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某對姐弟

12某對姐弟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點了他的穴道,收回劍偏過頭沖梁仁努努嘴:「你先來。」

梁仁瞅一眼面色陰沉的某幫主,同樣偏過頭:「我沒問題,你來吧。」

我輕咳一聲,微抖劍尖,拿出兇惡模樣問道:「你是什麼人?」

「七煞幫幫主謝一寒。」

我眼角抽搐,睨向再次偏過頭去的梁仁:「我問他你答什麼。」

梁仁彆扭道:「他才不會回答呢。」

我完全搞不清情況:「你怎麼知道,你們很熟嗎?」

梁仁點頭:「很熟。」

我:「……他是你二叔的侄子的舅老爺的小舅子的表姐的未婚夫?」

梁仁略略思考,鄭重道:「是堂姐。」

我:「啊?」

梁仁:「他是我二叔的侄子的舅老爺的小舅子的堂姐的未婚夫。」

我:「……」好吧,這個江湖早已超出我的理解範圍。

和梁仁大眼瞪小眼片刻,我清清嗓子繼續審問:「謝幫主,你為何追殺我?」

「這個不好說。」

我僵硬地轉頭:「少俠,你又知道。」

梁仁點頭點得誠懇:「嗯,所以我剛剛才說我沒問題的,因為我都知道啊。」

我按捺住暴走的衝動:「那我還審問神馬?!」

梁仁苦著臉:「我以為你會問出新鮮的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既然大家都認識,那我就賣你個面子放開他好了。」

梁仁擺手:「這個倒不用,七煞幫和秋水山莊關係並不好。」

我獃滯了:「可是你說你們很熟。」

梁仁表情真摯:「有時仇人之間會比朋友了解得深。」

我:「……」

繼續大眼瞪小眼,瞪得天都快亮了。我拿手指捅了捅梁仁:「我們現在怎麼處理?」

梁仁拍手笑得歡快:「殺了他,提著他的腦袋去見我爹,我爹一定很高興。」

我臉黑如墨,不悅道:「看你也是一翩翩美少年,怎麼手段如此兇殘?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梁仁沮喪道:「那你說怎麼辦?」

我點著額角認真思考:「殺人是不行的。要不我們就這樣走吧,反正他的穴道時辰一到就可自動解開,毋須擔心他。」

這次輪到梁仁臉黑如墨:「你還擔心他?他剛才可是要殺你。」

我斜睨他:「你之前還要殺我呢。」

梁仁扭過頭不再作聲。

我回劍入鞘,轉身前行:「少俠,走啦。折騰大半夜累死了,回去我要好好睡上一覺,誰都不許打擾。」

梁仁仍一步三回頭,神色間頗為戒備。

我輕笑一聲,挑眉戲道:「梁少莊主,你這麼依依不捨,莫非是你看上人家幫主了?」話音未落,只覺背後一陣陰風破空而來。我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狠狠一推,向旁邊跌去。餘光瞥見有黑影撲來。

我大驚轉身欲救,卻已來不及。只見謝一寒狠狠擊在梁仁背心,狠厲的目光掠過我,接著御起輕功向林中逃去。

我擔心梁仁狀況,也顧不得追他。忙過去扶住梁仁,急道:「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梁仁面色蒼白地抬眼看我,卻是噗地噴出一口黑血。

我失聲道:「掌上有毒。」

梁仁搖搖欲墜:「我就知道謝一寒不是好人。」

我攙他坐下:「我們不是點了他的穴道嗎?」

梁仁從口中擠出字眼:「他可以沖開穴道。」

我跺腳道:「沖開穴道自身也會經脈受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也做得來?」

梁仁目光絕望:「姐姐,你到底有沒有在江湖上混過?」

我很無奈:「我出來混江湖還不到三日。」

梁仁一口黑血。

這黑血落於路旁的草叢。片刻后,我瞪大了眼睛,這草叢竟不知何時變黃許多。俯身嗅向那黑血,我淡定的神色終於起了變化。這毒,我目前解不了。

這毒初步判斷應有多種毒物混雜,只憑我隨身攜帶的器械和藥物,根本無法下手。我回頭看他:「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梁仁臉色已轉慘白:「這是血煞掌,謝一寒的獨門絕招。掌上的毒是血煞毒,非比一般,雖不如秋水山莊的水寒毒性烈,但其混雜了不下十種毒,相當不易解。」

「這毒誰人可解?毒性發作需多久?」

「血煞毒唯當今有神醫聖手之稱的武林盟主宮千行可解,毒性於六個時辰內發作。」

「宮千行在哪裡?我帶你去。」

梁仁氣息奄奄,搖搖頭:「不用了。武林盟遠在千里之外,我們趕不到的。」

我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既然知道這毒解不了,你替我擋什麼啊。」

梁仁笑得勉強:「你救過我一命,那種時刻我怎能眼睜睜看你去死?要知道我將來是要做仁義無雙的大俠,當然不能給這名頭抹黑。」

我幾欲暴走:「你弄清情況好不好?!你怎麼知道我中他一掌就會死?本姑娘打小百毒不侵,百毒不侵你懂不懂?」這也是我對謝一寒不設防的原因,我明白他傷不了我。可是我沒想到梁仁會擋上去。

梁仁咧了咧嘴,半晌黯然道:「對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我使勁拍拍臉頰,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不是你的錯。我急昏了頭,剛才說的話你別介意。你放心,我會救你的。這毒雖然難解,但我看著並不是不能解。眼下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這荒山野嶺什麼都沒有,我們現在必須先回去。」

梁仁微微點頭,聲音幾不可聞:「謝謝。」

我小心地攙起他,問道:「你還能走嗎?」

他輕輕點頭。

我扶著他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怎麼走?」

晨光熹微,萬物漸漸蘇醒。回首四顧,只見叢林莽莽,小徑交錯,完全不知道自己來到什麼地方。

梁仁軟綿綿地靠在我肩上,輕聲道:「生死由命,隨心選擇吧。」

我心下無法,極力回憶之前逃跑時的光景,循著記憶中的路線行去。想著當初從上陽谷都能摸索出來,走出這地方應該問題不大。我暗暗告訴自己,蒔蘿,要相信自己的記憶,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日頭升起,陽光鋪天蓋地地灑下時,我心中的自信裂出縫隙。當初能從上陽谷出來,一定不是因為我的記憶精確,而是當時運氣好。

當再次看到那被斬斷於路的毒蛇蠍子時,我心中生出一絲絕望。兜兜轉轉一個多時辰,竟然又回到原地。

他嘴唇泛紫,麵皮隱隱發青,黑亮的眼睛失去光彩。毒性蔓延,梁仁的體力正在迅速流失,不多時,他別說行路,連站立都成了問題。他輕輕地笑,緩緩道:「我恐怕要死了。昨晚說的遺言也不算浪費。」

我心上驀地一痛,偏頭看他。他雖然個頭不低,但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眉眼間還帶著幾分稚氣,這樣一位少年,人生才剛剛開始,卻要隕落於此。他為我擋下那掌時,是否真正明白自己即將付出的代價。因為我救過他一命,所以就要以命相報。鼻腔酸澀,突然覺得很難過。

「你不會死,我說過我會救你,我不會讓你死的。」蹲下身將他背起來,眼前水汽濛濛,我笑道,「我蒔蘿難得做出一次承諾,上天怎麼也得幫我圓上。」

梁仁動了動,頭無力地伏在我肩頭。

有溫熱的液體滲入,緩緩氤氳開。

他啟唇,低啞微弱的聲音:「我娘因我的出生而離開人世,小時候我總是羨慕有娘親疼愛的人。我爹許是認為我害死了娘親,總不肯親近我,自小到大他從未抱過我。我跌倒了,他讓我自己爬起來,我害怕了,他讓我自己學著適應,說男子漢必須堅強。我爹什麼都能給我,卻惟獨不給感情,他看我的眼神永遠是冷冰冰。別人羨慕我是秋水山莊的少莊主,是我爹寵愛備至的獨苗,可知我也多麼羨慕他們有爹娘疼愛。」

我背著他靜靜地行路,陽光灑落於叢林間,折射出點點金光。一切都那麼美好,生命是那麼美好。

梁仁吸了吸鼻子,繼續道:「五歲那年,我和一個玩伴爬上樹摘果子,不料樹枝斷裂,我們一齊摔了下來。他蹭破了膝蓋,我扭傷了腳。我爬起來準備走回去,卻見他坐在地上抹眼淚不肯起來。我正不解時,見一個大我們兩三歲的女孩急匆匆趕過來。檢查他的傷處,用手絹幫他細細包紮好,然後蹲下來背起他慢慢走出園子。女孩邊走邊說,你再這樣我下次可就不管了,讓你隨爹爹罵去。那個玩伴在女孩肩頭蹭著眼睛,撒嬌說,姐,你最疼我了,一定不捨得。」

梁仁頓了下,又緩緩道:「我看著他們一點點走遠,直至再也看不見。我本來不覺得這點傷有什麼,這時卻有點難過。當時我就想,即使沒了娘親,有個疼自己的姐姐也很好,我受了傷她能背著我,哪怕只有一次我都很滿足。從此我也很羨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可惜我還是一個人,什麼都沒有。」

肩頭的潤濕感更甚,我沒有回頭看他,把眼中湧上來的水霧壓制下去,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回應。

梁仁在我肩頭輕輕蹭了蹭,嗓音含了濕意:「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我在想你要是我姐姐該多好。這樣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我的眼淚終於落下來,卻是咧嘴扯出笑容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答應收你做我弟弟。」

他吃力地湊近我耳畔,極緩極輕道:「我求你,不要再讓我一個人。」

淚水滑過,臉上儘是濕漉漉的觸感,我盡量讓自己顯得開心,大聲道:「好。我叫蒔蘿,以後就是你姐姐。梁仁,蒔蘿你知道嗎?就是那種開著黃色小花很安靜很平凡的植物,它就是我的名字。」

他點點頭:「嗯。姐,你能叫我阿仁嗎?我爹都是這麼叫我,可是他叫我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我仰臉看漸漸高升的日頭,同樣大聲:「好,阿仁。」

他蹭過來慢慢抱住我的脖頸,一字一頓道:「姐,我好高興。」

我偏頭看他,陽光落在他身上,閃爍著,跳躍著,如同歡快的音符,如同剛燃起的火苗。眼淚怎麼都控制不住,視線一點點模糊,我昂起頭,頗得意道:「那當然,撿了個我這樣溫柔善良貌美如花醫術高超的姐,你真是走了狗屎運。」

他虛弱的聲音帶了絲笑意:「有理,我真走運。」接著他又道,「姐,你這麼好這麼厲害,爹交給你我很放心。」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覺不好。

阿仁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姐,我好累,想睡一會。」

我猛然回頭,急道:「阿仁,不許睡。」不期然對上那雙已渙散的眸子,我徹底慌了,「阿仁,別放棄啊。姐會帶你出去,姐會救你的。」

他雙唇翕合,聲音幾不可聞:「對不起,姐。」

他的頭垂下來,擦過我的脖頸,我只覺猶如利刃劃過,渾身冰涼,徹骨疼痛。

血煞毒提前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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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太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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