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覺悟

無窮力量從陸銘體內泛濫開來，使得這一刻的陸銘，有一種能單手毀天滅地的錯覺。

吞天轉輪相上，三顱並列，兩假一真。

兩假，即為兩枚武意菁華，其內蘊含源自武宗與道一的半步之力，奈何陸銘雖然可以簡單調用，卻難以解析其本質——相當於外力，也只能進行粗糙的淺層應用。

倒是中間的無限之顱煥發出古往今來前所未有的超品之力，震撼寰宇……這是陸銘自身的力量，本質卻要比半步低了一級。

「但也夠了，不夠不行！」

正如之前所言，牌只有這麼多了。

系統贈予的一切，陸銘積累的一切，轉化到現在，只能達到如今的地步。

陸銘自認為自己也算努力，機緣也不缺乏，奈何成長的時間終究不足，便也只能以如今之力，對抗半步。

只是他也不知，對抗的結果將會如何。

當青鸞抬起手，凌空虛按之時，陸銘亦是閉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氣。

風暴就此掀開，虛空開始倒卷。

無限之顱宛如吞天食地的魔神，連虛無都被納入腹中，消化殆盡，壓榨出所有可用的力量。

與此同時，左右雙顱亦是緩緩放光。

遵從著無限的牽引，有五彩光芒與金色光芒從兩枚武意精華中脫離而出，匯入到了無限主顱之中。

變化就此開始。

混沌的光珠，快速從無限之顱中噴涌而出。

一枚、兩枚、直至成千上萬！

然而面對這一切，東皇與青鸞卻都是面無表情，也在頃刻間洞悉了這一招的本質。

——以強化到了超品極限的無限之力包容，以兩枚武意精華中的半步仙武之力為成分，重演錯誤誕生的一幕。

這是仙武融合的絕技，亦是創造錯誤的過程！

也只有無限之力，方能施展出這等恐怖的招式！

「終式！錯誤！」

伴隨著陸銘的怒吼聲，大量的錯誤劍珠組構合一，最終化作一柄無色無相無形之劍，飆射向青鸞。

這一擊，貫穿星辰！

……

「花里胡哨。」

然而對此，青鸞卻只是如此評價。

他的手掌繼續按壓，不曾停歇。

緩慢的，堅定的。

於是，時空開始閉鎖，隱隱漣漪從手掌下方的虛無蕩漾開來。

錯誤之劍剛剛射出，便頃刻終止了前進之勢，只是顫抖著，彷彿遭遇了莫大的壓力，輕易無法再往前一步。

直到青鸞手掌與錯誤之劍相接。

這灌輸了陸銘全部力量的一劍，竟然開始萎縮，開始分解，重新崩化成千千萬萬的錯誤劍珠，劍珠繼續崩潰，化作五彩半步化道之力與金色半步歸一之力，最後融入到青鸞的手心中，消失無蹤。

「你這不是錯誤。」

道果之力騰涌間，青鸞淡漠的做出了評價。

「真正的錯誤，也不是你可以創造出來的。你這劍，只是一種像是錯誤，但似是而非的東西罷了。」

「本質太低。」

「唬唬沒見識的也就罷了，唬我？未免有些搞笑了。」

青鸞對錯誤的理解，遠在陸銘之上！

他輕易看穿了陸銘招式的本質，並輕鬆的完成了對錯誤之劍的反向拆解。

而從中，亦可看出一個事實。

「我的輪迴道果，有拆解錯誤的能力。」

「轟隆」一聲巨響。

封鎖一切的巨掌抓住了陸銘。

大小的概念於這一刻消失無蹤。

陸銘那遠比恆星更大的法身，竟是被常人大小的青鸞簡單攥在了手中，無力掙脫。

而當青鸞收回了手，將陸銘帶到自己眼前之時，陸銘的法身已經如同娃娃般渺小，足以被常人大小的青鸞一手掌握。

那雙泛著青光的眸，如同星辰般閃爍，五根手指如同五指山，鎮壓的陸銘一動不能動。

青鸞緩緩開口，聲音落入陸銘耳中卻如洪鐘般轟鳴。

「看到了么？」

「道一那法子行與不行暫不討論，我這輪迴道果，也有逆向分解錯誤的可能。」

陸銘不作回應，只是調動一切力量，意圖掙脫青鸞的束縛，卻毫無作用。

反觀青鸞仍舊繼續道。

「跟你說這麼多，只是想證明，我的路，也是一條可行的路，也算是讓你做個明白鬼。」

話至此，青鸞眼角的餘光看向了東皇。

看似他對陸銘說的話，實則是說給東皇聽的。

他簡單一掌瓦解陸銘的錯誤之劍，亦是向東皇表明了自己有拆分錯誤的本事。

至於陸銘……

還是那句話。

是關鍵，但不是麻煩，更不是問題。

當兩位半步達成共識之後，陸銘就再沒了翻盤、躲藏、乃至苟命的餘地！

「走吧。」

抓著陸銘，青鸞如此說道，復而轉頭便向歸一武閣的方向飛去。

其身後，東皇卻驀地發出嘆息。

他一動不動，只是慢慢抽出了背負的長刀。

青鸞陡然凝步轉頭看向東皇。

入眼處，刀光炸裂。

……

被青鸞抓入手中之後，陸銘就已經丟失了幾乎所有的感知。

入目處只有五指巨山封天鎖地，將自己困在其中。

局勢至此，縱然是陸銘都生出了絕望之情。

再強的超品也只是超品，根本無法與半步者相提並論！

甚至陸銘都拆解不出青鸞招式的原理，看不懂青鸞的力量——這份差距即表明，此局自己已經無能為力。

然而須臾之間，有光芒穿透五指山，映射在陸銘眼中。

目之所及，山峰似被撕裂，銀與金的光芒交織著，在陸銘面前凝聚成東皇的身影。

這一幕讓陸銘愕然，讓陸銘不解，卻也讓陸銘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青鸞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與立場。

但東皇卻從始至終也未表態，只是目視陸銘被青鸞擒獲，始終也無動作。

而眼下，此刻。

東皇終於動了……陸銘卻也不知對自己而言，東皇是敵是友，眼下東皇出手對自己又是好是壞。

他如同青鸞一般同樣伸出手來。

陸銘便感覺到巨大的牽引力從東皇掌心泛起，拖拽著自己身影飄飛，瞬間穿過了五指山，擺脫了青鸞的困鎖，出現在了東皇身邊。

前方，青鸞慢慢張開了手，手中的陸銘已經不見蹤影。

他也不惱火發怒，只是看向東皇，慢慢眯起了眼睛。

「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啊。」

之前他與陸銘的對話，大部分都是說給東皇聽，想要讓東皇支持他的決策，但眼下看去，東皇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卻與青鸞預估的完全不同。

這讓青鸞深深嘆了口氣，復而搖頭，再次抬手。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但比青鸞更快的，還是東皇的刀光！

萬千刀光從東皇體內迸濺而出，鋪天蓋地卷向青鸞。

他的每一刀，每一式，皆有陸銘終式錯誤之劍的威力，濤濤之中，即便是青鸞也得慎重對待。

陸銘耳中忽地響起東皇的聲音。

「因果之道，不是你那麼用的。」

銀光從東皇與陸銘眼中迸濺開來，鏈接世間萬物的一切。

伴隨著東皇一聲輕喝，銀白因果之線扭曲重構成門扉的形狀，下一秒，東皇帶著陸銘飆射向門扉，一頭扎入其中。

隱隱斷裂聲從陸銘耳中響起。

——這是陸銘身上纏繞的一切因果線！也昭示著陸銘與此界的一切因果關係。

而當陸銘站穩之時，赫然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一個多彩多姿的奇特空間中。

無數畫卷從四面八方展開，所描繪的赫然是世間正在發生的一切，只是以二維畫面的形式呈現。

整個空間內，唯有陸銘與東皇的身影真實不虛，獨立於此，卻又超脫於此。

「這是因果維度……亦是因果之道集大成的表現。」

東皇淡淡開口，介紹此地，而後指向前方一副畫卷。

「你再看這裡。」

陸銘定睛看去。

只見畫卷中呈現的，赫然是青鸞的身影。

只是此刻的青鸞，目光茫然中有著恍惚，似乎遺忘了什麼……

他抬頭看向四周，隱隱覺得四周應該少了兩個人，卻始終想不起這兩個人的名字與樣貌。

躊躇許久，青鸞搖了搖頭，帶著茫然獨自一人，向未知宇宙飛去。

卻不知陸銘與東皇，就在因果維度中緊緊綴在他的身後。

「這才是大成的因果之道，也是最完美，最理想的藏身之法。」

「斷絕世間一切因果，從而在因果層面，消失在一切人與物的眼中，乃至記憶里。」

這般說完，東皇目視青鸞，卻沉沉一嘆。

「當然，用此法對付仙尊超品，百試不爽。但對付青鸞，只能暫時蒙蔽他的認知，卻無法持久，可能只會生效幾個時辰而已。」

話至此，東皇終於轉頭看向了有些懵圈的陸銘。

「但這幾個時辰，足夠讓咱們好好聊聊了。」

陸銘緩緩收斂了臉上的茫然，試探性問道。

「聊什麼？」

「未來。」

東皇吐出二字，隨後再一揮手。

因果維度之中，大量畫面連續閃爍，既有現在，又有曾經，甚至隱約可見那大破滅的未來。

見得這一幕，陸銘忽地回想起了當時創造擬造輪迴時的經歷。

「因果的盡頭，是全知。」

陸銘不自覺吐出這句話，引得東皇略略點頭。

他手一揮，便有椅子茶几憑空呈現。

坐在一張椅子上，東皇對陸銘做了個請的手勢，陸銘落座之後，東皇方才徐徐開口。

「我剛才一直在思考……或者說在觀測。」

「觀測未來走向，觀測命運盡頭。」

「原本，未來的可能性有很多很多，但大體圍繞在錯誤失控一切毀滅，拆解錯誤宇宙重啟這兩個大的可能性上。」

「恕我實力有限，無法進行更細緻的觀測與推演，只知道無論如何，未來還是有希望的。」

「但就在你被青鸞擒下的那一剎那，一切的命運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終焉與黑暗……這意味著什麼你能理解么？」

陸銘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青鸞的辦法，不會成功。」

東皇頷首：「無論他說得再天花亂墜，在因果層面上講，他的計劃必然會招致錯誤的失控以及最終的失敗。」

「而這個節點，就發生在你被擒下的一剎那……」話至此，東皇一笑，再道：「而這又意味著什麼，你知道么？」

陸銘想了片刻，點了點頭：「意味著我，或者說道一的計劃，才是正確的路與希望所在。」

東皇再點頭，卻又發出了深深的嘆息聲。

「但道一的計劃，我同樣不贊同。」

……

「人有感情，亦有私慾，更有因果。」

「某修因果之道，更知因果之重，情誼可貴。」

「道一想要拆解錯誤，這是必要的，不從源頭解決問題，錯誤遲早會覆滅一切，而且用不了太久。」

「道理我都懂，但這代價，青鸞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

周圍的畫卷徐徐展開。

東玄的身影，中年婦人的身影皆連呈現。

看著畫中的妻兒，東皇淡淡一笑，有些溫馨。

許久后他嘆息一聲：「總有些割捨不了的東西，不是么？」

這一刻的東皇倒是不像武力傾天的半步，反而更像是一位父親，一位丈夫，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

但很快，他收斂起了臉上的溫馨表情，徐徐道：「但不解決錯誤，這些我所在乎的遲早還是會化作鏡花水月，迎來終末之局。」

「你能理解我的為難么？」

陸銘輕輕點頭。

解決錯誤，大家立刻去死。

不解決問題，大家很快也要死。

事情卡在這裡，東皇也是束手無策，拿不定主意。

「本來我以為，青鸞的法子是可行的。但事實告訴我，他這法子並不可行。」

話說到這兒，東皇忽地一笑。

「但你猜怎麼著？」

「我這邊啊，還真就想出來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陸銘一時愕然，便見東皇已經鄭重了神情，對自己一字一頓道。

「你並非必死無疑，武宗與道一給你留下了退路。」

「或者換句話說，已知宇宙即便毀滅，你也能安然無恙，因為從底子上講，你就不是已知宇宙的人。」

他大手一揮，更多二維畫卷濤濤湧來。

有在時間靜止中，陸銘快速蘇醒的畫面。

有在擬造輪迴中，東皇無法回溯陸銘十六歲之前因果的畫面。

甚至還有在模糊的未來中，一切皆已經重啟，唯獨陸銘不受任何影響，反而走入了一個漆黑漩渦中的畫面。

東皇繼續道：「之前我遲遲拿不定主意，便是將希望寄托在青鸞身上。但當我意識到青鸞的辦法不可行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的特殊之處。」

他身體前傾，用一種具有壓迫感的姿勢看向陸銘。

「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否有在重啟之中活命的能力！？」

陸銘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陸銘就嘆息著點了點頭：「是的，武宗道一確實給了我一條退路，我本質上也不是此方宇宙的人。」

一句話說完，兩人齊齊鬆了口氣。

陸銘有一種道破了一切的輕鬆。

而陸銘的話，似乎也堅定了東皇的某個決定。

他臉上緩緩現出笑容，隨後溫和開口。

「那這事兒啊，就好辦了。」

……

陸銘不知道東皇到底想出了什麼辦法。

只能聽東皇繼續道。

「知道你為什麼成就不了半步么？」

陸銘茫然搖頭，便見東皇指了指自己：「因為我啊。」

「仙武衝突理論，與化道歸一唯一理論，其實也非是瞎扯，而是有事實依據的。」

「已知宇宙，包括臨淵界域，能承載的半步歸一者，只有一個，同理，能承載的半步化道者，也只有一個。」

「而真正的化道與歸一，也只能出現其一。這是打不破的鐵律。」

「所以當我與青鸞出世之後，便再無人可抵達我們這樣的境界。」

一個蘿蔔一個坑。

坑被佔了，沒了陸銘的位置。故而哪怕陸銘再強，也不可能成就半步之尊。

陸銘倒是不理解東皇提這個的意義是什麼。

直到東皇緩緩再道：「在道一的計劃中，需要以整個宇宙為祭品，將你推升至半步，甚至半步極限的程度，如此你才有拆解錯誤的本事。」

當這句話落下的時候，陸銘便隱隱意識到了東皇所言的辦法了……

東皇不理會陸銘眼中的愕然，只是繼續道：「但在擬造輪迴中，我與青鸞並未加入我和他這兩個半步的變數。」

「所以實際上，按照道一的計劃走，你也難以成就半步，因為有我卡在你面前……也即是說，我不點頭，道一的計劃仍舊白給。」

「不過再逆向思考一下。」東皇笑道：「若是想讓你成就半步的話，其實也並非非得獻祭了整個已知宇宙才行……你只需要把我這個半步歸一者吞了，百分百能助你成就半步，滿足拆解錯誤的標準。」

話說完，東皇起身，慢慢抻了個懶腰。

他看著陸銘，無奈一笑。

「其實我早就想到這個辦法了，那武宗和道一，可真給我出了個巨大的難題。」

「要麼，我祭了自己……這是唯一能推進道一計劃的方法。」

「要麼，我保全自身……然後等待最終毀滅的到來。」

「之前我遲遲做不出選擇，甚至不得已，將希望寄托在青鸞身上。」

「但現在他的計劃不可行……那就只能如此了。」

東皇的聲音平平淡淡，卻在陸銘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他不解看向東皇，便見東皇臉上的笑容分外坦蕩。

他笑道：「既然總要有犧牲者，那為何不能是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