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從縣醫院回來，李小生心裡有了很大的底氣，他滿懷自信地開始制定具體的巡診計劃，因為病人太多，一下子照顧不過來，他就決定分期分批來治療。<冰火#中文首先，他把所有的病人分成三部分，每部分中包含不同的類型；然後對其中一部分進行集中治療，積累經驗；等到有了結果之後，就可以把所有的病人進行重新分類，對於有效果的就可以全面推開來治療，而對於那些沒有效果的進一步做詳細檢查，讓鄭醫生重新制定方案。他找來了一張大白紙，用毛筆畫了一個計劃圖表，上面有病人姓名，住址，病情類型，以及出診的時間安排等等，密密麻麻寫得滿滿的，然後就貼在了門診室的牆上。同時，他又買來了一個很厚的筆記本，在首頁上工工整整寫了「巡診日記」幾個大字。總之，這幾天他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飯都顧不上吃。
這無疑是個雄心勃勃的計劃，真正施行起來不是那麼容易的，李小生意識到了這一點，同時也意識到，他只能這樣做，沒有一點退路，已從思想上做出了克服一切困難的準備，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因為他深深愛上了這個行業，更重要的是對勞苦大眾的愛心和同情心促使他決心為此獻出一切。他覺得很累，不單是身體的累，更多的是心裡的累。他坐了下來，點上一支煙，凝視著牆上的那個計劃表，一個接一個地做著深呼吸，然後抬起胳膊看著手錶，低聲地對著手錶說，「美花啊，我現在好想你啊！要是你能在我身邊，我肯定會很輕鬆的。」然後，她把表放在耳邊聽了聽笑著又說，「我聽見了，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說著眼裡不由的流出了淚水。
正在這時，姜麗麗進來了，於是他趕緊拿起毛巾擦了擦眼。
「怎麼了李醫生，你哭了？！」姜麗麗一臉訝異的表情問，「誰欺負你了嗎？」
「我沒哭啊，我是眼裡進砂礫了。」李小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
「來，我給你把它弄出來。」姜麗麗上前把那纖長的手指伸了過去說，「我最會翻眼皮的，然後用舌頭一舔裡邊的東西保證出來。」
李小生趕緊用胳膊擋駕了一下站起來說，「沒事了，砂礫出來了。」
「哦！要弄乾凈了啊，不然睡上一夜，第二天就成紅眼兒啦！」姜麗麗很關心的樣子，把紅眼兒三個字故意說得很重，拉得很長。李小生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坐下來，深深地低下了頭。姜麗麗有點尷尬，於是就後退了一步，拿起自己的茶杯倒上水，坐下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了起來。
李小生繼續在本子上寫著，過了許久，姜麗麗耐不住又話說了，「喂，李醫生，明天咱們幹什麼呀？」
「我想明天該下鄉巡診了，反正都已準備好了，該行動了。」
「第一站到哪個村啊？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啊？」
「我都安排好了」李小生指了指牆上的那個圖表說，「下鄉就不用你去了，你就在家裡守攤吧。」
「哎呀哦，你是不是不想帶我啊，我可真是想到村裡去看看，到老鄉家裡吃頓農家飯的！」姜麗麗撒嬌似的噘著嘴說，「要是天氣好了，你就帶上我吧！」
李小生抬起頭笑笑說，「都是病人家，氣味兒難聞，很臟，你能吃進去嗎？我看你就別去了，再說這兒也不能沒人啊！」
姜麗麗噘著嘴，低下頭不說話了。
發現姜麗麗有點不高興的樣子，李小生便用安慰口吻說，「起步工作很重要，常言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我先下去了解一下情況，探探路，熟悉一下工作，等有了頭緒，你隨時都可以下去，有的是時間，怕你是吃不消呢！」
姜麗麗抬起頭嫣然一笑說，「李醫生啊，話我是那麼說的，其實我是想幫你干點事情。」
「我知道。其實我是挺發愁的，很擔心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感覺壓力很大。」李小生皺著眉頭說，「所以啊，以後你跟著我肯定會不輕鬆的。更重要的是，姜姐你應該經常給我出點注意，想點辦法，咱們的工作爭取能得到領導滿意，得到群眾滿意。畢竟你是醫院的老同志了，而我對醫院的工作是很陌生的啊！」
聽了李小生的話，姜麗麗來了興緻，她站起來煞有介事地說，「李醫生啊，咱們就全力以赴地干，馬不停蹄地干，你不能給自己施加太大的壓力，期望太高，咱們干到什麼程度就算什麼程度，問心無愧就行了，至於說讓領導百分之百的滿意，讓群眾百分之百的滿意，那是很難做到的，能做到百分之八十的滿意，就不錯了，也算是最好了。」
「當然，你說的對，咱們儘力而為吧！」李小生思索了一下說，「姜姐，這個門診室就咱們兩個人，要說分工嘛其實很簡單，我主要負責下鄉巡診，你主要負責病人檔案整理和信息收集工作。只要咱們配合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想咱們一定會把工作做好的。」
「好的，聽你的！」姜麗麗很高興地說，「請李醫生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把工作做好的，決不會讓你失望的！」
「當然咱們是分工不同，不存在誰領導誰。」李小生很誠懇地說，「你慢慢就會了解我這個人的，我初次參加工作，可以說什麼也不懂，免不了會出現一些差錯和失誤，很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啊！」
「嘖嘖，多謙虛啊！」姜麗麗激動地說，「我是你的助手，其實你就是我的領導，當然我要聽你的了，你放心，我絕對服從！李醫生啊，你慢慢也會了解我這個人的，我相信，咱們一定會相處的很好的。我知道，我不懂醫學，沒有醫療技術，人們都看不起我，以為我沒文化，其實啊他們都不了解我……」
「好了，明天我就要下村裡巡診了，你就在家裡守著，萬一有病人來訪，你就按著咱們搞的那個病人檔案來做來，儘可能記得詳細點。過幾天你要是真的想下去看看，我就帶你去，行嗎？」
「好的，我聽你的！」姜麗麗看上去特別開心，主動拿起暖瓶給李小生換上熱水，不停地囑咐他別太勞累了，要早點休息，注意身體等等，儼然是一位老大姐的姿態。
李小生滿意地笑了，是啊，別小看這種女人，她可是有背景的，是得罪不起的啊！把她安頓好了，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當然，李小生心裡明白，對待這種女人，要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突然想到孔子說的一句話：「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然後不由得笑了，當然，這是偏見！不能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而應該用自己的良知了解一個人，理解一個人，善待一個人，影響一個人，甚至拯救一個人，這應該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則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生帶上藥箱騎上自行車就開始巡診了，他要去的第一個地方是七八里之外的鄧家屯，那裡的病人最多，共有六例，因此是他巡診的重點。他沿著崎嶇不平的鄉間小道吃力地行進著，這時，太陽已爬上了山頂，濃烈的晨霧在初陽照耀下開始慢慢散去，濕漉漉的空氣帶著涼意輕輕拂過他的臉和手臂。他心裡有點激動同時也有點緊張，是啊，這是他巡診邁出的第一步啊！
很快，他就到了村頭。他下了車，朝著路口站著的中年婦女走過去，很有禮貌地問，「大嬸，劉貴家在哪兒呢？」
這位大嬸打量了一下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就抬起手指著前面說，「過一個巷子，往東拐，看見了吧？那棵大榆樹的地方就是他家。」
按照大嬸的指示，他疾步來到院子里長著那棵大榆樹的大門口，朝著院子張望。這是一個用石頭壘著圍牆的院落，院子很深，前面一半是個菜園子，裡邊豎著一根根已被摘去頭的葵花桿。院子的盡頭是三間又矮又破的小土房子，門窗緊閉，就像多年無人居住而廢棄了一樣。他在大門口躊躇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的樣子走了進去。來到房子的窗前，透過髒兮兮玻璃往裡瞅了瞅就大聲問，「有人嗎？」
不一會兒，門嘎吱一聲開了，探出一顆剛剃過的白兮兮的光頭來，這個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的樣子，臉上布滿了刀刻一般的皺紋，兩眼鼓鼓的，咧著缺了一顆門牙的大嘴。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劉貴，前不久去醫院做過檢查。
劉貴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夥子，用沙啞的聲音問，「你找誰呀？」
「劉貴大叔，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醫院的李小生，是來給您看腰腿疼的。」李小生怕他耳沉，故意放大嗓門說。
劉貴扶著門框挪了出來，他使勁揉了揉眼，仔細地端詳了好一陣子說，「哎呀，是小李醫生啊，看我這記性，前幾天剛見過面！快進屋，快進屋！」
李小生放好車子就跟隨進了屋。屋子裡光線很暗，霉味刺鼻，罈罈罐罐擺了一地，炕上的被褥枕頭到處亂扔。他把藥箱放在炕上，就跨在了炕沿上，一邊打開藥箱一邊問，「家裡人呢？」
「老伴早死了，就一個兒子，不知去了哪兒了。」劉貴扶著炕沿慢慢爬上了炕摸著腿說，「我這病都十來年了，恐怕是不好治了吧！」
「大叔，我就是想給您治好的。我父親的病跟您的一樣，現在好多了，所以您要有信心，是可以治好的。」
「我聽說了，你真是個大神醫啊！我會配合的，要是這腰腿疼能好了，我就是死也能死個利索了。」
接著，李小生就如何治療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然後讓劉貴躺下，取出針灸包和酒精棉，開始針灸了。他一邊扎一邊和劉貴聊著，不一會兒就結束，然後，拿出本子寫了個處方，遞過去說，「讓您兒子下午到縣藥店買七服藥，一天吃一服，七天為一個療程，您看有困難嗎？」
劉貴不停地摸著剛扎過的地方，高興地說，「沒問題的！你別看我那兒子沒娶過媳婦，對我可是很孝順的。謝謝你大老遠來給我看病，一會兒啊，我兒子就回來了，讓他買瓶酒，你們好好喝幾盅。」
「不用了，大叔！還有好幾個病人等著我去看呢。記住啊，按時服藥，我明天還來給您扎。」
「記住了，記住了！」劉貴樂得咧著嘴，涎水流得老長。
走出劉貴家，李小生馬不停蹄地為其他病人進行治療，中午在大隊書記家簡單吃了一口飯，看完六個病人，太陽已經西斜了，他雖然感到很勞累，但心裡還是挺舒暢的。回到家裡，他重重地倒在炕上，喘著粗氣。二粉笑眯眯地看著丈夫關切地說，「整整一天肯定是挺勞累的，你躺著，我給你做飯去啊！」
「急什麼啊！」李小生氣無力地說，「二粉啊，我終於進入角色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醫院裡的人那像你這這樣啊！要是每天都這樣往村裡跑，病人的病看好了，你也累出病來了。」二粉用埋怨的語氣說。
「你懂啥呀，我乾的就是這份工作啊，很有意義，累點算什麼，再說了，國家的錢就那麼好掙嗎！」李小生坐了起來喝著水說，「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很累的，等順手了估計就輕鬆點了。要是能把所有病人都治好了，也就用不著下鄉了。」
「現在天氣還好，要是到了冬天，下了大雪怎麼辦呢！」二粉一邊和面一邊說，「這地方的冬天太冷，你又不是不知道，凍死人是常有的事，怕你是堅持不到底的。」
「還沒到冬天呢，到了再說，反正是不能停下來，堅持不下來也得堅持啊！」李小生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鄧家屯六個，咱們村三個，這個月先跑這兩個地方，別的村都不多，比較零散，那就好說了。」
「喂，聽說那個姜麗麗給你當助手了，你可得離她遠點啊！一個**！」二粉說突然改了話題說。
「又怎麼了！」李小生瞪了妻子一眼說，「你當我想要她嗎？那是工作安排。哎呀，你怎麼總是這樣子啊！要你這麼一說，所有的女人我都得離遠點了啊！要麼就別干這工作，讓我呆在家裡，你乾脆把我鎖在屋子裡，不就放心了！」
「你別生氣呀！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寡婦門前是非多，注意點，千萬別惹上事了啊！」二粉很認真地說，「她男人就是因為她不正經才和她離婚的，現在誰都不敢要她，誰都不敢靠近她。」
「管咱屁事！」李小生生氣地說，「多無聊，多俗氣啊，怎麼就改不了？」
「什麼無聊啊！你本來就和她到了一塊兒，我能不操心嗎？你沒聽說嗎，她就是愛勾引那些長得漂亮的男人，還拆散過一家子呢，聽說曾有兩個男人為了她爭風吃醋，差點出了人命。」
「你這都是哪裡聽來的啊！這都跟咱無關啊，不要老是背地裡議論別人好不好啊！」
「哼！反正這回我可得把你看緊點呢！」
「你不是沒事找事嗎！」李小生不耐煩地將水杯使勁往灶台上咣當一擱，穿好鞋子就張羅著往外走。二粉見狀趕緊拉住丈夫的胳膊笑著說，「哎呀，我是隨便說說，我的李醫生！」
「哼！以後你少跟我說這些無聊的事情，我不想聽」李小生又坐下來，點上一支煙，很耐心地說，「二粉啊，以後你可要支持我工作啊，你知道，咱的這份工作來得不容易，我的壓力也很大，涉及到單位的領導，同事，我都得處好關係，有時候逢場作戲，裝也得裝啊！別讓人家說我不懂人情世故，你就更不能添亂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即便真有個什麼事我也不會去醫院鬧的，頂多在家裡教訓教訓你，還不成嗎？」
「這還差不多！」李小翹起二郎腿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