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6敏之，你現在演的是一個知冷知熱,溫和體貼的好男人好丈夫,你面前的那是你的妻子,你要笑，你會不會笑？這麼多年的演藝生涯都被狗吃了？笑得這麼僵硬……」

導演揮舞著捲成直筒的劇本，梆梆梆的敲著桌子,扯著嗓子咆哮,劇組的其他人噤若寒蟬。

一個簡簡單單的鏡頭,6敏之已經ng了七次，這是連稍微有點經驗的新人都不會犯的錯誤,卻發生在6敏之身上，也難怪導演火冒三丈。

6敏之精神萎靡的捏捏鼻樑，輕聲道：「抱歉！」

導演火大的揮揮手：「去去去,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你最近狀態太差了，給你一段時間調整調整，其他人，準備下一場！」

楊東給6敏之遞上一杯水，安撫的拍拍他的背，心裡嘆息一聲：「累了就休息休息吧。」

6敏之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水，卸了妝，換了衣服，說：「三天之內的通告都推掉，我要處理一些事情！」

「啊？」楊東端著杯子，驚訝過後欲哭無淚，「不是，三天的全推掉？經紀人會瘋掉的！」

「所以才要你去說！」

楊東默默比了個中指，出賣兄弟，會遭天譴的！

6敏之不容置疑道：「快去！」

楊東重重的嘆口氣，任命道：「好吧！」

最近，6敏之被導演罵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做什麼都不在狀態，有時候在錄影棚里錄著錄著節目都會走神。

距離姚烈上次所說的一月之期已經逾期了兩個星期，期間，姚烈一直沒有聯繫過6敏之。

6敏之是真的急了，姚烈去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和一群危險性很高的雇傭兵混在一起。

若是其他地方，最起碼6敏之不用擔心他的安全。

就算姚烈一開始一再強調不會有危險，可是失去聯繫這麼長時間，6敏之總是抑制不住的心慌。

6敏之在這邊無法聯繫姚烈，他試著按照兩人聯繫的通話記錄回撥，可是顯示的總是空號，這個方法根本行不通。

6敏之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撥，每次都忐忑的等待，可是每次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現在，姚烈如果不主動聯繫他，他根本沒有辦法。

等了兩個星期，6敏之的耐性已經達到了極限，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6敏之讓楊東載他去了姚家老宅，只是希望老爺子那裡能有什麼消息。

到了姚家，6敏之讓楊東等在外邊，自己單獨進去。

6敏之經常來，姚家的傭人們都認識他，看門的大叔沒費什麼話直接給他開了門讓他進去。

6敏之進了門，老爺子並不在客廳。只有黎管家一個人在，客廳里安靜得有些壓抑。

「黎管家。」

「跟我來吧，老爺要見你。」

黎管家站在門口，好像是特意在等他。他面無表情的看了6敏之一眼，那眼神中的憐憫與嘲諷讓他很是不解。

姚烈和6敏之在一起有三年了，自從老爺子承認他們以後，6敏之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家人臉上看到這樣明顯嘲弄的眼神了，黎管家雖然平時也板著一張臉，但是不會這麼尖銳。

6敏之想，也許是因為以前每次來都是和姚烈一起的原因吧，也許這家人一直無法接受一個男媳婦兒，只是不想當著姚烈的面表現出來。

6敏之不由的想到，他第一次見到老爺子的時候，黎管家就跟在他身邊。黎管家當時眼神中的冰冷和無情，至今都讓他記憶深刻。

6敏之跟著黎管家去了老爺子的書房，整棟房子里出奇的安靜，只有他們兩人上樓的腳步聲。

6敏之跟在黎管家身後看著雖然快八十歲，但是仍然身體挺直、步履穩健的老人，沒來由的有些心慌，總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打開書房的門，老爺子鼻樑上架了老花鏡，正在看一本書，看到他來了，將眼睛摘下來，對他說：「來了？做吧。」

老爺子依然和藹可親，身上的氣質很柔和，和黎管家站在一起，總讓人感覺兩人的身份應該掉個個兒。

無論什麼時候，6敏之見了老爺子總是有些拘謹，6敏之剛剛開口，就被老爺子揮手打斷。

老爺子嘆口氣，不急不慢的說：「我知道你最近會來的，正好我也有事告訴你。」

老爺子深邃的眼神直直的看向6敏之，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你想問的事情也是關於阿烈的吧。」

聽到姚烈的名字，6敏之呼吸有些急促，急切道：「您有他的消息是嗎？」

「阿烈出了點意外，現在已經不記得你了。」

「哈？」6敏之猛地抬頭，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艱澀的問，「什……什麼？」

老爺子仍然十分平靜的說著讓6敏之心血翻湧的話：「阿烈失憶了，忘記了這幾年的事情，」他加重語氣，「也忘了你！」

失憶？那是只有電視劇電影里才有的情節！現實生活當中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6敏之覺得好笑，可是他卻笑不出來。

6敏之心情沉重，沉默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能……見見他嗎？」

「他現在還在國外，他的身體很健康，你不必擔心。」

6敏之頭埋的很低，顫音道：「那我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嗎？」

老爺子點點，黎管家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上號，然後將話筒給6敏之。

6敏之接過話筒，緊緊握住，在等待通話的過程中，6敏之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喂。」低沉磁性的男中音在耳邊響起，6敏之呼吸亂了一下。

「姚烈！」

「嗯？」

「姚烈……」6敏之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叫這姚烈的名字，彷彿這樣才能給他一點安全感。

明明知道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還是忍不住抱著一線希望。

可是奇迹沒有發生，無謂的期望只能帶來更大的失望。

6敏之聽到曾經在他耳邊甜言蜜語的男聲此時帶著不耐的情緒問道：「你誰啊？」

6敏之像是被人揪緊了心臟，被巨大的恐懼包圍，連聲音都顫抖了：「我……我是6敏之！」

姚烈用無所謂的語調說：「我認識你嗎？我頭受傷了，據說我忘了一些事情。雖然我自己覺得我的記憶很健全，不過，也許我真的忘了什麼。」

6敏之仍然不能相信，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你怎麼能忘了我呢？」

姚烈大概覺得這個人很可笑，輕笑道：「我為什麼非要記得你呢？只有無關緊要的事情才會被忘掉。」

6敏之像是被人猛地勒緊脖子，幾乎窒息，心裡難受的無以附加。

他終於忍無可忍，紅著眼眶，忍著鼻頭髮酸，吼道：「你他媽的說什麼？你上完了老子就跟我說無關緊要？你他媽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上床？」姚烈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一個男人？別搞笑了，我一直喜歡的可是女人，就算失憶了，我總不能連自己的性向也給搞錯了吧？你這人可真有意思！你真的不是那些臭小子們招來戲弄我的嗎？」

6敏之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悲傷和怒意，咬牙道：「你會想起來的！」

6敏之狠狠地扣了電話，做了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仰頭將眼中的水汽眨掉。

6敏之轉過身，勉強笑道：「爺爺……」

老爺子一擺手打斷他，說：「你還是不要叫我爺爺了。」

6敏之看著這個年過八旬的老人，一顆心在不斷下沉，震驚卻又在意料之中，他艱難道：「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爺子平靜的看著6敏之：「阿烈已經不記得你了，你們就到此結束吧。」

6敏之激動道：「他會想起來的，我一定會讓他……」

老爺子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的打斷他：「可是我不希望他記起來。」

6敏之幾近絕望的抬高聲音，像一隻瀕臨死亡的困獸想要發出最後的聲音：「是您當初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椅子里，幽幽地看著6敏之，聲音是6敏之從未聽到過的森寒：「你要知道，沒有那個長輩會願意相信自己的孫子是個同性戀，我當初同意你們，是看在阿烈的份上，不想讓他與我離心。可是我從來不相信阿烈是個同性戀，他以前交往過的都是女人。現在有機會將以前的錯誤矯正，為什麼不呢？」

6敏之整個人如墜冰窖，一顆心不斷的下沉，搖搖欲墜。在這個老人眼裡，他們兩人的結合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老爺子氣勢緩和了下來，似是有些疲憊說道：「不管怎麼說，你們曾經也有些情分，看在阿烈的份上，我不想為難你，我會給你一些補償，你離開吧，我不想阿烈見到你再出什麼亂子。」

補償？怎麼補償？難道三年的青春和情分要怎麼補償？

6敏之心中難言的羞恥和憤怒,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滿腔想要反駁的話，可是全都堵在喉嚨里，一句都說不出來！

老爺子閉上眼，對著6敏之擺擺手。

6敏之咬牙，冷冷的扔下一句：「我不會放棄的！」

經過黎管家時，6敏之看著他眼中的諷刺，緊緊握緊雙拳，簡直羞憤欲死。

真是討厭這樣的自己，好像自己是個只能靠死纏爛打得到好處的卑微的可憐蟲。

可是他真的放不下姚烈！

6敏之迫不及待的衝出了姚家大宅的主屋，那座宅子里的氣息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藍天白雲，暖陽高掛。

初秋時節，暑氣還未散盡，6敏之卻覺得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