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目送大山一夥出了門,依依和蘭花轉身進了廚房。
蘭花默默的掀了鍋蓋,舀了一碗雞湯,遞了過來。
依依接過,一飲而盡,把碗放到一邊,看著站在一旁淚眼婆娑的蘭花,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他們會拿了銀錢回來的。」
蘭花再也忍不住,哭出聲道:「依依,為什麼二哥會這樣子?他不知道他這樣子害得我們家有多慘。難道我們家不好了,他就開心了嗎?他為什麼要去賭呢?」
依依拍拍她的肩膀:「賭博這種東西,一旦迷上了,便控制不住自己,就算是輸了銀子,仍然一心想著下一回能贏回來,結果輸的更多。」
蘭花淚眼朦朧,睜著水蒙蒙的眼睛,問:「那怎麼辦?」
「沒有辦法,總不能把他關著,一輩子不出門,只能等他自己明白過來。希望,這一次,他能有所悔悟。」依依嘆道。
蘭花聽了,眼淚跟瀑布似的嘩嘩直流,「自從小三走了,家裡都是悶悶的,連囡囡都不敢大聲講話。好不容易,嫂子生下大頭,家裡熱熱鬧鬧的辦了一場酒,結果,第二天又發生這樣的事。現在,又要四處借錢,依依,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依依知道家裡發生這樣的事,蘭花心裡定是難過的,坐立難安。只好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茵娘吃了雞湯嗎?」
蘭花「啊」了一聲,慌道:「我還沒給嫂子送過去。」
「你看,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也總要吃飯是不?現在,下點面,澆上雞湯,給茵娘送過去。然後,我們一起打絡子,好拿去換點銀錢。」依依想著,找點事給蘭花干,她就不會老想著那一百三十兩了。
蘭花點了點頭,抹了淚,道:「我知道了,現在家裡艱難的很,我也要好好做飯,把家裡打掃好,不讓爹和娘擔心。」
說罷,蘭花手腳迅速地燒了火,等水沸了,線面下了鍋,滾上幾滾,撈起來,放進碗里,再淋上雞湯,舀上幾塊燉的酥香軟爛的雞肉。
她端了這一大一小的兩碗雞湯麵,進了茵娘的屋子。
依依跟著蘭花進了屋,見囡囡坐在炕上,探頭探腦的。一旁的茵娘抱著剛剛睡著的大頭,正輕輕搖著。
見蘭花端了面過來,茵娘把大頭放到裡邊,自己又往外面坐了一點,方接了碗,吃起了面。
一旁的囡囡見著依依,一下子溜下了炕,高興的撲了過來,卻被一旁的蘭花一把抱住,輕輕喝道:「小嫂嫂的肚子里有寶寶,如果你撲上去,傷到了寶寶,那怎麼辦?」
囡囡難過的低下頭,吶吶道:「囡囡知道錯了。那小嫂嫂肚子里的寶寶以後會像小侄子一樣,吃了睡,睡了就吃嗎?」說著,她抬起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依依。
囡囡見依依點了點頭,一臉的鬱悶:「什麼時候小侄子,才能不要睡覺,起來陪我玩呢?」
蘭花聽著妹妹這童言稚語,眼神一暗。以前,家裡人都疼愛小妹的緊,就是小三,雖比小妹大上一兩歲,也是事事顧著她。
現如今,過了年,小妹也五歲了,卻依然如此天真無邪,什麼都不懂。再過半年,她也要出嫁了,爹和娘終日忙的很,大嫂要照顧小侄子,沒人教導,小妹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蘭花扶著囡囡坐到凳子上,沉聲道:「乖乖把面吃了,等會跟著姐姐學打絡子。」
囡囡不知道,大姐為何突然間變的這麼凶,卻也怕的很,低下頭,夾起麵條。
這邊,依依已經坐在炕上,看著裡面熟睡的大頭。
大頭人如其名,頭特別的大。這才過了一天,依依覺得大頭似乎又長開了不少,小臉也沒有那麼皺了。他躺在炕上,兩隻肉嘟嘟的小手握的緊緊的,紅撲撲的小臉蛋,小嘴一動一動的。
茵娘吃了幾口面,向一旁的依依問道:「爹和娘都不在家?」
「恩恩。」
她冷笑出聲,「這次老二闖下的大禍,看看我們一家子是不是要賣兒賣女才能填的上。」
站在桌子那邊的蘭花,聽了這話,不安的動了動,她低著頭,不敢看自家嫂子。
她怕嫂子因為這事,跟家裡生分了,不好好照顧家裡人。
依依見了,瞪向冷言冷語的茵娘,她好不容易哄好蘭花,茵娘又要惹蘭花難過。
茵娘放下碗,靠在枕頭上,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疲憊。
她暗自呢喃:「別人家的媳婦,做月子的時候,不說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到了我們家這邊,一家子的人還看不到一個,都在外面借錢還債。你說說,好不好笑?」
依依一陣頭疼,這又要怎麼安慰?
無奈之下,她端起小桌子上的那碗面勸道:「快吃吧,面要糊掉了。」
「不想吃。」茵娘縮著身子,一動不動。
「你不好好吃東西,餓著大頭怎麼辦?」
「餓死小傢伙算了,反正沒人疼,也沒人愛。」茵娘惡聲惡氣道,不過,嘴裡罵著,手上卻接了碗。
依依差點笑出了聲,強忍住了,這也是個嘴硬心軟的。
想來也是,懷孕的時候,一家子的人都顧著你,生怕出點事情。可是等生下了娃,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孩子身上。這落差太大了,再加上家裡又鬧出了事,茵娘心裡不痛快是必然的。
茵娘乖乖吃了面,喝了湯,只是啃雞肉的時候,面相兇狠,似乎把那雞肉當成某人,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頓時嚇壞了蘭花。
依依淡定的看著,這人心裡不痛快,肯定要發泄的。發泄出來了,就沒事了。若是一直憋在心裡,那肯定就有問題了。反正茵娘絕對不可能去啃老二的肉的,她還嫌臟呢。
茵娘吃完了面,十分不客氣的把客人掃地出門了。那客人也十分不客氣的抱著個大肚子,四處亂竄。
依依帶著囡囡,跟著蘭花到了廚房,又是安慰了蘭花一通。又跟著囡囡去她的屋子裡,看她的小玩偶,好不容易哄著她睡午覺去了。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蘭花的屋子,見著蘭花不停不歇的打著絡子,她又是勸了一番,實在勸不得了,無奈之下自己一個人去補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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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山回來,天色已晚,村子里靜悄悄的。
大山把手上的銀子給了大忠叔,本想和老大到廚房裡隨便找點東西,胡亂填填肚子。
打開鍋蓋一看,竟看到一盆地瓜粥,兩大碗餃子,一碟脆爽可口的蘿蔔丁。
大山摸著那粥,還是溫的,頓時覺得心裡暖意十足。
身後的老大早就聞到了粥香,餃子香,不禁嘆道:「好多年沒吃過餃子了,今天沒想到,還能吃上一回,不會是蘭花做的吧。那丫頭竟會做餃子?」
在村子里,婦人一般都懶惰於做餃子。家裡的雜活多,實在抽不開手去和面,拌餡,擀皮,包餃子。再說,那白面可比玉米面貴多了,誰會拿白面來糟蹋。也就家裡寵孩子的,過年的時候會花點錢,特意買些白面回來包了給孩子吃。
一旁的大山暗自不語,他早已拿碗舀了地瓜粥,端了那碗餃子,夾了幾筷子蘿蔔丁,坐到一旁,大口吃了起來。
那邊的老大還在一驚一乍的,「竟是薺菜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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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洗了臉,沖了腳,進了兒時住過的那間屋子。
見媳婦蜷縮著身子,像個小蝦米似的,抱著被子睡成一團。
他笑了笑,見著嬌妻「稚兒」,這一天奔波忙碌的疲憊似乎瞬間消失。
為了能多當一點銀錢,他和老大特意跑到李叔那兒討教一番。
雖然李叔又是埋怨一通,說大山許久不來看他,要拉他喝酒。但聽了大山說的,十分熱心的拉著大山先去了點妝閣,花了點銀子請了那裡的師傅,將簪子細細的洗了洗。
后又帶著他們,去鎮上唯一的當鋪,把簪子當了。
鎮上獨一家的當鋪老闆自然認識鎮上唯一的酒樓老闆,見李叔帶著小輩來當鋪,也不好亂喊價。
那在小小的鎮上難得一見的金光燦爛的金簪子賣了三十兩銀子,後來,那簪子被當家夫人拿回去當傳家寶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大山上了炕,摟過依依,閉著眼睛,想著今天的事。
一向困意十足,似小豬一般愛睡的依依今天卻敏感的很,察覺身邊有人,睜開眼睛一看,見是大山回來了。
她一臉高興的看著他,問道:「你回來吃了餃子嗎?」
見大山點頭,她又忍不住問道:「好吃嗎?」
依依的眼睛亮亮的,看著他,全心全意,大山忍不住在她的臉頰上輕啄一下,「好吃,好吃極了。我一看,就知道是我家媳婦做的。」
同樣高興極了,滿足極了的依依躺在大山懷裡,壞壞的道:「我把大忠嬸子的白面都用完了,明天嬸子回來會不會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