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賈府炸鍋眾生相

第6章 賈府炸鍋眾生相

都中西城寧榮街。

人煙之阜盛,街市之繁華,自與別處不同。

街東寧國府與街西榮國府二宅相連,佔地大半條街,廳殿樓閣,崢嶸軒峻,樹木山石,蓊蔚洇潤。

……

寧國府抱廈。

「蓉兒,你馬上就要成親了,要收心走正道,不可再飛鷹走狗,尋花問柳的渾鬧。」

中年男子賈珍大馬金刀坐在主位上,一臉嚴肅冷峻教訓著兒子,倒頗有幾分氣勢。

「老爺說得極是!」

賈蓉縮著脖子,低頭哈腰,一臉諂媚笑意。

「嗯,還有十日便是秋闈了,先考個舉人,明年春闈院試,也像太爺般考個進士,為寧國府光宗耀祖!」

賈珍口中的太爺便是其父賈敬,乙卯科進士,卻一味好道,在都外玄真觀修鍊,燒丹鍊汞,別的事一概不管,放縱家人胡作非為。

他世襲了爵位便放飛自我,就算把個寧國府翻了過來也無人能管。

看著賈蓉低眉順眼的樣子,賈珍滿意捋須頷首,「以前對你疏於管教,現在也不晚。

從今日起,吃住都在書房讀書,今年考不上,便下次,一直考中為止!」

「噗……咳咳咳……」

一旁的填房尤氏一口茶水噴出,劇烈的咳嗽起來。

「中舉?考進士?考不上一直不出書房?」

賈蓉頓時身體抖個不停,夕陽的霞光映紅了他那驚恐萬分的俊臉。

心中怒罵,「還進士?你咋不考?考個童生都算祖墳冒青煙!」

「老爺,再過幾日蓉兒大婚,也關在書房讀書?」尤氏顰眉,小心翼翼道。

「拜堂成親時,蓉兒還是要露個臉走一遭的,然後便回書房讀書。」

賈珍露出少有的慈愛,話音卻不容置疑,「蓉兒還小身子骨嫩,就不洞房了,何時考上進士,何時圓房。」

尤氏杏眼圓睜,隨即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賈蓉渾身篩糠,面露難色,卻不應答。

「嗯?你不願意?」賈珍冷哼一聲,不悅道,「罷了,你成家了,也該獨當一面,不願孔孟之間,便走經濟之道吧!」

賈蓉聽此頓時轉憂為喜:「多謝老爺!」

卻見賈珍眼中閃過一道戲虐,端起茶盞悠然呷了一口,輕輕的放下。

雙眼出神的盯著茶盞升騰的熱氣,輕飄飄道,「黑山村的地租一年不如一年,等你成親后便啟程去黑山村守著,給我盯緊了烏庄頭……」

「噗通……」

賈蓉一個趔趄,扶著椅子才沒有倒下。

那可是苦寒之地啊!

這是發配邊疆了嗎?

還不如閉關讀書呢!

「我看那秦氏也是個可人兒,才成親便讓她跟著去吃苦?」

尤氏狐疑地看向賈珍,猶豫道。

「我那兒媳婦金玉般的人兒,怎能去受風寒之苦?我如何給秦親家交代?」

賈珍看向賈蓉一臉厭惡,聲音冰冷,「蓉兒既不願讀書,一人去便可。」

賈蓉頓時瑟瑟發抖,噤若寒蟬。

尤氏垂著眸子,總覺得哪兒不對,從大處卻挑不出理來。

讓兒子讀書功名有問題?

讓兒子為家族分憂不對?

似乎刻意不讓圓房,是不是太過苛刻?

她身為繼弦卻並未誕下一男半女,母憑子貴她雖為寧國府大奶奶,卻並無太多話語權。

忽聞,殿外喧鬧。

「秦姑娘的貼身丫鬟說有急事求見老爺!」一丫鬟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快請……」賈珍眼神一亮,脫口而出,復又四平八穩坐下。

「老爺,救救我家姑娘吧……她在水月庵燒香下山,被山匪擄去了……」

寶瑞二珠跪在賈珍面前,磕頭如搗蒜。

賈珍如遭雷殛。

臉色巨變,再無之前的淡定從容,端著青花白玉盞的手顫慄不止,「鐺」的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一地。

……

榮禧堂炸開了鍋。

這是榮國府當家人賈政日常起居公幹之所,並接待各種外事。

「政老爺,火燒眉毛啊!你就修書一封,讓王子騰老爺發兵,營救我那兒媳婦吧!」

賈珍跪地叩首,滿臉懇求之色。

「珍哥兒成何體統?你是寧國府世襲三等將軍,遇事要鎮定……」慈眉善目,滿臉威儀的老太太杵著拐杖,叱呵道。

「珍哥兒,不是不幫你……」賈政上前攙扶,眉頭緊蹙,「寶玉舅舅乃京營節度使,從一品大員,高處不勝寒啊!

掌握國之重器,豈能公器私用,私自調兵?干係太大啊!

而且,就算髮兵,程序繁冗……

還是等璉兒來了再說。」

賈珍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堂內來回踱步,長吁短嘆。

反觀賈蓉,低眉順眼卻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可是秦可卿的未婚夫啊!

……

「珍大哥,蓉兒未過門的媳婦被山匪擄了?」

一道頎長的身影帶著風快步走進大堂。

男子面如冠玉、富貴風流,他便是榮國府嫡公子、王熙鳳的丈夫賈璉。

賈珍頓時眼神一亮,急忙拱手道:「璉弟,你與長安節度雲老爺最契,十萬火急,快去讓他發兵營救我那兒媳婦。」

「好,我這就親自去……」

賈璉乾脆利索,說完便欲轉身。

「慢……你不能去。」王熙鳳裊裊走了進來。

眾人愕然。

「你這會子去,找到雲老爺怕也天黑了。再說,山匪在城郊二三十開外的大山裡,難道是夜裡發兵救人?」

「就算髮兵,也是明日一大早。你想想,秦姑娘花一般的人兒在匪窩裡一夜,土匪都是不吃腥的貓?」

「再說了,雲老爺一旦發兵,豈非鬧得天下皆知……能不能救回還兩說,就算把人救回了,這個婚到底是結,還是不結呢?」

王熙鳳嘆口氣繼續道,「不是見死不救,只能怪秦姑娘命不好啊……」

……

眾人目瞪口呆。

賈珍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堂內靜若幽谷,堂外游廊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原本歡快悅耳的鳴叫,此刻似乎刺耳。

而老太太欣慰的看了王熙鳳一眼,暗自長長地吁了口氣。

這種話,她是萬萬說不出口。

這也是她喜歡這個孫媳婦原因。

「大妹妹,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我那兒媳婦被強盜所害?」賈珍失魂落魄,喃喃道。

「秦姑娘已在虎口,我們鞭長莫及啊!」王熙鳳顰了顰眉。

賈珍頓時如同抽幹了力氣,噗通一聲癱軟在地上。

看牽挂的程度,彷彿是賈珍娶媳婦。

「珍哥兒,恐怕還有一事你要立刻去辦……」老太太面露不忍,「秦氏還沒過門,去秦家把親事退了。」

「什麼?退親?」賈珍差點彈跳起來,一臉震驚。

眾人短暫驚愕,隨之默契的低下頭。

「發生這檔子事,若將秦氏娶回,賈府會成為這京城的笑柄……」老太太不容置疑繼續道,「聘禮退了,再貼些銀子好生安慰。」

「不行……」賈珍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老太太臉色一沉,又看向賈蓉:「蓉兒,現在秦氏生死未卜,即便活著回來也是殘花敗柳,你堅持要把秦氏娶回賈府?」

「我……我聽老太太……」賈蓉縮著肩膀,小心翼翼看了賈珍一眼,「和老爺的……」

古代的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僅沒見過真人,連畫像都沒看過。

賈蓉並無任何執念。

對他而言,娶誰都一樣,又不影響他尋花問柳。

但,娶一個背後戳脊樑的,肯定是不願的。

「……」賈珍如喪考妣。

他是見過秦可卿的,那驚鴻一瞥成為記憶中的定格。

半年前,他去相國寺,求佛庇佑寧榮府永遠繁榮昌盛,妻妾成群。

未曾想,才上完香,菩薩居然靈驗了。

一個仙子般的求佛女子出現他的視野。

那種超凡脫俗的清塵氣質,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氣質透著月光一樣的高貴。

特別是她的眼睛,帶雨含煙,投出的每一瞥都讓人生出如夢如幻的感覺。

就在那一瞬,強烈撞擊著賈珍閱人無數的心臟,甚至心生自慚形穢之感。

再看看周邊的女子,全都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後來打聽到,仙子是工部營膳司五品郎中秦業之女,心思頓時活泛起來。

納妾,秦業斷然是會答應的。

一個天才般的想法浮現在心頭,讓兒子賈蓉娶了秦仙子,只要進了寧府,就是賈家的人,還不由他說了算?

未曾想,處心積慮,費盡心思,煮熟的鴨子到了嘴邊,都能飛了?

「據說,芹哥兒也一併綁了去,要不,先準備銀子贖人?」王熙鳳安慰著。

「唉……」賈珍搖搖頭,長嘆一聲,臉色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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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苟在庵堂修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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