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海彼方各謀划
海崖白塔，頂層，隱秘會議室。
「……以上，便是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局勢。」
莎爾娜距上次與法雅拉見面已經過了兩天，眼下她正在主導一場決定未來戰役布置的會議。參與者基本都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坐在她正對面的，是港城塞卡的城主安托萬·塞卡，一個中年紳士的模樣，他深藍色的短領禮服內蘊含著沉穩幽邃的魔力，是老派的三階巫師。
左邊，一個身披流線型騎士甲的青年正緊蹙眉頭，他是海灣騎士團的副統領，勞倫斯。
眾人之間，還坐著一個帶著寬檐高帽的女士，她正噙著一絲微笑打量著在場眾人，尤其是法雅拉。梅格·布拉迪來自巫師議會，是這座塔的駐守塔主。
法雅拉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正了正身子：
「這位大人，您有什麼意見嗎？」
「莎爾娜小姐的安排很有條理，在場諸位我也早已相識，深知是能在戰場上託付後背的夥伴。不過，法雅拉小姐，我對你的印象，僅停留在你家族的上代族長與我的隻言片語中。」
這人看著像是在找茬啊……莎爾娜看向梅格·布拉迪。
不過她非常坦然地回敬道：「您也知道，我來自巫師議會，那裡可不是講人情的地方。」
巫師們多少都有點實力為尊的調子。也因此，對於主導戰場的莎爾娜，她倒沒什麼意見。
「布拉迪塔主，我理解您的憂慮。不過我是否有資格走上戰場，這一點可以交由各位共同驗證。」
法雅拉輕撫手背，書頁印記緩緩浮現。縈繞在她身周的空氣瞬間沉滯下來，彷彿變成了異樣的質地。
來自米露婭的書頁，都可以附上印法之刻的功能，複製摹寫主人所見的法術效果。莎爾娜給她開通了許可權，讓她複製了規秩之冠的能力。
雖然這種能力的魔力需求遠超過法雅拉如今的承載能力，但通過書頁間的聯繫，莎爾娜可以幫她承擔絕大部分。如此一來，她就能化身成為一處戰場上至關重要的節點。
【攻防無懈】，這種規則之力有極佳的輔助效果，不僅可以讓己方減輕異常規則的干擾，還能讓自己矛更堅，盾更硬。若是能覆蓋在己方所有人身上，那就會極大提升他們的勝算。
但它的原版和上古咒符一樣，有生效距離的概念。即使範圍擴大了百千倍，也很難兼顧未來可能的戰場。
不過，通過書頁，莎爾娜便能解決這一問題。即使莎爾娜與自己的小夥伴們遠隔萬里，她也能發揮規秩之冠的能力。
當然，遠程的出力與操控方面確實不太方便，耗費的魔力也挺多——但莎爾娜如今基本無懼什麼魔力消耗。
見到眼前這一幕，梅格·布拉迪未發一言，眼眸中幽邃的陰影忽地一轉。隨後，法雅拉身旁突然爆出一片火花。
法雅拉微微皺眉，沒有受傷。莎爾娜目光沉凝地看著塔主。
「不錯，效果並沒有明顯的衰減。以我剛才的出力，本應很輕鬆就能突破你的護身屏障。」梅格頷首道。
「不過，這僅僅只能證明你有站在戰場上的資格。」
法雅拉也笑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作為『發射器』，我當然是合格的。但我究竟有沒有與你們一同戰鬥的資格……我相信我有。」
「哦？你要如何證明？」
「我可以向你發起挑戰。」法雅拉目光灼灼，「儘管有些不自量力，但未來的戰場上，我也會遇到比我強上千百倍的敵人。我不敢說我面對它們仍有勝算，但我能保證，我不會退縮畏懼。」
「有意思。」梅格·布拉迪輕輕點頭。她轉向一邊，看向莎爾娜。
「我相信她。」莎爾娜沉聲道。
「而且，她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附庸。」
「呵，既然如此，我為我剛才的態度表示抱歉。」梅格·布拉迪微微低頭致意，又抬起手，在空中隨意划點幾下，一陣低沉的嗡鳴從下方傳來：「白塔第三十二層，是我們內部專用的測試場……諸位，請隨我來吧。」
「好。」
……
片刻后。
當測試場的屏蔽罩撤下，治癒光束灑遍全場，莎爾娜第一時間走到場上，扶起法雅拉的身體。
「放心，我沒事。」
白光下，她的臉色更顯蒼白，瞳孔卻明亮依舊：「布拉迪塔主並未刻意刁難我。」
在方才的對戰中，她近乎是一直被壓著打，直到最後才用一次爆發逼近了梅格·布拉迪。
可惜兩人之間的階位的差距仍在，法雅拉只是突破了對方的護盾，便在反擊術式下落敗。
另一邊，梅格·布拉迪操縱氣流將凌亂的衣衫整平，凝視著紅髮的少女，低聲問道：
「你最後的攻擊，為什麼沒有使用那種規則之力？」
若非如此，她不會敗得那麼快。
「我自己可承受不住那種消耗，只能靠她的支持，」法雅拉側頭，朝莎爾娜微笑了一下，「這樣一來，不就成了請外援了嗎？這是我和你的挑戰。」
「勇氣可嘉。」梅格搖了搖頭，「但這場比斗，理應是未來戰場的預演——那種情形下，可沒有什麼守規矩的必要。不用盡全力，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
「不過，」她微笑起來，「法雅拉小姐，我可以代表巫師議會，承認你的意志與決心。」
圍觀的人們也向她致以微笑。
「謝謝。」
眾人的喝彩聲中，莎爾娜突然聽到法雅拉對她低聲說了一句。
等她撇過頭，卻見少女站起身，對布拉迪塔主高聲說道：
「明天，我還會再挑戰你一次。而這一次，我將會用上我可以動用的一切。」
法雅拉面色認真：「我會儘快熟悉【攻防無懈】的使用。」
「好，很合理的規劃。」
……
天幕輪轉沉浮幾次，港城塞卡暗地裡的準備一直在持續推進。
這天夜裡，莎爾娜受邀來到一處海島旁。
一片水面凝固如同平地，城主安托萬·塞卡與海灣騎士團的副統領勞倫斯正站在前方指揮，許多穿著長袍的巫師正在空中飛來飛去，揮灑著手中的輝光。遠處，一些騎著海龍的騎士正警戒著周圍。
無數輝光很快沒入空氣，沉寂下來。
高空之上，雲層與月光隱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隔著一面霧蒙蒙的玻璃。
「哦？你們要啟動這些浮空城了？」莎爾娜來到兩人面前。
在塞卡城海灣之外，許多小島都是由浮空城偽裝而成。雖然它們自落入這個世界后就大多破損嚴重，連昔日十分之一的性能都發揮不出來，但也是一股非常強大的軍事力量。
「當然，不早一點準備可怎麼行。」安托萬城主笑道，他手中正拿著一柄權杖，「雖然它們一直有在檢修維護，但最近一次啟動也是兩百年前的事情——為了抵抗一頭從海床里鑽出來的異怪，我們啟用了如今腳下這座浮空城。除了這座浮空城以外，其他的浮空城，最久的甚至千年都沒有升空過。」
「這一次，我們將會啟動其中一半的數量，共計五座浮空城。兩座千米級的，三座百米級的。」勞倫斯補充道，「這一次作戰，也算是它們的穩定性測試。」
「原來如此。」
三人交談聲中，他們腳下傳來越來越大的嗡鳴低響，海面盪起一圈圈原型的波紋。
安托萬城主將手中權杖舉高，尖端的水晶核心裡一枚扭曲的符文虛影一閃而過，天幕之上的景色突然定格，凝固不動，將整片海域籠在了一層幻影之中。
「沒辦法，它動靜太大了。」他無奈一笑。
緊跟著，他前方的島嶼忽地一顫，煙塵四起，下方海面猛地炸響，浪花翻騰之間，整座小島拔地而起！
無數碎石泥沙滾滾而落，又有渾蒙的光芒如影消散，沉寂多年的浮空城不再遮掩它的面目，慢慢露出它稜角分明的軀體。
「看著還挺帥。」莎爾娜評價道。
「確實，但我們得先給它做個保潔。」勞倫斯搖搖頭。
……
幾乎在同一時間。
距離此處萬里之遙的東南方向。
黑沉沉的海面之上，聳立著一道接天連地的高聳霧牆，海水寧靜，絲絲縷縷的白霧瀰漫其上。
這裡是南部陸塊的邊界，距文明燈火最遠的地方。即使是游魚和海獸，也極少踏足此地。
然而此時，在霧牆的腳下，正漂浮著一群黑袍人。
無論男女，他們都是一幅氣質陰沉的模樣，眼角布滿血絲，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傷人。
「諸位，是時候了。」
為首一人身軀高大，國字臉，大鬍鬚，壯碩的肌肉將黑袍撐得鼓鼓囊囊。
喬利頓環視周圍，這些都是他的手下，以及因他的號召和感染趕赴此處的同胞。
眾人的眼神中有與他幾無二致的狂熱，這讓他非常滿意。
「大陸諸國醉生夢死，沉溺於虛假的安寧，可末日到來之前，誰能安然無恙？可惜，總部一直畏畏縮縮，生怕攪合了他們的美夢。」
周圍憤懣之聲群起，喬利頓一字不落地聽著，漸漸咧開嘴唇。
「所以，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讓我們打破這一塊霧牆的約束，提前讓世界適應新的環境……」
在禁忌巫師們的計劃之中，他們本就要逐漸改造人類，令他們能夠在異怪環伺的情況下生存。
但喬利頓這群人，他們想的更加瘋狂。
高霧之牆已經佇立太久，連支撐它的上古巫王也早已疲憊不堪。在霧牆的各處，都有一些薄弱點，比其他地方更容易發生異怪入侵，也更容易發生崩潰。
「來吧！」
他滿懷激動，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盒子之內，重重巫陣牢牢封印著一塊特殊的血肉。
這是禁忌巫師保存的一塊源於災厄級異怪的血肉，能作為他新近研究得出的禁忌巫術的核心材料。
按照預定計劃，他們會讓這裡的霧牆破開第一個缺口，破壞它對異怪的約束的同時，也能讓它內部的混亂魔力泄露出來，慢慢浸染整個世界。
當越來越多的缺口打開，整個世界也會逐漸改造成與霧牆內部近似的環境，而且還更加「清潔」，沒有那裡成年累月下來積攢的恐怖污染。
或許這一過程會令文明世界損失慘重，但他們並不在意。
「這並非冒進，而是必要的果斷。」喬利頓高聲呼道。
他將魔力灌入手中小盒，一重重封印被解開，混亂而扭曲的氣息漸漸擴散。
他的手下也取出同樣的小盒，開始解封步驟。在這之後，還需要進行巫陣的搭建，魔力陣煉的調試等等步驟，粗略估計要忙碌三五天。
人群後方，一名模樣普普通通的禁忌巫師，與其他人一同準備著儀式。
他目光掃過周圍，眼底里是同樣的狂熱。但當他目視無人之處，他的一個瞳孔顏色忽然變得更加幽深，彷彿聯通著不知名的遠處。
「真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