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再活就不禮貌了
雖說太宰治的確是突發奇想之下才選擇叛逃了港口mafia,加入了組織,只是當他真正踏入了東京,站在高樓的頂端,俯視著眼前全然陌生的商業街時,他才有些恍然地意識到,『啊,這裡已經不再是橫濱了。』
人總是在想方設法地逃避命運……他輕輕地側過頭,額角貼上了冰冷的玻璃幕牆,鳶色的眸則順著地平線的弧光輕輕掠過。
但倘若命運真的如此容易擺脫,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了。
他並沒有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比起將其他的『自己』做過的事全然重複一遍……他總該有點屬於自己的東西的吧?
朋友是偷來的已經足夠可悲了,倘若連人生也是……那他究竟是什麼呢?為了貫徹命運的存在、名為『太宰治』的npc嗎?
......他分不清啊,真的分不清。
就在那隻鳶色的眸中悄然翻湧起了些許不屬於人世的晦暗感情時,他的視線卻突然一頓,有些意外地望向了底下的街頭。
……不是,這傢伙怎麼在這裡?
事實證明,雖然人類總覺得喜怒哀樂是平等的,但總有某種情緒比前面四種更平等——那就是尷尬。
在看到樓下的北島光晴的瞬間,一秒前還在悲春傷秋的太宰治一下子就找不著感覺了,他這會滿腦子刷屏的都是【書】里新看到的各種奇葩劇情......記憶力太強就是這點不好!
話又說回來了,他這幾天突然想到了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就是【書】裡面的那個『太宰治』到底活到了什麼時候?
他原本以己度人,覺得對方就算再能撐,撐到22歲也算是頂天了,因此也沒怎麼擔心這一點,但是為什麼不管他硬著頭皮往後看了多少,【書】里能創死人的劇情依舊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啊?!
萬一對方真就一直沒狗帶,他這邊怎麼辦?
活也不是很想活,畢竟萬一以後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以後,偶然間再度遇上森先生,對方問他『是什麼支撐你活到現在的』,他難道要回答是為了看完自己的口口漫嗎??
死也不是很想死,別開玩笑了,他才不會把一本畫滿了他的奇怪漫畫的【書】留給其他人!!
尤其是一想到萬一他真沒看完這東西,以【書】永恆存在的特性,那在遙遠的未來,遙遠到橫濱的三刻構想都已經分崩離析,所有認識他的故人也都早已長眠,人類甚至都已經跨入下一個紀元的時候,說不準就有考古學家從哪個犄角旮瘩里找到了【書】,然後翻開一看……好傢夥!太神奇了,放博物館里公開展出吧!
……草(一種植物)
太宰治光是想著想著都已經開始忍不住地扶額了,他是不怎麼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但也不是這種不在乎啊!
如果有的選,他現在只想對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說——別活了,再活就不禮貌了!
只是他的思考速度要超過常人太多,因此哪怕他此刻已經在腦海中連【書】被放博物館里公開展出時的展台的細節紋理都構思了一遍,在其他人眼裡,他也不過就是走神了一瞬。
「怎麼了?看到熟人了嗎?」身旁的中年人故作友好地笑著問道。
「不……是大麻煩。」黑髮的少年額發微垂,遮住了他因為年齡尚小而略帶著點稚嫩的雋秀臉龐,他收回瞭望著窗外的目光,輕嘆了一口氣。
只是他身旁的中年人卻不敢應該對方看上去偏小的年齡便輕視他。
港口mafia的雙黑之一啊,這個稱呼在地下世界可謂是如雷貫耳,能在組織里生存下去的傢伙多少都懂得點敬畏之心,自然不會不知死活地挑釁對方。
尤其是那位朗姆大人似乎也相當看重對方的能力,他的走.私生意還要多多仰仗組織的支持,比起得罪,怎麼看都是逢迎更為明智。
但太宰治卻並沒有順著男人方才提起的話題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眉目微彎道,「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
「什麼?」
「森先生的警告——」
少年的話音未落,一枚出.膛速度遠超音速的子.彈便在電光火石間穿透了他身後的鋼化玻璃,以幾乎是擦著他的頰側而過的距離,擊穿了他身前的男人的要害。
在鬢邊被猛烈呼嘯而過的風帶起的碎發飄然而落的同時,原本歌舞昇平的宴會廳中驟然爆發了一陣陣的尖叫聲,太宰治有些頭疼地伸手擦過頰側被子.彈帶出的血痕,又有些好奇地伸舌觸了觸指尖的緋紅。
在這種場合下分明是會令人不寒而慄的動作,但對方此刻做起來卻意外的顯出了幾分少年意氣,「真是的,我都說過了,不要搞什麼宴會......會很吵的。」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分給眼前倒下的男人半分,而是在自顧自地抱怨了一句后,這才放下手,施捨般地抬了抬眸,瞥了對方一眼,「雖然森先生的決定有時候的確讓我無法苟同,但至少在那種小小的『葉子』的走.私上,我們的觀點是一致的——我已經給過你兩次機會了。」
一次是不要舉辦什麼宴會,一次是停止私底下的毒*走.私,但凡對方能聽進去一句,那至少也能多活一段時間。
在短暫的慌亂后,似乎有懂一點該如何躲避狙.擊手的襲.擊的客人關掉了宴會廳里的頂燈,原本燈火通明的室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漆黑。
客人們或乾脆逃出了宴會廳,或躲進了最近的桌子底下,唯有太宰治一人依舊獨自矗立在已經呈現出蛛網狀龜裂的鋼化玻璃前。
就和他方才所說的那樣......這只是一次警告,對方並沒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當然,按理來說,在港口mafia處理叛徒的流程中可沒有警告這一環,但即便森鷗外自詡為最優解的化身,他也並非和自己自稱的一般全無私心。
人類總是矛盾的,他的殺心是真,他的惋惜也是真。
這一槍更像是對於他和太宰治之間師徒情誼的緬懷,也是最後的一次衷告。
——再不回頭,便不必再回頭了。
「如果我能早一點......」
早一點什麼呢?太宰治沒有說下去。
他只是神態輕鬆地笑道,「至少這一次,我選擇把港口mafia留給你了呀,森先......」
他這話沒能說完,倒不是說那個狙.擊.手出乎他預料地再給了他一槍,而是太宰治被人直接從側面撲倒在了地上。
太宰治:......?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線在他耳畔響起,「你不要命了?」
來人深色的瞳眸並沒有望向他,而是略顯警惕地望向了窗外,對方的目光極快地在窗邊徘徊了片刻,最後落在了被高高拉起的窗帘上一瞬。
上來救人的北島光晴很快判斷出如果他想要把窗帘放下來,他勢必得先站起身,但只有徹頭徹尾的傻瓜才會在狙.擊.槍的槍.口下站在窗前——有一個會傻乎乎地杵在窗前的傢伙就已經夠了,再多一個他覺得整條街的智商都要被人拉低了。
他這會黑燈瞎火的也沒法判斷被他救下來的這人到底是誰,只是一衝上來就發現有人真直勾勾地杵在窗前當個活靶子,那他不撲他撲誰?撲那些已經在地上抱頭連滾帶爬地向樓梯口蠕動的賓客嗎?
他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短暫地分了分心,從對方的身形略微估計了一下,覺得對方似乎還是個未成年......怪不得那麼憨,是被近在眼前的死亡嚇傻了吧。
感覺到身.下的少年在短暫的獃滯后似乎有點要掙扎的意思,北島光晴也顧不上其他了,他乾脆利落地把對方的雙手反剪到了身後,攬住對方的腰,抱著少年滾到了最近的桌子底下,借著及地的桌布掩蓋住了兩人的身形。
結果對方不知道為什麼,反倒是掙扎地更厲害了。
北島光晴都快被對方的不識好歹氣笑了,抱著教訓熊孩子的念頭,他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了對方的臀部,「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啊,別動了!」
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的太宰治:......
並不知道對方是因為過度的震驚而停下了掙扎的北島光晴終於鬆了口氣,略微撐起身子,試探性地摸了摸少年的蓬鬆發頂,因為直接從底樓一口氣跑了上來而略帶喘息的聲線沙啞而柔和,「別害怕,我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