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辛苦兼職

帝都，市中心。

林易蹲在花壇上開始嗦第二碗粉。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選擇帝都最繁華的路段當然不是為了嗦粉，他是在看人。

看這些形形色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人。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沒有在人群中光明正大的做自己了......

前一世，他是一個明星。

童星出道，16歲考入電影學院，影視歌三棲開花，不到25歲就做到家喻戶曉，叱吒各大頒獎典禮。

但掌聲背後，是一天比一天差的身體，和越來越強的孤獨感。

他沒有朋友，沒有愛人，連「自己」也快沒了。

從小的玩伴們，因為和他巨大的社會差異，漸漸主動和他斷了聯繫，所謂的「朋友」也只停留在朋友圈點贊上。

公司嚴令禁止談戀愛，雖然有過幾段露水情緣，但都跟愛情扯不上關係，無非是互相利用。

每天生活在無數眼睛下。

經紀人盯著你的言行舉止、助理盯著你有沒有多吃一口、教練盯著你有沒有健身、粉絲盯著你有沒有和哪家女明星搞曖昧、連去廁所都有狗仔盯著你洗沒洗手！

在連軸轉了879天，威脅再不休息就頂微博號，發「永久退出娛樂圈」后，團隊終於仁慈地答應——

給他放兩天假。

負責社交媒體的同事，在出行前用林易的賬號發布了一條動態，一張帥氣的黑白側臉照，配文「踏上旅程」。

沒想到，還沒上飛機開始「旅程」就在路上出了交通事故，穿到了這個和自己同名同姓、臉也有八九分相似人的身上。

現在身份是一個21歲的大四學生，學的是廣播電視學。

他穿越來的這個地方叫華國，與之前的世界大體相同，但也有不同。

就比如娛樂行業。

娛樂行業依然紅火，但並不算強盛，藝人靠實打實的硬實力和觀眾口碑起家。

頭版頭條上能稱作明星的，不是演技大神就是過硬實力唱將，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鶯鶯燕燕。

這裡雖然也有互聯網和門戶網站，但娛樂垂類沒有前一世常年霸佔前三的盛世，而是在中下游尷尬地存活著，甚至有些網站都沒有娛樂這一單獨的垂類sheet。

點進娛樂新聞，基本都是電視劇、電影、藝人的通稿。

偶爾跳出一個緋聞報道，小編用蒼白無力的文字表述著自己的猜測，完全不懂撩撥觀眾八卦的心弦。

更是沒有周一見和求錘得錘。

了解這一切后，林易決定這一世格局必須打開。

娛樂的荒漠，對於他這種上一世在娛樂圈慘烈廝殺並大獲全勝的老油條來說，不是天胡開局是什麼？

如果一根筋還做藝人，那可就把路走窄了。

只花一小時，他就想好了未來四十年完整的人生規劃。

先成立一個娛樂公司，簽一批漂亮的小鮮肉和小妹妹，一邊培訓一邊籌備綜藝，一茬接一茬，一波接一波，左擁右抱去敲鐘！

之後開創一條轟轟烈烈的造星之路，最終打造一個席捲全球的娛樂帝國！

沒有加班、沒有內卷、沒有看人臉色，每天的工作就是鞭策簽約藝人和數錢。

坡爾菲特！

公司名稱、開業時間、剪綵儀式買幾把剪刀都想好了，只差啟動。

那麼問題來了，他沒錢......

說沒錢可能有些抬舉了，林易的經濟狀況用貧窮描述更加貼切。

父母在他12歲那年空難離世，雖然拿了一筆賠償款，但是這些年上學和日常基本都花完了。

這些年一直在做兼職，但日子屬實挺捉襟見肘......

「夢想如果觸手可及，還叫夢想嗎？」林易如是安慰自己。

今天是穿越來的第三天，除了苦於沒錢創立娛樂帝國的煩惱外，其他一切都非常不錯......

沒有人看了，沒有人查了，也沒有人管了。

他可以肆意地吃，放聲地笑，痛快地哭，胡亂地搞。

頭髮茂密了，腹肌出現了，小可愛也精力滿滿了。

還有什麼不滿意？

在第五個星探想要搭話，但是見林易一副gai溜子模樣，搖頭離開后，林易正好嗦完了最後一口粉。

他扔掉垃圾，趿拉著拖鞋，漫無目的地在步行街閑逛起來。

經過剛穿越幾天的興奮期，林易開始冷靜下來思考之後的實際問題。

「娛樂帝國」這條路是林易真實想做的，不是想想而已，但啟動需要龐大的資金支持。

做藝人肯定是最簡單和快速的賺錢路徑，但林易不想再次失去享受生活的權利。

魚和熊掌真不可兼得嗎？

就在他唉聲嘆氣間，突然想到另一個新思路。

「誰說一定要從零開始組建公司？我不能找個現成的？」

林易想要做的事情，對於目前這個社會來說缺乏的客觀條件太多。

「娛樂迭代這種大動作，旱地拔蔥肯定是不行的。我可以先進一個公司上班，一邊往上爬，一邊推動娛樂圈變革。」

林易學的是廣播電視學，能進的行業非常多，現在大四也正是找工作的好時機。

「依靠我的經驗，爬上去時間不會太長......順利的話直接用這個公司完成娛樂帝國的目標，如果不順利圈一筆錢自立門戶。」

找一個和娛樂能貼上邊的公司，既給未來的計劃做準備，又有大展拳腳的空間。

半個多小時后林易給自己定完了小目標，食也消得差不多了，此刻正好停在一家理髮店門口。

雖然臉帥的一批，但林易現在看起來太乖了，完全是個清純學生仔模樣。

太稚嫩進社會可是要吃虧的。

娛樂圈和公關公司最亂......呸！

最fashion了！

前一世考慮時尚資源和現代劇，他一直留中長發，做夢都想剃個寸頭。

想著這些，他帶著反派boss的標準笑容推開理髮店大門。

三個小時后。

林易走出理髮店大門的剎那，立刻成為人群中最「靚」的仔。

腦袋上頂著誇張的動漫紅寸頭，鼻樑上還帶了副不知道哪裡順的黃片墨鏡。

在已經開了路燈的馬路上，這髮型配上這顏值，簡直不要太騷包。

林易走出去二百多米，tony依然在門口望眼欲穿。

「這是第一個能分清湄拉紅、草莓紅、復古紅和海王紅的男人......」

林易離開理髮店后，又去買了幾件新衣服，看到銀行卡餘額來到1233才收手。

到宿舍的時候，裡面空無一人。

看著時間還早，林易打開電腦開始找工作。

他沒有著急投遞，而是先打開桌面上名為「林易簡歷」的文件。

看了沒一分鐘，氣得直嘬牙花子。

這小子，太實在了！

簡歷是需要「美化」的呀！

怪不得大四了，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找到......

簡歷美化是門學問，有些能美，有些則不能美，但工作經歷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能空著呢？

就算沒有也萬萬不能空著呀！

林易想都沒想，直接開始輸入：

「大二上學期利用課餘時間，在藝人張三團隊，擔任宣傳助理，工作職責為......」

「大三上學期利用課餘時間，在藝人李四團隊，擔任宣傳經紀，工作職責為......」

「大四上學期至今利用課餘時間，在藝人王五團隊，擔任宣傳經紀兼商務經紀，工作職責為......」

林易寫的全都是查無此人的藝人，反正娛樂圈這麼大，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糊咖。

他這種還沒畢業的大學生，極少數公司會看你鑲過什麼金邊，主要看都干過什麼，會幹什麼，人靠不靠譜。

可能也只有這個時候，干過什麼比在哪兒干過更加有用。

要核實？去核吧，沒十天半個月都找不到這個人，又不是投的世界五百強，背調都不夠格。

還有個人性格和專長也不能空啊！

「熟練使用PS、AE等軟體，能獨立完成項目策劃並落地執行，擅長與合作方對接，對待工作有熱情，吃苦耐勞。」

「腦洞大，能掌握多種文案和作品風格，具備極強的審美能力。」

經歷雖假，但能力是真。

越想越覺得一點毛病沒有。

......

一個小時后。

他投遞完第五個職位，正想著不知道哪個幸運兒能得到他這個「掛」的時候，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江阿姨？」

這個備註有點眼熟，就是想不起是誰。

又看了幾秒，終於想起來這是誰了......

他拍了下腦門，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啊？！

穿越后只顧著「娛樂帝國」的激動和興奮，忽略了前主埋下的坑。

他站直身體，摁下接聽鍵。

「喂？阿姨？」這幾個字說的字正腔圓，甚至帶著點播音腔。

在旁人眼裡，這身造型配上這表情，認真得像是勞改所出來的叛逆少年正在給前所長彙報最近動態。

對方沒聽完林易說話就急忙開口道：

「小林，你和敏敏在一起沒啊？怎麼找不到她呢？」

「敏敏最近工作忙，可能沒注意手機，您怎麼了？」

他聽出對方聲音中帶著不正常的顫抖。

「敏敏外婆下午暈過去了，正在搶救。她外婆最疼敏敏和你了，你們能不能回來趟啊？我擔心......」話沒說完，對方直接哭出聲來。

「您別著急，我馬上回去。」

掛掉電話，林易飛速預定今晚10點40的航班飛春城，甚至沒比對價格。

之後他胡亂裝了幾件衣服，便跑去學校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

「機場，師傅麻煩快點。」

車輛啟動后，他打開通訊軟體，給一個備註叫「老闆」的人發了一段消息。

「外婆在搶救，阿姨聯繫不到你，找到我這裡了，我訂了今晚的航班去春城。」

聊天界面大部分是林易給對方的留言，十幾句話后對方才會回復一句。

林易扶著額頭，看著外面熙攘的人群，心情複雜了起來。

備註叫「老闆」的人，是林易名義上的女朋友，方學敏。

他這些年的兼職工作，是借著自己不錯的姿色，假扮別人男朋友......而方學敏已經是他第二個老闆了。

第一個老闆是個騙子。

她騙林易什麼年輕時不相信世界上有愛情，所以錯過了一個個真愛，父母臨終前就想見到女兒幸福的老掉牙橋段。

而林易居然還信了。

雖然心裡覺得一直不見父母而是吃吃喝喝很奇怪，但是那女的說什麼他都信，直到褲衩差點讓人扒了，才知道被騙。

人家孩子比林易都高半頭了。

出師不利后他本打算金盆洗手，但是......第二個老闆給出的條件實在太好了！

方學敏比林易大6歲，今年27，在帝都做生意，行業不詳。

在林易見到方學敏前，他被人層層盤問了將近兩個月。

從上祖上三代，到兒時的鄰居；從大學成績，到小學時拿沒拿過三好學生；從上廁所的頻率，到西紅柿雞蛋吃甜吃咸......

經過六輪面試，林易在這次選拔中脫引而出，一舉奪魁！

這才第一次見到方學敏。

兩個人在那次見面中，簽訂了一份長達49頁的書面合作協議。

見家長10000，回家過年20000，其他情況視佔用時長單獨議價。

要知道林易在第一個老闆那褲衩都被撕爛了，才拿了不到3000塊錢。

方學敏這見一次家長就一萬！

誰聽了不迷糊？

他把持不住啊！只能繼續墮落了.....

除了必須做到隨叫隨到外，林易擁有極大的自由，是否談女朋友等等對方一概不干涉。

兩個人合作期限是2年，到林易22歲。

至於為什麼期限設定在22歲前，答案非常簡單。

家裡先是催你找對象，之後就要催婚，但是你看我男朋友不到22歲，沒到合法結婚年紀呢！這可使不得！

到了怎麼辦？

換下一個唄！

合作的一年裡，兩個人只見過三次，兩次在帝都陪探親的方學敏爸媽吃飯，一次是回老家給方學敏外婆過生日。

回老家那次，差旅費全部報銷，甚至因為方學敏外婆拉著林易說了一下午話，多給了一萬......

按道理講，林易在方學敏未聯繫上之前，是不應該貿然前往的。

但林易兩世都是孤兒，當方母哭著要他回去的時候，一切反應都是心的選擇。

懷著忐忑的心情飛機落地春城，林易直奔醫院。

凌晨的搶救室門口，除了方學敏的父母外，她的兩個舅舅、三個姨攜全家都來了。

上到六十，下到剛會走路的娃娃，一股腦擠在樓道里。

每次見到方學敏的家人，林易就萬分理解她為什麼要花這個錢。

人太多了！

即使沒人嚼舌根，卷也卷死了......

方學敏同輩里，除了未成年的兩個和她外，全都結婚了。

她跟未成年也坐不到一桌啊！沒辦法，只能找林易這個「托」。

「小林......」

方母江艷萍一見到林易就開始哭，一句整話都說不完整。

方學敏的父親方中達說，方學敏外婆在田裡種了好多東西，最近老人家血壓不正常，子女們不再讓她去看那些寶貝，今天她趁著沒人注意自己偷偷跑了去。

到晚上才發現，老人家已經在田裡暈過去不知多久。

外婆已經七十多了，江艷萍擔心這次萬一......才會給方學敏打電話讓她回來。

深夜兩點，搶救室大門推開。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眾人的心這才放下來。

沒過幾分鐘護士過來轟人，之後要推去病房不能那麼多人跟著，只能去倆人。

「我留下吧。」林易第一個出聲。

老一輩年紀都大了，肯定不能在這裡守夜，小一輩的裡面，他是少有幾個正當年的，這事理所應當扛下。

最後，留下林易和方學敏的一個表哥，其他人回去休息，轉天分批來探望。

林易和表哥並不熟，倆人分別找了個角落坐下，互不言語。

就這樣眯到樓道里沒了動靜，表哥那邊傳來微弱的鼾聲，林易閉眼獨自感受初夏難得的清涼。

「噠」

凌晨的醫院可以用寂靜來形容，也只有這個時候高跟鞋落地的聲音才會如此清晰，壓過一聲又一聲的蟬叫。

「噠——噠——噠——」

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林易所在病房外。

開門聲隨即而至。

林易的目光中，一個一米七左右，身穿黑色包臀緊身裙，披著復古直角肩西裝外套的女生，款款走入。

她頭髮微卷，垂落到背後，鼻樑挺直，唇色鮮艷如火，濃密的眼睫毛下眼睛燦若繁星。

表哥揉了揉眼睛，忽地站起，一臉驚訝：

「學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