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賢夫人勸夫議家事 發善心無端埋…
就這樣,洛孟津連續休息有小半月左右,這期間,兄弟洛孟堂僅過來探問過一次。
大概是怕他大哥哪日心血來潮,追究起客商中毒之事,索性吃住在極醉樓,不敢再露頭。
懷澤也以傷勢未愈為理由,一次也未來探視。倒是懷月日日變著法子送些可口的飯食過來慰藉。
狄夫人見他恢復得差不多了,方才將重新整理好的賬冊遞與他。又將自己掌握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與他聽。
「他爹,妾身並非無故挑撥離間之人,可老二這事,你今日好歹拿個主意出來。
你不知道,你養病的這小半月里,咱極醉樓的客人竟流失了一半,聽聞皆奔去了濟得樓。
這可是洛家的祖業,記得我有懷川那會,爹即是禁不住二弟的軟磨硬泡,才將酒樓交與他打理。
沒想到,他竟然往『碧雲天』酒里摻假,而你卻被捉去了大牢。
若非我日日為你憂心焦慮,懷川這孩子也不能早產不是。
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你新釀製的極醉酒也闖出了名聲,切莫再大意不得。
爹臨咽氣前囑咐你什麼來著么?讓你善待二弟,可並未讓你縱容與他。」
「嗯,夫人所言不無道理,看來孟堂與懷澤屬實不是經商的料。
是我一時考慮不周,讓夫人跟著上火了。」
言罷,洛孟津喚來賈清明,讓他去酒樓將二老爺請回來。
時辰不大,洛孟堂走了進來,坐到他對面,習慣性地陪著小心問道:
「大哥,不知將小弟喚來這裡有何指教?若無旁的事,酒樓那邊還等著我照應呢。」
洛孟津面沉似水,撮了一口茶道:
「二弟,事情雖過去了,但那日寥掌柜幾人如何中毒之事,你總得與我一個說法吧。」
「大哥,半月前那檔子事情誰還記得清楚?再說不是業已解決了么?
又何故重提?彷彿與我有關似的。」
「你倒推得乾淨?還不與我講實話,究竟怎麼一回事?」
「大哥,莫非你懷疑小弟從中做了手腳么?」
洛孟津板著一副面孔,將賬冊啪的摔在桌上:「是與不是,自己看。」
洛孟堂本就做賊心虛,又看著賬冊上被賬房先生一一標註出的紅杠,
頓時像炸了毛的公雞一般,撲棱著翅膀站立起來。
「大哥,原來你竟暗中派人查我的賬,行,真有你的。
既然如此,咱不如乾脆分家,從今往後各過各的,互不干涉,豈不是好?」
洛孟津聞言,先是一愣,瞬間便明白過來,遂輕嘆一聲:
「看來二弟顯然是有備而來呀,也好,倒省得我多費唇舌了。
說吧,你打算如何個分法,才算妥當?」
要說這二老爺一向懼怕他大哥,今日如何一反常態的敢反將一軍呢?
原來在洛孟津出事那天,蘇覓柔便料到大哥不會追究此事,大嫂必定要問個結果出來。
於是,她一家三口早已合計下計策。
蘇覓柔也從大院走了出去,日日到極醉樓幫襯著打理生意。
見每日里不但有白花花的銀子進賬,酒樓、酒坊的夥計皆對其唯唯諾諾,恭敬有加。
使得原本就對權利極其嚮往的她,越發感覺找到了自我存在感。
當賈清明來喚洛孟堂回去時,她便唆使自家相公與他大哥翻臉。
起初洛孟堂不大讚同,架不住蘇覓柔三言兩語的挑唆,便也狠下心來。
正當他被大哥問到關鍵處,卻聽到射門外飄來一個聲音:
「大哥,你兄弟嘴笨,還是由我來說好了。」
蘇覓柔扭著腰身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她的丫鬟瑞蓮。
只見她旁若無人的坐到洛孟堂身邊,也不理睬對面坐著的狄夫人,兀自侃侃而談:
「咱先說這宅子,東西跨院自來便是兩家住著,自然無需再分。
至於老太爺生前住的正院嗎,總得要計較計較。」
狄夫人聞言,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斜睨她一眼,冷冷地問道:
「我倒想聽聽你如何個計較法?」
「孟瑾一個待出閣的姑娘,原本就無權參與分這份財產,自然是你我兩家平分嘍。」
「這是要將小妹往出攆么?虧你想得出來!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別想動正院的心思。
即便她將來出閣了,也是屬於她的。」
狄夫人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
「好,那就給大嫂一個面子,不過這極醉酒的方子總不能大哥一個人把著吧。
分家嘛,方子也要共享才是。」
狄夫人望了望一言不發的洛孟津,示意他給個說法。
此時的洛孟津心裡是五味雜陳,腦海里回想著爹爹臨終前的叮嚀,也不言語,只是死盯著洛孟堂。
洛孟堂被大哥犀利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支吾老半天,方才對蘇覓柔言道:
「哦,方子之事勿要再提了,說其他的。」
蘇覓柔自是領會他的意思,故作委屈地言道:
「這也不行分,那也不許要,提提酒樓與釀酒坊,總沒意見了吧。
依我之意,這兩處你我兩家任選其一。不然,便按出賣的價格折成銀子對半分。
倘若大哥家要這兩處店肆,便將另一半銀子分與我們即可。」
洛孟津聞言,思忖半晌,心裡實在舍不下其中任何一處。
那可是洛家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心血,若真到了老二夫妻手裡,早晚折騰沒了。
蘇覓柔見大哥默不作聲,便朝洛孟堂連使了幾個眼色。
洛孟堂會意,從旁催促道:「大哥,行不行的,你倒是表個態呀。」
「唉,也罷,二弟,就按你們的意思辦吧。」
話音未落,已然忍不住落淚,揮揮手,示意二人離開。
蘇覓柔得償所願,喜滋滋的拉著自家相公回到西院,咱先按下不提。
單說自打二位兄弟分家后,洛孟津的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
做什麼也無有心思,好在小妹孟瑾時常拉著他在園子里四處轉悠。
有時講些笑話為他排憂解悶,有時吹首曲子讓他寬心舒懷。
那婉轉舒緩的蕭聲陪伴著他度過了艱捱的時光,也滌盪去了他橫亘在胸中的愁苦。
這一日,他正與懷川、懷婉在一起研討《論語集注》里的註解,劉管家拿著一本賬冊走了過來:
「老爺,與二老爺的家算是分完了。
極醉樓與釀酒坊共計折算出銀四百一十六萬兩,餘數未算在內。
按照您的吩咐,除卻平分的,多與他們十六萬兩。
這是具體經辦的手續等相干資料,請您過目。」
「哦,不必了。孟堂那邊要重打鼓,另開張,諸般事物皆要料理,多與他一些也是應當的。
不過,如此一大筆銀兩一時半會也湊不出來,可如何是好?
「老爺,銀子早已付清了,是夫人設法籌措的。
她見您身子並未痊癒,故而特意囑咐老僕不讓與您講。」
洛孟津聞言,放下手裡的書卷,差異地問道:
「夫人籌備的?自家的底細我還不清楚,差著好大一截呢。
夫人又是與誰人籌錯的?你要與我講實話,不然我可要親自去問她了。」
「老爺,別,夫人一再囑咐不讓告訴您。既然您執意要知曉,我便直言不諱了。
是夫人變賣了嫁妝,又加上孟瑾小姐這些年積攢的所有私房錢。
當然,還賣了一些府里的古玩字畫,才勉強湊齊的。」
「原來如此,難為夫人與小妹了。好了,劉管家,你也去歇歇吧。
這陣子極醉樓的生意都是你在幫襯著打理,狄青與懷亭這兩個小子可是一點忙也忙不上。」
言罷,洛孟津便繼續與懷川、懷婉講解學問。
好半天一抬頭,卻發現劉管家憂心忡忡的還站在原地沒動,不由得詫異地問道:
「怎麼,還有旁的事?不妨直言,別吞吞吐吐的。」
「老爺,您倒是仁義了,可您瞧瞧二老爺一家是如何對您的。
不但將酒樓的古董字畫全部捲走了,就連金、銀製作的餐具也一件未留。
不僅如此,櫥子也被二夫人拐走好幾個,這還如何往下經營啊?」
「這、這也欺人太甚了,爹,兄弟歸兄弟,生意歸生意,我去、去找二叔評理。」
「二哥,等等我。走,咱們叫上大哥與表哥一起,人多力量大。」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懷川、懷婉聞聽此事,立時不幹了。二人拉著手,便要去喊人。
洛孟津呵斥住二人,接著又問劉管家:
「看你的神情,似乎還有事瞞著我。業已至此,索性一併說了吧,別遮遮掩掩的。」
劉管家明顯從他的口氣中聽到了一股無奈與滄桑,還是硬著頭皮言道:
「老爺,接下來老僕要講的,您可得挺住嘍。」
「無妨,講來便是。」
「懷澤少爺不但搬走了釀酒坊里所有的極醉酒,還」
講到此處,劉管家頓了一下,偷眼看了看洛孟津的表情,輕了清嗓子,似乎是在為自己加油打氣。
「還將您新近釀製的『顏如玉』酒,也一併搬了個精光。
據酒坊的陸師傅透露,說是要以這個牌子在東京一炮而紅。」
洛孟津聞聽之下,不由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嘴裡連呼道:
「休矣、休矣,此番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呀。」
欲知這『顏如玉』酒後來惹出多大事來,且往下細看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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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後續劇情的精彩紛呈,先期不得不做些必要的鋪墊。接下來,諸多歷史人物開始陸續登場了!本書已有存稿六十萬,祝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