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風清月白舟一筏，何處不是家
「你小子……」
矯牧之瞪了他一眼，抿了口老酒，又夾兩顆花生米吃了，才繼續道：「這老木頭，其實也是有功德在身的，成妖幾百年，也曾經庇佑一方百姓。」
「只不過當年那動亂年代，它為了救人，著實經歷了不少腌臢事，甚至險些身死道消，受刺激太大，變得有些憤世嫉俗，暴躁易怒。」
「為此，老木頭不免在控制不了情緒的狀態下，做下了不少錯事，我當年受邀來此，本就是為了剷除他的。」
「但來了之後卻發現它……這個其情可憫，又有功德在身，於是……於是手下留情，給了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並定居下來，約束於他。」
好吧，我差點兒就信了。
華傑隱蔽的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
一把年紀了，撒個謊都不會，就你這表現，但凡有點心眼的都能看出來，你在心虛好吧。
只怕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根本沒有能力，徹底消滅對方吧？
還裝！
不過，看在你一住就是一二十年，拼著傷元氣、折陽壽，也要約束老槐樹不去傷害無辜，精神可嘉的份兒上。
算了，看破不說破，給你留點面子。
裝吧裝吧，你高興就好。
「老爺子，好樣的，您是這個。」華傑伸出左手，沖矯牧之豎起了大拇指。
右手卻一刻不停，邊吃邊喝，他從小在蜀地長大，又是窮鬼一個，極少吃到海鮮，就算偶爾吃一次，也絕沒有這裡的新鮮。
對於一隻吃貨喵來說，這一桌子小海鮮的誘惑，絕對是無法抗拒的。
「嘿，我說你小子，慢點吃，給我留點兒……」
矯牧之被華傑一誇，心情大好，不禁開著玩笑，開始與華傑搶食：「七個菜都不夠你吃的，你小子是餓死鬼投胎么？」
「臭小子別搶，這個是我的，我都夾住了，要尊老愛幼懂不懂……」
「好，我尊老，這一個給你，但你也要愛幼吧，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呸，你在想屁吃，就給我一個，你打發要飯的呢……」
「開玩笑，要飯的還想點菜么？您這待遇，比要飯的要好得多了……」
「小小年紀，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
「年紀大了，才應該少食多餐，細嚼慢咽……」
「滾，細嚼慢咽，好東西不都讓你吃了……」
「呵呵，您老什麼沒吃過，還差這口……」
「哼哼，你年紀輕輕的，以後有的是機會，跟我老頭子搶什麼……」
俗話說，飯要搶著吃才香，果然是不錯，矯牧之和華傑這一老一少，開著玩笑，你爭我搶，不知不覺，就將一桌子菜吃了個乾淨。
那罈子老酒，更是喝了個涓滴不剩。
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二人起身，結賬而去。
這老酒入口香醇，後勁卻足，矯牧之今晚開心，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些，坐在店裡吹牛聊天的時候，還不覺得怎樣。
出來后小風一吹，卻是有些上頭了，腳下也開始踉蹌起來。
「酒量不行就少喝點兒，一把年紀了，跟我搶什麼搶，真是的……」華傑就要好得多，連忙攙扶住他，嘴裡還在揶揄著。
「滾，誰說我酒量不行的？你這種毛頭小子，我能喝你兩個……」矯牧之聽了就瞪眼，只是胳膊甩了兩下，卻沒能甩開華傑的手掌。
「別犟，逞什麼能啊……」
華傑攙著矯牧之，像是哄孩子：「好好說話，家在哪兒啊，我送你回去，大晚上的，別讓家裡人擔心。」
「家，哪兒是家？」
矯牧之是真的有點醉了，嚷嚷著：「我在這裡住了幾十年，但是，這裡沒有我的家，我的家……」
「是，您老高人風範，風清月白舟一筏，何處不是家？」
華傑隨口敷衍道：「但總得有個落腳之處，安睡之所不是？來，聽話，指路……」
「哈哈，風清月白舟一筏，何處不是家？好、好……這意境不錯，像是個流浪者說的話。」
矯牧之微醺長笑，卻終是踉蹌著，在華傑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一處二層小樓的小院子。
「我醉欲眠卿且去、且去……」矯牧之揮手而笑，卻是醉得愈發深了。
可是他醉成這樣，華傑不看著他進門，又怎麼能放心？
於是一隻手攙著矯牧之，騰出一隻手來，就準備去敲門。
「吱呀……」
恰在這時，小院的大門發出不大的響聲，從裡面打開了，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出來的是一個比華傑大不了幾歲的青年，白淨面皮，看上去有點靦腆，像是個斯文內向的性子。
說實話，要不是他脖子上的喉結和下巴上些微的胡茬，華傑都懷疑他是不是個大姑娘。
「師父，你怎麼又喝醉了？」
青年一眼看到搖搖晃晃的矯牧之，不由得驚呼出聲，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嗯，聲音渾厚，是悠揚的男中音，很好聽，確實是個男的，實錘了。
「什麼叫又喝醉了，我喝醉過么？」
矯牧之卻瞪起了眼，一擺手，嚷道：「你放開我，看我給你走一條直線，喝醉了，沒可能的。」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矯牧之此刻，就十足像一個死要面子瞎逞能的熊孩子。
「好，你沒醉，但是這麼晚了，也該睡了不是？」
青年好脾氣的笑著，像哄孩子一樣，恩威並施：「你再這麼大嗓門的嚷嚷，隔壁楊大媽又該罵人了。」
「嘁……我會怕她？」
矯牧之嘴很硬，身體卻很誠實，順勢就在青年的攙扶下向院內走去：「那個小貓……小華啊，你回去吧，有空再來找我喝酒啊。」
青年也對華傑笑著點點頭，說道：「這位兄弟，我是李濱，謝謝你，我要照顧師父，就不留你了，歡迎你有時間來家裡做客。」
「不用客氣的，李師兄，再見。」華傑笑了笑，揮手再見。
時間確實已經很晚了，何況矯牧之又喝醉了，再去打擾很不合適，不如明天再說吧。
不過矯牧之一把年紀了，喝醉了居然跟個孩子一樣，倒也是好笑。
幸好他總算還沒醉到家，小貓妖三個字說到一半，又及時的改了口，要是真的什麼都說了出來，那可就樂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