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點都不疼
人群散去,山谷的通路頓時一空。只剩典韋獃獃地怵在原地,衣袍染血。陸遠策馬而過,哈哈笑道:「走,到外面觀戰!」
典韋訥訥點頭,心亂如麻,他在這大殺特殺,才清開了半條血路,陸遠只挽弓一次,就讓那些悍匪主動讓開了通路!他們到了山谷外圍,再次打量戰場。此時山谷中已經混亂一片,到處都是正在搏殺的人影,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傷患,凄厲的慘叫聲,喊殺聲,金屬交擊聲不絕於耳。其中許褚最是耀眼,刀光揮灑,前路沒有一合之敵,皆被他一刀兩斷。陸遠看著他們,心頭不禁琢磨起來。他此次前來,是要收服許褚,同時暗殺曹洪,許褚是夏侯家的佃農,曹洪正在夏侯家的莊園里,現在又遭遇一群與夏侯家作對的黃巾軍,得怎麼把這些事串聯起來,利用一下!只是與許褚把酒言歡一場,這怎麼夠!這時,叢林中幾個中年黃巾軍卻突然神色振奮,直勾勾地盯著典韋,激動大叫起來。「周將軍,是你嗎?」
「沒錯,是黑臉兒周將軍,這鬍子我認識!」
「周將軍回來救我們了,幾年不見,周將軍雄壯了許多,還長個兒了!」
呼喚聲,大叫聲越來越多,都是埋伏在叢林里中年人,說話間語氣越來越亢奮,直奔典韋而來!典韋滿腦袋發懵,疑惑問道:「主公,他們什麼意思,瘋了嗎!」
「不對,周將軍……這批老黃巾把你當周倉了!」
陸遠心頭一亮,匆忙道:「剛剛堵著我們的是年輕一輩,不認識周倉,這批老黃巾認識,他們一直埋伏在此,這才剛認出你!」
典韋和周倉本來就長得極像,同樣臉黑如鐵,滿面虯須,體格魁梧,即便陸遠初見他們時也感慨過,覺得這兩人像親兄弟一般,一大一小兩頭棕熊。在這夜色下,認錯很正常,而且按周倉所說,他應該和這些人幾年沒見了!典韋臉色一狠:「那正好,等他們送上門來,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必,你先假扮周倉!」
陸遠樂呵呵道:「現在開始,你就是周倉,誰敢質疑就宰了誰,先控制住這批黃巾軍,鼓動他們去搶夏侯家!」
三國中曹洪的性格很是另類,純屬要錢不要命的主兒。此人幾次不顧自身死活,救曹操於危難,但為人卻貪財吝嗇,家資甚至比曹操還富有,可世子曹丕上門借錢,卻沒摳出半個銅板。如果搶了夏侯家,必然會引發曹洪震怒,衝出來給自己機會暗殺,把握得當,甚至能把許褚拖下水,一身武藝,還當什麼夏侯家佃農!只是他手上缺一支破局的力量,這批黃巾軍出現,正如一場及時雨。典韋一臉無奈:「我一隻手能打兩個小黑臉兒,這群老黃巾瞎眼了嗎!」
「別吵,他們來了!」
陸遠聲音低沉:「周倉在黃巾軍中地位極高,就算白波軍楊奉,黑山軍張燕見他都得喊聲將軍,你假扮他不吃虧!」
他話音落下,那群人已經到了近前,神色恭謹,紛紛向著典韋見禮。「見過周將軍,周將軍又魁梧了!」
「周將軍救命,我們在這活不下去了!」
「周將軍,你那裡活路怎麼樣,你都發福了,還長個兒了……」人數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響,漸漸匯聚成一片。典韋撓了撓腦袋,硬著頭皮上前,學著的周倉的語調開口:「沒錯,俺就是小黑,呃,周倉,這次是來給兄弟們找條活路的,你們先把兄弟們召集起來!」
一群人面面相覷,已經打起來了,怎麼召集回來?陸遠輕咳一聲:「周將軍,你的包裹呢?」
典韋正覺得尷尬,聞言心頭一亮,在戰馬上取出兩個大袋子,口子一撒,地上頓時滾落出幾十個饅頭。他在出門前特意準備了兩個布袋,裝了足有幾百個饅頭,按他說法是餓怕了,出門就得準備齊全,沒想到這時倒派上了用場!他用力一甩,兩個袋子越過戰場,沿途饅頭嘩嘩啦啦,下雨一般灑落一地。周圍眾人撿起饅頭,剛吃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紛紛呼喊著戰場上的眾人。雖然也是硬邦邦的,但依舊比麵餅好吃得多,況且這些人連麵餅都沒得吃。一個個黃巾軍收到消息,再顧不得打架,紛紛撇開對手,搶起饅頭,跑向山谷外圍,人數越來越多。黃巾軍們匯聚在山谷入口,一面防備許褚等人的襲擊,一面向著典韋噓寒問暖。一個手執糞叉的老者上前,激動萬分道:「周將軍,你說的活路在哪?」
典韋眉毛一挑:「活路在廬江,咱們先搶了夏侯家,備好路上乾糧就南下,到廬江過好日子去!」
一個背著腰刀的中年人腆臉笑道:「周將軍,你那裡咋樣?」
典韋瓮聲瓮氣:「你們吃的這個,叫饅頭,在俺那管飽!」
一群人神色憧憬,個個吞咽著口水,兩眼直發光!這時,一個黑衣壯漢氣勢洶洶而來,看著典韋質問:「周將軍,你一回來就奪權,有沒有給何某……咦,你的眉毛?」
「你敢說周將軍沒毛?」
陸遠臉色一沉,陡然一箭射出,直接貫穿了壯漢咽喉。人群們頓時一片騷亂,自戰場歸來的黃巾軍看向陸遠,不由齊齊變色,或者後退一步,或者刀槍舉起,滿是戒備。他們都見到過這個騎射高手,在戰場上不分敵我,不知殺了多少人!「何統領一時口誤,你竟敢把他殺了,你到底是……」一個黃臉漢子凶神惡煞,開口逼問,只是話沒說完,典韋猛地將短戟擲出,一戟洞穿了他的胸膛,將他後面的話全都打了回去。一群黃巾軍徹底亂了起來,吵吵鬧鬧,嘈雜不堪。「不好了,周將軍把黃統領殺了!」
「何統領被這騎馬的殺了!他不是我們的人,肯定是夏侯家的姦細!」
「放屁,何統領說周將軍沒毛,活該被殺!」
吵鬧聲越來越大,年輕的黃巾軍和老一批黃巾軍叫罵對峙,眼看就要內鬥起來。陸遠一策馬拉開距離,手執強弓,冷聲大喝:「混賬東西,你們竟然不知道我是誰,當年天公將軍起義,正是我為他散盡家財,不信你們問周倉!」
一群黃巾軍驚疑不定,只是看著陸遠的強弓,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此人能在馬上騎射,就算他們一擁而上,也根本無可奈何。「沒錯!他就是天公將軍的恩主,現在是我們黃巾軍的新統領!」
典韋目光凜冽,一聲大喝:「你們一群狗東西,連我們黃巾軍的恩主都不認識,還當什麼黃巾軍!這兩個狗屁統領死了就死了,現在有恩主賞飯,你們怕什麼!」
那手執糞叉的老者當即附和:「周將軍說得對,我們一群賤命,向來都是帶上頭巾做黃巾,解開頭巾做山賊,束起髮髻做佃農,披頭散髮做流民,有口飯吃就行,你們怕什麼!」
「鄭伯說得對,黃邵何儀兩個統領無能,今天不在這被殺,明天也得被許褚殺了!」
另有人附和道:「現在我們有了恩主,好日子就來了,恩主,還有饅頭嗎?」
「當年這事兒,有什麼憑證嗎!」
「放屁,周將軍的話就是憑證,你敢懷疑周將軍,老漢一糞叉插死你!」
一群人你推我嚷,看得陸遠瞠目結舌。他本來想給典韋偽裝周倉的事坐實,宰了原先的統領,讓典韋順利接管他們,隨意撒個謊分散下注意力,之後自己就一走了之,卻沒想到這謊言根本沒碰到什麼抵觸。這也讓陸遠看清了黃巾軍,無非是一群想求活路的苦哈哈,誰當統領無所謂,誰有飯吃就跟隨走!這時,吵鬧聲漸漸停下。典韋躬身一禮,鄭重其事:「見過恩主!」
一群人紛紛有樣學樣,齊齊施禮:「見過恩主!」
陸遠怔了怔,心中哭笑不得,自己竟然真的成了黃巾軍的恩主!他虛手一抬:「都起來吧,今夜還有大事,我和周將軍先去商量一下,給兄弟們找條活路!」
那個糞叉老漢引領,很快在叢林中找到間隱秘土屋,糞叉老漢拿著陸遠另外給他的饅頭,喜氣洋洋,躬身離去。典韋一張大黑臉當即湊上前來,緊張兮兮道:「主公,我們現在怎麼辦!」
「謀事在密,斷義要利!」
陸遠神色肅然:「事不宜遲,你今夜就帶人將夏侯家搶了,找機會栽贓給許褚,之後便帶著他們按原路南下皖城吧,其餘的事不必管,我處理好后,自會追上你們!」
「主公多加小心,典某去了!」
典韋不是啰嗦的人,見陸遠有了定計,頓時匆匆出了屋子。陸遠看看窩在牆角,委屈巴巴的蔡琰,樂呵呵道:「別裝可憐了,我沒怪你,你可以走了!」
「誰裝可憐了!」
蔡琰秀眉微挑,悻悻道:「你對我毛手毛腳,為我挨一刀是應該的,我先看看你傷口!」
她說著緩緩靠近,借著燈光一看,不由一聲驚呼:「呀,你這得處理一下,容易感染,把你刀給我!」
「算你有點良心,本來我想自己來呢!」
陸遠取出酒精,呵呵笑道:「把傷口周邊清理一下,再把此物倒上去就好,得快點,我今夜還有行動!」
這年代沒有消炎藥,一點感染就可能要命。陸遠避開刀尖,是不想傷到筋骨,影響作戰,但同樣造成了大面積傷口,極容易感染。常規方法是將傷口燒焦,不過陸遠帶有酒精,是吸引華佗用的,自己先用點也沒關係。蔡琰拿著酒精遲疑一下:「這個能行嗎?」
「放心吧,我的命貴的很!」
陸遠臂膀一綳,後背頓時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能明顯感覺到稍稍癒合的傷口再次蹦開,疼得他不由一陣顫慄。蔡琰用衣衫蘸著清水,幫陸遠擦拭傷口,遲疑道:「你說謀事在密,可你當著我的面密謀大事,還肯放我走?」
「你知道輕重,不會亂說!」
陸遠笑著解釋:「另外我讓典韋今晚行動,這是斷義要利,你就算亂說也來不及!」
蔡琰悶哼一聲:「斷義要利,所以你臨機決斷,覺得我是累贅了,就想趕我走!」
陸遠和顏悅色:「聰明,一點就透!」
蔡琰正小心翼翼地準備倒酒精,聞言氣得手一抖,酒精直接撒在血淋淋的傷口上。陸遠頓時疼得倒吸幾口涼氣,臉色漲紅,脖子上青筋綳起,身子直打哆嗦。蔡琰眼睛一亮,再次倒了些酒精,甜甜笑道:「很疼?」
陸遠額頭冷汗滾滾,太陽穴突突亂跳,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一點都不疼!」
「看你這麼舒服,我就放心了!」
蔡琰言笑晏晏:「我等你傷好了再走,平時還能幫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