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我可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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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空間內，黯淡無光觀眾席，只能看到若隱若現的黑影，如同一道道幽靈。

舞台上，有一束聚光燈投射在中央位置，身著紅色禮服戴著圓頂禮帽的阿諾·莉莉絲·倫納德，臉上依然戴著那張殘破的小丑面具。

——紅色大鼻子，紅唇咧出燦爛的笑容，血色的眼瞳凝望著衛恩，嗓音尖細沙啞，語調輕重交錯的說道：

「夜安，衛恩巫師。」

「好久不見，阿諾先生。」

衛恩有些意外，自從「深海末日」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惡魔小丑」出現，小丑玩偶彷彿沒有聲息一般待在緹娜身邊。

「你這段時間是在沉眠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

阿諾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三下，蒼白且布滿皺紋好似破碎的小丑面具上是一副誇張的笑容，碩大的紅鼻子，血紅的嘴唇咧到了耳根。

「我是在思考，只是思考而已。」

衛恩挑了挑眉，沉穩的走到餐桌前，伸手比了一個邀請的手勢，示意他坐下說。

「阿諾先生，能告訴我，你在思考些什麼？」

阿諾踮起腳尖，高大身形輕巧而優雅的旋轉兩圈，如同一位芭蕾舞演員，落座在他對面。

啪。

阿諾打了個響指，一瓶葡萄酒出現在餐桌上，抬手間兩個玻璃杯緩緩浮現在兩人面前，他順勢端起一個，倒上淺淺的一層，手指夾著杯底輕輕搖晃。

衛恩看了一眼，葡萄酒瓶飛來，浮在半空給他面前的玻璃杯也倒上少許，接著玻璃杯就自己晃了起來，好似一位討好他的僕從在起舞。

兩人一番動作，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安靜甚至可以說是寂靜，讓這座空蕩蕩的劇場悄無聲息。

「啊~讚美我那該死的父親。」

「他愚蠢、嗜血，卻也做了一件好事——生產出這瓶美酒。」

阿諾沒有回答，而是抿了一口葡萄酒，臉上流露出一抹滑稽，語氣誇張的說道：

「衛恩巫師，你知道嗎？」

「當我蘇醒的那一刻，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父親的屍骸挖出來撕成粉碎。」

「然而我知道我做不到，你猜是為什麼？」

衛恩端起酒杯同樣抿了一口，舌尖品味出一絲醇厚的苦，回味甘甜。

他並未開口回應小丑，只安靜的做一名合格的聽眾。

「因為我那可憐的父親，他死得毫無聲息，卻又無比凄慘，讓人每次回想都感覺暢快的那種慘。」

「他被人割掉腦袋，切下四肢，血肉壓成餅，骨骼碎成渣。」

「嘻嘻哈哈……沒錯，沒錯~這就是我親愛的母親所做的事，她總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不是嗎？」

阿諾揮舞著空閑的手臂，嘴裡嬉笑著說出這番話，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如同一位木頭人，語言與動作表情都不相符。

但衛恩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嘲弄、悲傷、疑惑，或許在他得知此事的時候就瘋了。

仔細想想，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惡魔小丑」提起父親——圖靈帝國的開創者凱洛爾·倫納德。

阿諾的視線毫無聚焦的晃眼兩圈，重新落在他身上，「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衛恩巫師？」

衛恩頓了頓，手指捏住玻璃杯底晃了兩下。

「尋找你的母親莉莉絲·奧拉西奧·倫納德？」

「啊哈，你還記得！」

阿諾猛地起身，身子如同彈簧般拉長，整張臉跨過餐桌，幾乎貼在衛恩的臉上，用那隻紅鼻子頂著他的鼻尖。

「可是，你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她？」

「能告訴我原因嗎？衛恩巫師？」

阿諾用淡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的詢問，血紅雙眼直直的盯著衛恩的赤瞳。

「需要時間。」衛恩平靜回答。

「時間，哈，時間，」阿諾嘴角再次咧開，嘲弄說道：「衛恩巫師，你不誠實。」

「你忘了曾經的約定，忘了與你並肩作戰的朋友，忘掉了是誰幫助你復活緹娜，又是誰幫你解惑……」

「是我！」

最後兩個字，阿諾幾乎是吼出來的，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回蕩在空曠的劇場內。

沉默片刻。

衛恩放下酒杯，伸手蓋在他臉上將他推出些距離，語氣依然平靜的說道：

「阿諾先生，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而且很快就能做到。」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原因。」

「你的母親莉莉絲·奧拉西奧·倫納德，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你這樣憤怒？」

阿諾打開他的手，身體重新坐了回去，血紅雙眼盯著他看了良久，彷彿一隻小丑雕塑一動不動。

直到衛恩有些不耐煩，他才開口道：

「衛恩巫師，求你幫我找到她，等你找到她之後，你就會清楚原因。」

「求你！」

衛恩嘴角微動，他第一次見請求是用這樣語氣，類似威脅？

「好。」

「希望『命運』還眷顧你。」

說完，衛恩手指點在眉心，一顆本源子體飛出——命運占卜體系的那顆。

下一秒，貢薩雷斯語拗口複雜的語調，被這顆本源子體平緩念誦：

「羅，絲金，托。」

【命運指引】法術生效。

衛恩雙眼中浮現兩面盤旋時鐘，分針前進兩格，時針旋轉一格。

無盡星河橫亘於虛空之中。

衛恩緩緩邁步，無聲無息的站在「命運長河」之上，目光注視著長河盡頭，眼中鐘盤若隱若現，璀璨的金光投射在長河之上，點亮數顆星辰。

事實上，衛恩自學習命運占卜體系法術后，使用的次數並不多。

多數時候，都是「命運長河」通過印記主動傳遞給他警示，就像「海上末日」期間對南大陸遭受『源魂之種』屠戮和瓦克拉夫被困的示警。

現在這樣主動施放【命運指引】法術屈指可數，而「命運長河」彷彿清楚他心中所求，主動閃耀的數顆星辰上，一道接著一道虛幻屏幕浮現。

屏幕上中影像畫面一一播放，場景切換時，一位身著紅色禮裙的貴婦人出現，她頭戴寶石王冠，禮裙高領低胸，打扮艷麗典雅。

「她就是莉莉絲·奧拉西奧·倫納德？」

印象中，衛恩曾經在克蕾雅交給他的紀元遺物上看到過關於她的一段描述——黑夜女士莉莉絲給予她使用自己名諱的恩賜。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圖靈帝國的締造者凱洛爾·倫納德在終結第二紀元後，向這位黑夜女士、銀月掌控者求婚。

衛恩一邊回想關於圖靈帝國皇后的信息，一邊觀看著「命運長河」給予的指引。

「東大陸……不對，紅月教會的教堂，是西大陸嗎？」

衛恩若有所思的看著畫面中出現的背景，猜測莉莉絲·奧拉西奧·倫納德皇后如今的身份。

而除了明顯的紅月教會教堂外，第三顆星辰上浮現的畫面也讓他在意。

——那是他與莉莉絲·奧拉西奧·倫納德碰面時的場景，畫面中還出現了緹娜的身影。

然而衛恩卻清楚裡面的白髮女孩，並非與他朝夕相處的緹娜，而是「災厄女士」緹娜·莉莉絲·倫納德。

「莉莉絲皇后，『災厄女士』，還有小丑先生，這下一家子算是湊齊了。」

衛恩嘴角勾起，想到類似的畫面出現時，應該會很有趣味，心情竟有幾分愉悅。

很快畫面影像播放完成，衛恩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想到了接下來的東大陸之行，繼續看向「命運長河」。

然而這一次，漫天星河卻無動於衷。

「……」

衛恩挑了挑眉，沒再堅持，解除【命運指引】法術效果，意識脫離回歸劇場空間。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影消失后，一雙血紅眼睛悄然浮現在「命運長河」之上，略帶笑意。

「親愛的衛恩巫師，有什麼發現嗎？」

小丑神態慵懶的靠坐餐桌前，一手晃著酒杯，詢問道。

衛恩點了點頭，端起酒杯品了一小口，語氣平靜的說：「她在西大陸，我需要時間才會過去。」

「西大陸？呵，母親還真是殘忍。」小丑冷笑一聲，沉默兩秒，話鋒轉道：「時間你來定，不過我希望儘快，畢竟你知道的，我的耐心即將耗盡。」

衛恩嗯哼一聲，微微撇嘴。

如今他早已不是卡斯特城邦的小小調查官，而是實力堪比半神，即將晉陞傳奇的大巫師。

他無比相信，哪怕「惡魔小丑」失控，也無法傷害到他。

這一點，小丑似乎更相信，只是嘴上不願意承認罷了。

兩人沉默喝酒，十分鐘后，衛恩下了逐客令：「小丑先生，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幫忙嗎？」

小丑抬頭看了看劇場屋頂，與別人不同的是，他的臉幾乎和舞台平齊，碩大的紅鼻子頂在臉上朝天。

「緹娜的時間不多了。」

衛恩皺了下眉頭，神色不悅的看著他。

「這並不好笑。」

這次他前來北大陸，並未將小白毛帶在身邊，而是讓她留在阿列克謝島上，米特拉和克蕾雅都能給予她很好的照顧。

「你知道，我從不開玩笑，」小丑依舊看著上方，紅鼻子擋住了衛恩的視線，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我的妹妹，應該找到了重新回到這片原初世界的方法，我能感覺到！」

「你猜她回來后，第一件事要做什麼？」

衛恩恍然。

他突然想到剛才在「命運長河」上看到的畫面，原來是那個時候「災厄女士」降臨。

西大陸……紅月教會？

不對！

衛恩隱約記得，在他解決掉太陽神之後的幾天，瓦克拉夫、維洛薩和拉格納三位首席巫師離開前夕，曾經告訴過他一些事情。

在他與太陽神激戰時，其餘幾位正神都或多或少偷偷做了些事情。

「風暴女士」貝爾托莉絲在卡斯特城邦內的風暴教堂內現身，看樣子是在為降臨做準備。

「紅月女士」藉由紅月教會教首金伯莉降臨在紅月島上。

而「黎明之主」奧爾菲斯則是前往東大陸，找到了「災厄女士」緹娜。

事後，衛恩曾讓人前往門德賽城邦尋找過「災厄女士」，卻是連個影子都未找到。

「所以，要我將她一起殺了嗎？」衛恩神色認真的問道。

「……」

小丑猛地低下頭，猩紅眼瞳死死地盯著他。

數秒后，他咧了咧嘴，嬉笑道：「最好如此！」

「我可憐的妹妹，她從出生起就飽受圖靈上下的詛咒，這時常讓我感到困擾。」

「當然，不僅是我，我的哥哥，我的母親他們對她更是厭惡。」

衛恩不置可否，事實上他使用專長回到那段時空看到過「災厄女士」的樣子——乖戾，喜怒無常，相信沒有人會喜歡那樣的女孩。

「時間過得真快，」小丑抬起手腕，看著上面的衣袖，起身道：「告辭。」

話音未落，他罕見的戴了一頂半高圓禮帽，微微躬身後，消失在舞台上。

衛恩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等待劇場空間內的波動平息，隨後便端起酒杯笑著說道：

「cheers！」

一飲而盡。

簡單收拾完餐桌上的葡萄酒，衛恩思索片刻，徑直走向工作區，推開莎娃和零式兩人所在的工作室。

「……所以你該聽我的！」零式的聲音出現了情緒波動，暴怒。

「不，」殭屍小姐依舊是生硬冰冷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固執說道：「零式，你不可能永遠只照本宣科，創造創造，創造才是你該做的！」

兩頭傳奇級亡靈生物毫無聲息的站在莎娃身後，與對面四具機械傀儡生命對峙。

直到衛恩推開門，零式才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委屈的說：

「爸爸，莎娃姐姐在阻止我完成您交代的任務。」

身後的三具機械傀儡生命猛猛的點頭，虧得它們臉上的齒輪和金屬面罩能做出那般複雜生動的表情。

「衛恩，你來得正好！」

莎娃氣呼呼的走過來，身上不再是那條衛恩在卡斯特城邦贈送給她的裙子，而是換成了一套貼身的藍色工作服，將她的身形襯托的修長。

在完成機械亡靈全部實驗后，莎娃是最大的受益者——直入傳奇級！

不僅是亡靈的不死之軀，機械核心以及符文板卡也都是最好的。

以至於如今的莎娃看上去根本不像機械亡靈，更像是略微鮮活的殭屍。

或者說，略微僵硬的人。

「請你，現在，立刻，馬上命令零式他們創新改良出【急速風暴】！」

「……」

衛恩看著接近暴走的殭屍小姐，無奈的捂住了額頭。

看來機械亡靈實驗有必要找個時間改良。

至少它不能改變原有亡靈生物的性格……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