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次日一早，當大山起床下炕的時候，依依也已醒來。依依睜了睜眼睛，看向窗外，天才蒙蒙亮，霧氣瀰漫。

想著大山已經起來了，她也起身吧。現在一到晚上，天才黑了一會兒，他們便洗漱好上炕歇息。不像在現代的時候，晚上上個網，看部電影，便已經是凌晨時分。

睡得很足，自然醒的也早了。依依翻開被單，正打算翻身下炕。卻見到一隻大手按著她的小手，一黑一白，一粗糙一細嫩，形成鮮明的對比。

依依抬起頭，看向大山。大山剛剛穿上衣服，系帶還沒繫緊，鬆鬆垮垮垂著。大山把依依的手放回被子里，說道：「天色還早，再睡會兒吧。」

「我已經睡醒了，不用再睡了。」依依聽到大山的關心，還是有一絲絲的動容。不過，既然醒了，再躺下去，哪裡還睡得著。

「再睡會！乖，聽話。躺好。」大山並沒有理會依依的話，他認為，媳婦兒這麼早起來受了寒就不好了，反正現在家裡也沒有什麼活計要忙的。

依依見得大山一臉不容反抗的意思，沉下臉來，躺下來。收起臉上的感動，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大山。大山是好意，但不顧她的意願，總是讓人不開心的。

這幾天跟大山的相處，大山雖然一直照顧、體諒她。但是，他說的話，就是要聽，要遵從。他說吃多少就得吃多少，他要抱著就要讓他抱著，不然就用那羞人的手段讓她屈從。

依依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沒有了自由。反正一切都要聽他的。似乎她很受重視，但其實，她只是某人的附庸。

對呀，那漢子不是不顧她的反對，一直叫她媳婦兒嗎，他就是把她看成所有物。她會留下來嗎？不可能的。

依依背對著大山，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大山看了也不以為意，覺得媳婦兒就在鬧小脾氣。就像，一次，他去大忠叔家裡吃飯。看著哥哥們都上桌了，囡囡，也就是大忠叔家裡最小的女兒，也才三、四歲，她就不高興了。後來，他們把囡囡抱上桌，她還不高興。最後，大忠嬸拿出一直存著的花生糖才哄好的。

大山想著，女孩子嘛，總是會無緣無故發點小脾氣，哄哄就好了。不過，該聽的話還是要聽得。不然，他可是要發火的。雖然，他肯定不捨得打罵媳婦兒，但是裝裝樣子還是要有的。

大忠叔跟他講過，女人就是假老虎，又要哄又要罵，不然就要爬到你的頭上去了。有時候，該聽的話就要聽著。要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信來。

大山想著，大忠叔說的定是不錯的。看看，大山嬸子以前也是有名的潑辣婦人，現在，你看，不乖乖的聽大山叔的話。（大忠嬸子：呵呵，我那是在外人面前和他一點面子。回到家，他要是對我大喊大叫，呵呵，不要怪我手太重了！大忠叔：媳婦兒，不要呀，我知道錯了、、、、、）

可惜，大山就這樣被大忠叔忽悠住了，從此走上不歸路。等他明白自己錯時，已經晚了。

大山並沒有再多言語，開門出去了。依依拉著被子，豎著耳朵，聽得大山出門了。她轉過身子，看著上面的橫樑，暗暗思量，要怎麼離開呢，那漢子看得那麼嚴。

依依在炕上躺了很久，想了很多，直到要煮飯時才起身。

就這樣，一晃便過了好幾天。依依煮飯，大山忙著家裡的活計。一大清早，趁依依還沒醒來，大山便去打水，把院里的兩個大水缸裝滿。之後就在院子里，把冬天要用的柴禾砍好，堆在角落裡。又或者是把家裡壞了的東西補補，編幾個大竹簍，好裝獵物。

而依依呢，便是早上起來，把早飯煮好。喚了大山過來吃飯，吃完飯便去收拾廚房，把裡面的物什收拾妥當，把碗筷洗凈，瀝干水放好，把灶台擦拭乾凈。再之後，拿上布巾，端上一盆水，把屋子裡看不過眼的地方擦乾淨。

做這些活計，依依就當是借住在人家家裡，免費做個勞務。

不過，屋子裡的東西，依依是不會輕易移動，輕易去翻看的。儘管，角落裡堆著的雜物，亂七八糟。

都忙完了，依依便坐在院子里看遠處的景色，看看院子後面的深山。或者是，看看院子外面的那條路，那條通向村子里的路，也是通向外面世界的路。可能，這裡太偏僻了，幾乎沒有什麼人經過，依依也沒有看到過別的村人。只是在飯點，看到遠處緩緩升起的裊裊炊煙。又或是，遠遠傳來的幾聲吵鬧聲，孩子的啼哭聲，漢子的爭執聲、、、、、、

依依覺得他們似乎過著夫妻一般的生活，一切就這樣自然得水到渠成。但是，她知道，他們之間一直存在問題。一切只是大山單方面的願意，她呢，沒人問過她的意見。只是，狠狠揭開那層紗布時，一直存在的裂痕又將變成怎樣的光景呢？

這天下午，大忠嬸子帶著她的大女兒蘭花來到院子里。蘭花看過去，一點都不像大忠嬸子。她羞澀的，縮著身子躲在大忠嬸子身後。

依依見得蘭花細長臉蛋兒，削肩細腰，身材長挑，一張小臉蛋兒稍顯稚氣。整體看過去，亭亭玉立，清雅可人。不過，就是眼瞼下幾粒惱人的雀斑，不太白皙的膚色，影響著佳人的美麗。

依依想來，蘭花在這村中，應該也是眾多少年夢中的情人，心心念念的伊人。

大忠嬸子和大山有話要說，便在院子里相談。依依便領著蘭花進到屋裡，坐在炕上聊天。

依依見得蘭花坐下來半天了，只是一味的低頭，心想，原來還有比自己沉默寡言的人呀。原先在鄉下，還是後來回到城裡的家中，沒有什麼事，依依便不會主動開口，自然比不得能說會道的弟弟妹妹討人喜歡。

詢問之後，依依才知曉，蘭花今年才十五歲，卻已經定了親了。只等及笄之後，便可以出門。訂的是哪裡的人，依依還想再問，蘭花羞答答的小臉都快滴血了。天哪，這裡的少女也忒害羞了吧！

依依在一邊暗想聊什麼話題呢，這氣氛也太尷尬了。只見，蘭花終於抬起俏臉，雖然臉蛋還是紅彤彤，但語速還算正常。她問道：「嫂嫂是哪裡人呢？」

這一問，依依便不知該講什麼，難道說，她是從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來嗎？會不會被人當成妖怪燒掉呢？

依依只好裝無知了，「我是被大山從清水湖救回來的，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那，真不好意思，我問到嫂嫂的傷心處了，不過，不用擔心，大山哥人很好的，一定會好好對待嫂嫂的!」蘭花一臉的歉意，直覺的自己嘴笨，便不再言語。

聽到這樣的話，依依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她記得，大忠嬸子也是這樣子說的。反正這些人都是那個漢子的親人嘛。

不過，依依見得蘭花素色衣裙的下擺綉著幾枝盛開的梅花，想來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便和她談起刺繡。前世，依依也只是在空餘時間會去把玩十字綉，至今也只完成過兩三副十字綉。但是，平時，簡單的縫補衣服還是會的。

記得，一次，依依放學回家的途中被石頭磕了一下，把新裙子給摔破了。回家后，被奶奶罵了一頓。不過，事後，奶奶在裙子上綉了朵花兒，依依喜歡得都不捨得穿那條裙子了。再長大一點，奶奶便教依依如何補衣物，雖然要為幾個調皮的堂弟補衣服，但是依依還是很歡喜奶奶教她如何繡花兒，她也算是會綉些簡單的玩意兒。

依依和蘭花對於刺繡聊得甚歡，關於怎麼配色，又或是該用什麼針法之類的。還相約下次蘭花來的時候，教依依怎麼打絡子。

待大山進來叫的時候，依依才發現她們兩人竟聊了大半天。依依送了蘭花出了門，蘭花走到娘親邊上時，還轉過頭朝依依笑了笑。

依依也回了一個微笑，轉過頭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大山嬸子也盯著她看，滿含深意，意味不明。

蘭花她們走後，依依還在回憶剛才大山嬸子那一眼的含義，大山便催著依依去煮飯。

依依抬頭看了看，太陽還沒有下山，才三、四點吧，這麼早！

怎麼大忠嬸子走後，大山也變得這麼古怪。

因了大山的催促，依依只好去了廚房準備飯菜。早上，在廚房，讓依依翻出玉米面來。裝在布袋裡，堆在廚房一角，若不注意，還發現不了。她想著，今晚可以做個玉米麵疙瘩，再來個煎菜餅子。

她舀了兩大碗玉米面，去地窖拿了把小青菜，切了一塊臘肉，想了想，又抓了把白菜，便在廚房忙開了。

過了幾刻鐘，依依把玉米麵疙瘩盛起來，洗了鍋，熱了油，煎起菜餅子。菜餅子煎得很快，一會兒菜餅子的香味便瀰漫在廚房裡。

等到依依把最後一道醋溜白菜端上桌，大山已經端坐在一旁，碗筷都已經擺放好。這讓依依更加不解，大山今晚似乎很興奮，很急切，隱隱的依依有些不安心。吃飯的時候，依依覺得那隱晦的目光讓她全身發毛，毛骨悚然。她只好偏著身子，盡量避開那迫人的視線。

跟大山的急切相反，依依晚上做什麼事都慢悠悠的。慢慢的洗好碗，借口積食在院子里還呆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大山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依依真想就呆在院子里睡覺了。

儘管多麼的不願，依依此刻已然躺在炕上。大山躺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