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四月倉皇中被絆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前面倒去，正好一頭撞進了一個人懷裡，鼻子重重地撞在那人略有點細瘦但是肌肉結實的胸膛上，疼得「嘶」了一聲。她害怕被前後夾擊，連忙一臉可憐兮兮地抬起臉來，企圖牟取一絲不太可能出現在地下街的同情，實在不行她還可以用精神力影響不是？誰知她還沒開口，手裡拉著的安士白的手顫抖了一下，稚嫩的嗓音擠出小心翼翼的話：「……利威爾？」

四月一愣，仔細打量眼前被他們撞到的男人：「利威爾？」她突然想起上次見面時兩個人之間的為小衝突還是沒有解決的，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那種很記仇的人，再轉頭看看已經追上來的男人，四月眨眨眼看著利威爾，眼神中透出一絲無助來。

利威爾皺著眉退後一步，用手輕掃了幾下被四月撞到的地方，再看看她手裡牽著的髒兮兮的小鬼——幸好不是他撞到他身上，否則就不是把浮塵拍去的事情，而是整件衣服都要重新下水的問題了。

男人一臉囂張氣焰地追過來，也還沒看清楚就開口罵：「竟然還敢從老子的店裡偷東西，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還有你這個女人！」他手指一伸指向四月，視線正好定格在她身旁的利威爾的身上，聲音一下子被堵住一樣，「……利、利威爾？！」

男人慘叫般地叫出這個名字，猛地退後幾步：「這、這是你護的人？」

什麼叫做他護的人？利威爾原本就微皺的眉頭再次皺緊，被無緣無故撞到他還沒有發火已經是奇迹了，他可沒有多餘的耐心去回答他的問題。

還沒等利威爾說話，那個男人就迅速轉身逃跑了，四月撫著胸口鬆了口氣，幸好幸好。但是安士白可不這麼想，他是在地下街混大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有名的小混混……在地下街光憑報出利威爾的名字就能嚇跑一大批人——雖然也有相同的幾率引來一大堆要找利威爾報仇的人——更別提本尊還在這裡一臉不爽想要揍人的樣子了。安士白悄悄拽了拽四月，想讓她快點離開這個危險人物。

四月當然不知道這些，她只覺得這個利威爾真好用雖然看起來凶了點，她乖巧地拉著安士白給利威爾鞠了個躬，抬起頭來笑眯眯地：「謝謝你！」

他什麼也沒做。利威爾斜眼看著四月，發現她的臉上果然沒有什麼害怕的神情，就知道這個人估計不是地下街的人了，他沒興趣去打一個手無寸鐵一看就天真到無害的女孩子。再看看這個瘦弱的小孩，他當然也沒閑到揍個小孩的地步。利威爾也懶得去解釋些什麼，順著兩個人讓開的路就目不斜視地走了。

身後傳來兩個人的對話，小孩子有點不滿和擔憂的聲音：「姐姐！你怎麼又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女孩子溫溫柔柔的聲音：「看來還是需要安士白把我領出去呢，拜託你了呀。」

四月往後習慣了每周一兩次地跑來地下街逛逛，有很大的幾率會在街口遇見安士白，也有遇不到的時候，但一般在小巷裡逛逛就能夠找到他。安士白也不會領著四月去哪裡，頂多在還算是比較安全的區域逛上一圈就催著四月快點出去，把四月領到街口繼續拿那幾枚銅板。

四月只當是安士白把這種相遇當作賺外快的機會，她怎麼會知道安士白每次等她走掉之後，都會默默地數著剩下的日子，等待著她的到來。

同時有一定的幾率會碰到利威爾，四月對利威爾毫無惡感，特別是有那麼幾次會有尾隨她的人都被利威爾那雙死魚眼嚇走，四月就對安士白的暗示毫不在乎，每次遇見都會微笑著散發親和力和利威爾打招呼。

類似於這樣：

「中午好，好巧呢利威爾~」

「……」

或者這樣：

「利威爾，謝謝你的幫忙，辛苦了~」

「……」

這樣。

直到有一次正好遇到利威爾心情不好，他順手把那幾個猥瑣的男人收拾了一遍。看著利威爾一臉痛快地把這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按在地上踩著臉狠踹，四月有點於心不忍——不是什麼同情心發作，而是眼前慘烈的情況實在是有點讓人難以繼續看下去，而且利威爾毆打這群人的場地還佔據了這個死胡同唯一的出口，她和安士白只能被迫堵在小巷裡看著眼前的人間慘劇上演。

四月清了清嗓子，用了五成的精神力妄圖讓利威爾聽進去：「利威爾，先暫時停手吧！」

對方正毆打到興頭上，沒有任何反應，四月就下意識地加大了影響力度，再次說道：「先住手吧，利威爾！」

眼看著利威爾還是沒有明顯的反應，四月有點怒了，難不成她的能力已經弱成了這個樣子？一瞬間把精神力的影響力開到頂峰，四月惱怒地開口：「住手，利威爾！」

四月覺得到最後，肯定是這句「住手」成為她的殺手鐧，用得上的次數太多了。利威爾果然停了下來，臉上有些被打擾的怒氣，四月一愣，就乖乖地低下頭不吭聲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懂不懂！

但是經過了這件事情，四月明白了自己的能力限度在哪裡，為了能突破這個限度，四月做了一個決定……

原本精神力影響這種東西，就是一個比較空泛的概念，四月自從得到了這種能力后一直在妄圖把它徹底掌握。像是大範圍的精神操控她已經用得得心應手，全靠她這幾年用精神力去影響感化教徒，作用也很不錯。只是像是命令式的語句派上用場的機會少了很多，而且一般都是對著普通人沒有一點的挑戰性，現在遇上了利威爾，四月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於是可憐的小小孩童安士白過上了被迫被四月拉著在地下街到處尋找利威爾的日子。

利威爾也過上了時不時會有不長眼的人跑出來對著他下一些很讓他不爽的命令的日子。

只有四月樂在其中……因為她發現利威爾真的非常非常有用……

這天利威爾又被人圍堵在小巷裡，已經是太平常的事情了。總有很多無法認清自己和別人的實力的人跑過來打著「為兄弟/家人/小弟等等報仇」或者「搶回場子」、「來砸場子」、「看你不順眼」各種各樣的旗號來找他的碴。如果不是心情不好，利威爾一般也不會去主動挑釁，送上門來的除外。

前半段利威爾發泄得是暢快淋漓，勾著一抹讓那些混混膽戰心驚的兇狠笑容狠命毆打著，利威爾一拳揍在面前的人的下巴上，剛把胳膊收回來，卻突然頓了一下。

等等，這個狀況意外地有點熟悉……

等了一小會，利威爾才繼續揪住下一個人的衣領，剛剛把胳膊抬起來，那個好像被他等待著的聲音突地遠遠地傳過來，很是嬌嫩的女孩子的聲音，還帶著運動過後氣喘吁吁的的粗氣：「住手！」

他的身體就真正地不由自主地僵住了，拳頭堪堪離可憐的混混幾厘米。

巷口的拐角處有個女孩子探出頭來，遙遙地往他這邊看，女孩子一雙烏亮的大眼睛閃啊閃地看著他。

等的就是你！

利威爾幾秒鐘之內擺脫了這種詭異地開始熟悉起來的僵硬感，腳下發力轉身就往四月的方向跑去。四月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看著利威爾逐漸逼近，被旁邊的安士白拽了下手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站住！」

利威爾果真依令站住了，一雙一般都看不出喜怒的死魚眼緊緊盯著四月。

四月慢悠悠退後幾步，陪著笑臉：「利、利威爾，好久不見了吶，不要這麼暴躁，今天火氣不小？」

利威爾從鼻孔里哼出一口氣表示不屑。

四月從開始的十分力都制不住利威爾，到現在可以只用七分力而且還能夠延長命令時間整整花了半年，但是成果還是很讓她欣慰的。

一般的套路都是她找到揍人之中的利威爾，然後下達五六句制止的短命令，最後再拋下好幾個阻攔的命令帶著無辜受難的安士白逃之夭夭。

四月清楚得很，她這種行為非常不地道，而且總是打擾利威爾的正常活動，沒有把他氣得發瘋直接削了她簡直就是神的保佑……

所以她也一直控制著頻率，不敢把利威爾惹得太過，特別是如果她的行為導致利威爾被敵人傷到的話——她直接自我了斷算了。

四月是非常感謝利威爾的——不論他的幫助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特別是利威爾還沒打算把她這個不知道好歹的陌生人摁在地上往死里打，四月就真心覺得利威爾是個嘴硬心軟甚至還在地下街保持著不打女人和小孩習慣的超級大好人。

不過這個超級大好人好像最終還是被她惹火了……四月明哲保身先認錯后道歉，看著已經恢復了身體控制力的利威爾繼續扮可憐。

利威爾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當上什麼教會的牧師的，無意間出去閑逛結果發現這個女人穿著一身聖潔純白的教袍站在王都新修建的氣派的教堂前面，一臉神棍到極點的表情對著身前的一堆信徒說著些什麼，一瞬間利威爾覺得是自己花了眼，那個只知道裝可憐賣萌的笨蛋竟然也能有這種表情？！

他下意識忽略了第一次相遇時四月的表現，那種天使降臨人間的感覺已經在半年之間她的死纏爛打裝傻賣萌之中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面對四月和安士白兩雙明明完全不同，卻一樣水光盈盈閃閃發光努力表示出【我知道錯了我一定會改】的意思的眼睛，利威爾不知為什麼失去了和她仔細計較的心思，反正也沒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乾脆放了她吧——卧槽老子是還被這個女人催眠著嗎？

這時安士白抬頭看了看天色，才發現已經不早了，他有點焦急地拽了拽四月的手。四月低頭看他：「怎麼了？」

安士白嘟嘟囔囔地：「太晚了，我得馬上回家。」

四月一愣，她一直以為安士白是一個人住的，怪不得他一直都不肯答應她提出的離開地下街的要求，原來他在地下街還有牽絆：「那你快點回去吧。」

安士白猶豫的眼光看了一眼四月，表示對四月認路能力的懷疑。四月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轉頭看利威爾：「雖然提出這個要求很冒昧……利威爾，能不能拜託你帶我到街口？」

利威爾眉毛微微一揚，也沒說什麼，拋下身後那一堆哀聲呻/吟的人走在了前面。四月連忙跟了上去，心裡暗自吐槽這個死傲嬌，沖著安士白揮手：「你快點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