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關中

第六十一章:關中

「那個何芷汀和蘇宇就是最後兩人了吧?」周子衿已經知道熊二佔了軍方一個名額,這樣五人便齊了。

「你認識嗎?」

「不熟。」

何芷汀,應該是女人,功勛竟然壓過了張守城,比自己也差上不多。至於蘇宇,也是直追李戰秋。看來都是狠人啊。

「老哥——!你帶上我好不好?!」

「帶上你?」猝不及防之間,周悠悠已經掛了上來。

「對啊,出去玩的時候帶上我行不行。」

「你還是好好學習吧,可不能給我丟臉。」周子衿越過妹妹的腦袋看向卓瑪,許久不見學姐似乎變得清瘦不少。

「那帶上我可以嗎?」卓瑪的笑容一如那日雨城,明媚地盛開。

「哈哈哈——!跟你開玩笑的!你現在這麼厲害,我也得好好努力才行,不然就追不上你了。」

這一下給周子衿鬧了個大紅臉。

「老哥,我偷偷和你說喲,峰姐要來蓉都城開店了。」

「啊?那老頭子?」周子衿真想在周悠悠肥嘟嘟的臉蛋上親一口,這丫頭,實在是太及時了。

「老頭子肯定來啊。帶我出去玩,不然我就說你欺負我!」

周子衿自然不可能帶周悠悠這個鬼精靈,今天這種男人局就更不能帶。

「小子,你混得真可以啊,把老哥我都忘了吧。」屠老六把一張方盤子扔在桌上,一大把還在吱吱流油的羊肉串嘩啦啦攤開在不鏽鋼盤上。辣椒、孜然、花椒、鹽巴的香氣在吱吱作響的肥油中舞蹈。

「六哥,我這不帶兄弟來了嗎?給我點面子啊。」

「兄弟?我看是想蹭免費飯票。吃吧。」

熊二早就忍不住了,張嘴就一口氣擼了三根,「爽!六哥的串是這個!」毛茸茸的大拇哥只堅持了不到一秒就伸向了肉串。

「小李,吃啊。我這串你爺爺可都是誇過的,吃!」

周子衿的吃相比之熊二那就要文雅多了,他吞下一塊肥瘦相宜的羊肉,「江河之決的事六哥知道吧?」

「知道,周隊長嘛。」

「第一站是西北。」

「所以呢?」

「我還會回一趟草原,路上會去在關中停幾天。」周子衿不理屠老六的陰陽怪氣,笑著繼續說道,「軍方指定讓我去的。」

屠老六臉上的那種江湖氣瞬間不見,他早就通過一些隱秘渠道打聽到一些消息,但怎麼也想不到會子在這裡被這小子直接掀開。

「消息屬實嗎?」

「我知道六哥你是鎬京人,當初在草原救我和戰秋的很多兄弟也都是鎬京的。」周子衿能感覺到屠老六故作輕鬆下的緊張。

「你小子,倒是知恩圖報。」屠老六把烤串時帶的面罩掀了起來,吐出好大一個煙圈,朦朦朧朧。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人抽煙,一人吃串,相得益彰。半支煙的功夫過去,串已經見底。

「六哥,和我說說吧,靈潮歷二十九年的事。」

「二十九年?對啊,都過去三十一年了,日子真他媽操蛋。西南,呵呵,西南,老子總算做對一件事。」

「呼……想聽?」

「想聽。」周子衿和李戰秋都點點頭,二人來之前便已經商量好了。

「還想吃。」

「你個憨貨!」屠老六把透明面罩重新帶上,站起身拍了拍熊二的腦袋。他很瘦,很單薄,一點都不像個傳統的關中漢子,竟然還喜歡穿西服。

「等著。今天你有福了,串管夠!酒管夠!」

……

秦嶺宛若一頭卧龍伏身在蓉都盆地的北方,她既把蓉都盆地與外界阻隔開,同時也像個母親一樣把整個蓉都平原攔在懷裡。

這一世周子衿最感激的一件事便是雖然世界便了,但他熟悉的山水大都還在,有些甚至連名字也沒有變——只要這山水亘古不變,他就覺得自己的根也一起穿越了時空。

西南小隊的第一站是西北漠城再往西北的傳說中太陽隕落的地方,位置大概在前世塔里木盆地的位置。

他們將從蓉都城一路向北,抵達渭河平原后再沿著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在靈潮之後,這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地點,西北的人類聚居地也因此孤懸在外多年。

文明在這裡誕生,也在這裡被潮災摧毀,在這裡掙扎求生。

殘陽如血,赤紅中又孕育著黑暗。群山爭先恐後地將觸手伸向天空,直到把最後一絲溫熱也壓在身下,徒留無聲地嘆息。

這嘆息順著山風由上向下,由西向東,吹過廣袤的渭河河谷,也吹進了所有老秦人的心裡。

贏姬十七歲了,再有一年就是十八,這在族裡是早該許了人家的年紀——如果新生跑不過死亡,老秦族就沒了。人口越多需要的糧食和土地也越多,明明光是生存就已經很困難了,贏姬從來就看不起族裡嘴上掛著多子多福的姨娘們。她們總是懷裡抱一個手裡牽一個,牽著的那個懷裡也許還有一個。

可是現在……是她們用帶孩子的手築成了牆。贏姬有些不敢去看身後。

她不想嫁,族裡的男人都很好,勇武過人,但沒有一個她能看得上的。要是那些傢伙在就好了,那些整日圍著她轉的男人們在就好了。

老秦人的女人脫下圍裙就是戰士。鎮子西側的石牆外,族裡的姨娘們比平日罵自家男人還兇惡幾倍,聽在贏姬心裡卻不是滋味。

「白龍——!那邊!」她得做點兒什麼,她可不是什麼逃跑的傢伙——那些藏在眼底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這個少女的心。

可是……她本不想這樣的。

砰!砰!鱗甲馬的鐵蹄落下,兩頭尖尾狐被踩得血肉模糊——鎮外的石牆已經有幾處被凶獸攻破,這些體型較小的凶獸便趁機溜了進來。

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機會,贏姬甩了甩被鮮血染紅的馬裙,她騎著父親留下的鱗甲馬在鎮中清除這些惱人的傢伙,以防凶獸破壞女人們最寶貴的牲畜以及嗷嗷大哭的孩子。

希律律——!白龍揚起一對已經被染紅的前蹄,額頭上的獨角還有未能清除的血肉。嗖的一聲,贏姬的箭釘在一頭慌不擇路的大牙兔的正前方,又是接連兩件堵住了大牙兔的兩側。

她的箭法是族裡最好的,連那些男人也比不上她。明年,明年她就能靈醒,然後契約小白姬。

這種平時族裡用作肉食的低等級靈獸現在也變成了致命的威脅——大牙兔的一對門牙足以咬碎嬰孩的腦袋。

白龍極其聰慧,哪怕贏姬沒有契約,她也明白如何配合。贏姬拉弓搭箭的時候白龍便已經衝出,在大牙兔張開門牙想要咬斷箭矢的剎那踏碎了兔子的腦袋。而贏姬一個漂亮的海底撈月將三根特製的羽箭收進了箭壺。

「走——!去看看爺爺醒沒有。」她想爺爺,想得都要發瘋了。那雙粗糙的大手彷彿什麼都能握住,那寬闊的肩膀彷彿能夠把天都撐起。她想要伏在爺爺的身上大哭一場,想要把爺爺的大手撫摸在雙頰上的感覺。

她一定要找一個爺爺一樣的男人,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如果不是爺爺受了重傷,如果不是為了尋找治療爺爺的靈藥,如果不是為了在入冬前儲備足夠的肉食,如果他們的鎬京城還在的話……

駕——!贏姬瞳孔中映出了遠處建築的影子,把越來越濃的黑暗甩在身後。

「爺爺!爺爺!爺爺醒了嗎?」贏姬不等白龍停穩便翻身下馬,矯健得像一隻雌豹,聲音卻顯出她的慌亂與急切。

「族長已經醒了,我正要去叫您呢。您趕快進去吧,我趕緊去鎮外看看。」族裡唯一的醫師看到贏姬來了,留下一句話后,便翻身騎上一匹馬風也似的走了。

「囡囡,囡囡來了嗎?」

「爺爺,我來了。」贏姬撲通一聲伏在老人身上,也不管老人蒼白的臉色,嚎啕大哭起來。

「好了,別哭了,我都聽說了,你做得很好。」

「我……姨娘們還有叔伯們都很好,我學著爺爺的樣子給他們派了任務。但是……但是……」

「那你怎麼自己回來了?」

「我……我騎馬速度快,姨娘們請我去把溜進來的凶獸殺了,好讓家裡不受災。」

「我……我想看看爺爺。」在老人溫暖且充滿威嚴的目光下,贏姬終於說了實話——這擔子太重了,她只想把他們都丟給爺爺。

「扶爺爺起來。」

「爺爺今天教你一件事。」名為贏柏翳的老人身型高大,贏姬只能環過老人的腰勉勵將老人撐起,待到察覺肩上的重量輕了贏姬才開口:「爺爺你說。」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贏姬漂亮的瓜子臉瞬間通紅,沒想到爺爺如此直接地戳破了她的心事。

那些半大小子每日里嘴上都掛著這句,彷彿喊上一遍就能多快長一歲一樣,她覺得這些傢伙傻極了。

「白龍——!」老人一聲大喝,白色的鱗甲馬躍入院中,對著老人嘶鳴不止。

「贏姬!」

「在!」少女下意識站直了身子,這是印在所有老秦人靈魂深處的聲音,這是將令。

「把族裡的孩子都召集起來,不論大小,帶到鎮外。讓他們看看老秦人是怎麼掙出一條命的!」

「爺爺,七娘家的還沒斷奶……」

「不論大小,不會走的就抱著,聽明白了嗎?」

「是!」

贏柏翳和白龍已經走遠,那是鎮外西側凶獸最多的方向。煙塵在漸起的月光下被染上了一層銀灰,似乎連今夜的月也不透亮了,贏姬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姨娘們的喊殺聲,喊得她臉紅,喊得她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白姬——!」她修長有力的腿在地上狠狠一跺,打了一聲馬哨,不多時,一匹通體雪白的白色鱗甲馬馬駒像一道白色的閃電一樣衝到了院外。

「對不起。」贏姬抱著白姬修長的脖子,感受那緻密的白色鱗甲上傳來的溫熱,聲音淹沒在越來越深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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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之靈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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