師的講解,血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與滿頭是包的地鼠鬼不同,娃娃鬼身上毫無傷痕。但那殘留在靈魂中的痛苦,讓她到現在都瑟瑟發抖。
老師那如念經般的聲音,在她聽來都如同天籟。因為這意味著她已經擺脫鹿唯的控制,撿回一條命了。
但這時,娃娃鬼又注意到了鹿唯慢慢迫近的身影,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娃娃鬼自我安慰地想著:她已經求饒了,鹿唯也放過她了,應該不會有事的。
但鹿唯並沒有放過誰這種想法。
那她為什麼會放棄繼續抓娃娃,從娃娃房出來?
這跟娃娃鬼的慘嚎聲也有關係。
那慘嚎聲震得她腦殼疼,差點讓鹿唯以為是離她很近的地方發出的。
但鹿唯知道,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不過她沒有輕易將這個聲音當成幻聽對待,因為鹿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逃課。
這讓她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教導主任的職責,她在這兒沉迷抓娃娃,太不應該了!反正她把技術練習得差不多了,還是回頭再玩吧。
鹿唯趕緊出來看看,搞不好就是外面的小朋友偷懶被老師抓到了,才會哭得這麼凄厲,聲音都傳到她這裡來了。
鹿唯出來看到的,自然是一群沉迷學習、學習使他們快樂的小孩。但她也注意到了某個正在掉眼淚的小朋友。
還有這氣氛,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安靜得有些過頭了,有點噤若寒蟬的感覺。
鹿唯在管與不管之間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決定管一管。
她小聲跟老師們講:「那個,我們是不是太嚴格了?小孩子犯錯是可能的,但我們可以好好給她講道理的。她哭得太慘了。」
也不知道負責輔導那小朋友的老師幹了什麼,不過幸好應該不是體罰。
眾玩家沉默了。
他們不知道鹿唯是怎麼跟娃娃鬼「講道理」的,但那慘叫聲他們可都聽見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都有點同情那小鬼了。
是誰弄哭了娃娃鬼,一目了然好吧!
干著最魔鬼的事情,說著最善良的話,不知道的可能還以為她是個好人呢。
背鍋玩家無腦附和,「啊對對對,你說得對。」
鹿唯看他們表情微妙,怕自己又犯了指手畫腳、外行指導內行的毛病,趕緊補充道,「這是我的個人想法,你們不一定要聽我的,按照你們的想法來就行。」
「不不不,我們一致認為,你的想法更好。」眾玩家異口同聲道。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也想學鹿唯這種講道理的方法。
鹿唯很高興,她覺得自己與其他人的溝通能力進步顯著。
這時候,雖然娃娃鬼進行了許多心理建設,但鹿唯靠得太近了,她恨不得整個人都埋進桌子里。
然後,鹿唯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背上,本來靈魂就被蹂·躪得很脆弱的娃娃鬼差點魂飛魄散。
「小朋友,坐姿要端正,你這樣很傷眼睛的,還會駝背哦。」鹿唯溫馨提醒。
娃娃鬼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壓力,眼淚掉得更多了,「你折磨了我這麼久,還不夠嗎?你不是放過我了嗎!」
為什麼還要挖掉她的眼睛,要將她的靈魂定格成駝背?
鹿唯無辜地移開視線,看向其他玩家,小聲道:「看吧,還是不能把小孩逼太緊了。」
這孩子,在老師的嚴格要求下都有應激反應了。
鹿唯當然不會認為自己一個「不要趴著學習」的提議會把人整崩潰。肯定是小朋友的學習壓力太大,又剛剛被老師罵過,本身就在崩潰的邊緣。
被無緣無故遷怒,鹿唯也沒生氣,讓她把情緒發泄出來會比較好。
鹿唯很慶幸,自己剛剛有幫這些小孩發聲,給他們減負。成績重要,小孩的身心健康也很重要。
鹿唯感覺自己的功德正在+1+1地不斷上漲中。
玩家決定繼續行使沉默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