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韓非之死
李斯的算盤打得很響,這件事情自始至終他都是在幕後操作,根本就沒有走到台前去過一次。
因此就算將來趙姬真的清醒過來了,也是怪不到他的頭上的。因為如果從第三方的角度去看的話,李斯在整個過程中扮演的都不過是一個執行者的角色。上門捉拿也好,入獄下毒也罷,都是聽從嫪毐的命令行事。就算趙姬想要怪罪,也怪不到他的頭上。
更何況,如今已經接近年底,等到了明年,嬴政大婚之後,他便要開始親政了。到了那個時候,趙姬身為太后自然就沒有了監國攝政的權力。而一個深居後宮,手中沒有權力的太后,李斯又為什麼要害怕呢?
相較之下,反倒是眼前的這個韓非,才是李斯真正害怕的人。身為韓非師弟的李斯非常清楚韓非的真實能力,知道一旦他成功進入嬴政的眼睛,並且被他留在身邊,那麼將來自己就要處處被壓壓一頭了,而這,是李斯所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韓非與白洛不同,李斯雖然也從白洛身上感到了威脅,但是白洛身為白起之後,本身就有秦國本土勛貴這層外衣在,和他這種外國來的寒門士子根本就不是一個賽道的。再加上白洛生性憊懶,因此李斯自覺還能與他共處。唯有韓非,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李斯的頭號勁敵,因此他才會如此火急火燎地想要將其除掉。
「不!不!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如今的所作所為,終有一日是會被世人所知道的。就算太后將來不怪罪於你,難道你就不怕被後世之人唾罵嗎!?」
萬般無奈之下,韓非只能搬出了儒家的最後手段,春秋之誅。
所謂的春秋之誅,指的是歷史上孔子寫了《春秋》之後,那些亂臣賊子因為害怕自己的醜事被後世之人知道,進而遺臭千年,故而日夜害怕。這個詞後來引申為將你的壞事記載在史冊上,將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日夜遭受後世之人的唾罵。
相較於後世,古人的生命要更短一些,因此他們也更加輕生而重死,故而他們對於身後之名相當看重。如今韓非使出春秋之誅這個殺手鐧,就是為了能夠讓李斯心生畏懼,進而退去。
然而此時的李斯已經被權力和前程迷失了雙眼,又如何會這般輕易退去?當即朝著韓非哈哈大笑道:
「春秋之誅,那也得後世之人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才行!只要我將來當了秦國的宰相,而後再稍微點撥一下史官,這後人不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了嗎!?」
這個時代的史官因為是世襲的,因此還是相當有職業操守的。故而歷史也並沒有指望他們修改歷史,只是單純地打算拋出虛假情報,以此來迷惑史官。
反正在這次事件中,他全程都躲在嫪毐的身後。就算有人追究起來,他也能用奉命行事推脫過去。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師兄是時候上路了!」
李斯得意地笑完之後,從袖子中拿出了牢房的鑰匙,隨後將其打開,端著毒酒走了進去:
「師兄,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優秀了吧!」
說著,李斯便一隻手端起毒酒,一隻手掐住韓非的嘴巴,強行往裡面灌。
韓非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當即拚命掙扎了起來。但是一來他有鎖鏈在身,本就活動不便。二來李斯還故意餓了他許久,讓其沒有力氣反抗。三來李斯出身寒門,小時候還親自下地干過農活,力氣本就要比貴公子出身的韓非大上許多。三重加持之下,韓非根本沒有反抗李斯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斯將毒酒灌進自己的嘴中而無能為力。
「好了,毒酒發作還需要一些時間,師兄就在這裡享受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光吧!」
李斯滿意地看了自己的傑作一眼,隨後將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丟,便轉身朝牢房之外走去。
只留下韓非一個人,痛苦地牢房之內扭曲著身體。
……
「所以說……韓非已經死了嗎?」
白府內,在接到韓非已經在獄中「自盡而亡」的消息之後,白洛忍不住一陣唏噓道:
「想不到,堂堂一代宗師,儒法兩家的集大成者,竟然就這麼死了……」
「聽牢里的獄卒說,公子死時的模樣非常可怕……」
一旁的張良心情沉重道。
「可怕是必然的,從喝下毒酒到毒發身亡,其中至少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這一個時辰的時間中,毒藥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公子的身體,難免會做出可怖的神色。」
白洛嘆了口氣道。
這個時代的毒藥基本上指的就是砒霜,而砒霜要想殺人,除非劑量非常多,否則沒有一兩個小時是殺不掉人的。
韓非死於毒酒,毒酒這個東西,且不說所能溶解的砒霜有多少,單就酒杯的容量,就註定了不可能裝下太多的毒酒。在這種情況下,韓非顯然是不可能太早死掉的。因此在牢中痛苦掙扎一兩個小時,最終被折磨去世,才是他最有可能的死法。
「無論怎麼說,公子也是韓.國來的使者。李斯就這樣將公子殺掉,未免太過無法無天了!」
一旁的張良在聽完韓非死前的悲慘遭遇之後,瞬間緊握拳頭道:
「他這麼做,難道就不怕遭到韓.國人的報復嗎!?」
「報復?他怕什麼報復?且不說整件事情他都有嫪毐在前頭頂著,就算沒有,以韓.國如今的國力,難道就有辦法對李斯怎麼樣嗎?」
白洛微微搖頭道:
「相較於韓非公子的韓.國公子身份,我更加惋惜於他儒法兩家集大成者就這麼死在獄中。華夏大地好不容易出了一個他這樣的人物,結果還沒留下法統,就這麼沒了,實在是太可惜了些!」
此時距離歷史上原定的韓非死亡時間還有好幾年,因此韓非還有很多著作沒能寫出來。不僅如此,歷史上韓非在下獄之後還寫了《說難》這篇巨作,而這次卻因此死得實在是太早,因此什麼都沒能留下來。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韓非之死確實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白洛猜到李斯會出手對付韓非,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到李斯竟然會如此急不可耐地就立馬毒死韓非啊!這尼.瑪和歷史上發生的事情不一樣,這讓白洛如何能夠猜得到?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白洛就算懊惱,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不住地感慨道:
「從此,華夏的儒法傳承,就要缺失極為重要的一塊了!」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應該如何對付李斯!」
聽到這話,一旁的張良不由皺眉道:
「他如今膽敢毒殺公子,將來保不住會以同樣的手段對付咱們!」
此時的張良是真的氣急了,他跟韓非之間的矛盾是「韓.國人內部矛盾」,他們之間可以鬧騰,但是你李斯,一個出身卑賤的外國之人,憑什麼這般肆意地毒害韓非?這一刻,張良與生俱來的遊俠心性,快意恩仇徹底覺醒了。此時的他只想著如何布置陷阱幹掉李斯,給韓非報仇。至於韓非死後沒能給華夏大地留下遺產什麼的,他反倒是不關心了。
「此事不急,如今的秦國朝堂正處於變革的前夕。在這種情況下,咱們是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的。」
白洛聞言,擺了擺手安撫道:
「如今已經是深冬,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一旦過了年,大王就能與齊楚兩國的王女完婚了。而等大王完婚之後,太后便再也沒有了繼續攝政的理由。太后失去權力了,嫪毐還能繼續身居高位嗎?」
「老師的意思是,咱們要先集中力量,對付嫪毐!?」
張良聞言,眼前一亮道。
雖說李斯才是韓非之死的罪魁禍首,但是嫪毐這個幫凶在這件事上也同樣有著脫不開的干係,因此嫪毐也在張良的必殺名單之中。如今聽到白洛這般說,還以為是要先幹掉嫪毐給韓非報仇,當即一臉興奮道:
「要不要我寫信回國,將張家豢養的死士調進關中?」
「想什麼呢?還調集死士!?」
白洛聞言,不由滿頭黑線地拍了張良的腦袋一下:
「人家嫪毐身為長信侯,私底下豢養的死士不知道有多少。你們張家雖說傳承久,底蘊深,但是畢竟遠在韓.國,所能調動的能力相當有限。要想在關中將嫪毐截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開玩笑,一國政要若是如此好殺的話,天下早就亂套了。哪裡還需要軍隊攻伐,直接不停地刺殺敵國國君,使敵國陷入動蕩之中不就好了?
「這……那老師的意思是什麼?」
張良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隨後嘟囔著問道:
「嫪毐畢竟是太后的親信,就算太后失去權力了,她也是秦王的母親,要想保住自己的親信還是很容易的。若是不用刺殺的話,弟子實在是想不出應該如何殺掉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