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難以割捨
「你們在聊什麼呢？」楊帆前排的那個馬尾辮女生突然轉過身來疑惑問道。
這個女生名字叫做程丞，也是楊帆高中時期一個圈子的共同好友，大家都習慣叫她「橙子」，平時課間都會相互打鬧，關係很融洽。
當年高中剛入學的時候，楊帆就已經注意到這個看起來極為冷艷的女生，一頭淺褐色的蛋卷及腰長發，白皙到匪夷所思的瓜子臉蛋上掛著一對柳葉眉，其下的細長眸子總是透著拘謹的淡光閃爍，儼然生人勿進的冰山姿態，只是一說話就會原形畢露，一副人畜無害的白痴模樣，是個外表與性格有著極大反差的有趣女生。
楊帆一直以來對於人際關係，都會刻意的保持一定距離，他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程丞從高一入校時候就和楊帆是前後桌，久而久之關係也自然的熟絡了起來。後來楊帆才在那幫女生的閑聊中得知，橙子的原生家庭並不幸福，高中之前都在滬上讀書，她的父親對她的生活幾乎不聞不問，後來在她準備讀高中的時候她的姑姑才把她接到了自己家寄養。原生家庭的影響，可能就是楊帆為什麼總是能從程丞的眼中看到那種若隱若現的局促迷茫。後來聽說她大學畢業之後就火速結婚了，在那幫朋友的隻言片語間楊帆得知她婚後似乎過的並不如意。
搞笑女並不是真的就是內心樂觀，只是很多時候沒有辦法，很多時候即使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脆弱那又怎樣呢？最多只會搏來一句不冷不熱的虛偽同情。
「在說你們趕緊想想要吃什麼，今天中午錢鴻剛要請客吃飯，今日食堂的消費，全部由錢公子買單。尖叫聲在哪裡！」楊帆一臉jian詐笑容。
「真的嗎真的嗎？男子漢一個唾沫一個釘，可不許開玩笑的哦。」程丞的同桌女生也聽到了楊帆的話，趕緊轉過身連聲追問道。
這個說話的女生叫方敏，是程丞的閨蜜，和楊帆他們也是非常熟悉，經常一起中午點外賣吃。方敏有個圓圓的娃娃臉，鼻頭也是肉嘟嘟的，笑起來特別有親和力，有別於程丞的那種不得不裝出來的小心翼翼的開朗，方敏那個是真的樂觀派，和誰都能打成一片。
「不開玩笑，等下中午叫上小胖子和老陳，想吃什麼隨便點」錢鴻剛哭笑不得。
錢鴻剛口中的小胖子和老陳是楊帆在高二時候的同學，小胖子本名叫林揚和錢鴻剛又是初中同學，那時候本名叫陳躍的老陳又是楊帆的同桌，所以這個關係就自然串聯起來了，平時他們四個男生都是形影不離的，只是後來隨著那次高二的分班，林揚留在了原來的班級，所以和楊帆三人的關係就自然而然的疏遠了一些。
「我要吃豬大排、東坡肉，還有糖醋裡脊···」
「我覺得最近食堂新推出的羊肉砂鍋也不錯。」
「真的嗎？那我也要我也要！」
前排兩女已經開始討論起來中午的戰略方針，直接把楊帆他們兩個男生晾在一邊，對此楊帆和錢鴻剛也是哭笑不得，一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前面這個兩個女生，女生是不是天生就對食物沒有任何抵抗力，或者說幾乎為零。
「我想吃紅燒肉，可以嗎？」突然一個弱弱的聲音從錢鴻剛的另外一邊傳來，那個小心翼翼的語氣特別像一部小時候看的動畫片里一個叫小新的小孩子。
「紅燒肉超預算了，錢公子不負責報銷。」楊帆一看是坐在過道另一邊的陳躍在發表意見，就裝出一副葛朗台似的吝嗇嘴臉淡淡說道。
其餘幾人也都一齊看向從來都是一副憨態可掬模樣的陳躍，然後ren不住笑出聲來。
「楊帆，你怎麼又欺負老陳，人家招你惹你啦！」方敏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稍微平復一些后便開始佯裝指責楊帆，楊帆彷彿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張紅色的京劇臉譜。
「方娘娘發話了，小的莫敢不從，相信錢公子也會一視同仁，定會做到雨露均沾，見者有份的。」楊帆開始裝模作樣的賣弄起之乎者也，一副老學究做派。
「是是是，又不你請客，裝什麼大尾巴狼。」錢鴻剛對這個同桌真的毫無辦法，笑罵道。
旁邊的陳躍一聽午飯有著落了，便傻呵呵的笑出聲來，像是剛從田裡回來的務農人士看到一碗熱騰騰的肉絲麵一般難以掩飾心中的歡喜。
眾人見狀也是哭笑不得。
突然教室外的窗戶邊出現了一個男生，一米九幾的高個胖子，留著一個寸頭，頭頂中間還有一撮頭髮格外凸出，略有肉感的臉龐上依舊能看出幾分不好惹的張狂氣焰。
這個男生來到八班的門口，指向楊帆的方向，然後招招手，示意楊帆過來。
「老狼，找我什麼事。」楊帆來到走廊，看著眼前的這個男生納悶說道。
「楊帆，我是來傳一下教練的話。按理來說高三學生是可以不參加這次的市高中聯賽的，專心準備幾個月後的高考。不過明天的總決賽要對面的是體校那幫牲口，雖然高二的那個外號叫小科比的崽子打的確實不錯，不過老楊還是有點不太放心讓高一高二的那幫小毛孩子帶隊出戰，畢竟大賽經驗欠缺嘛，最後一場不得有失。」這個男生外號叫做老狼，真名叫高偉，是高三文科班的學生，在十三中籃球校隊擔任隊長，在學生中有相當的號召力，和楊帆的關係自高一在球場較量過後就一直不錯，屬於那種英雄惜英雄的欣賞。
「老狼，你有話就直說吧，和我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楊帆聽的出來老狼這次來找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就開門見山的主動打開話題。
「老楊這次想你帶隊去打。」高偉沉聲說道。
「讓我帶隊？」楊帆神色詫異，疑問道：「如果是帶隊，也應該是你這個隊長帶隊，怎麼會讓我去帶呢？」
「我這段時間都在準備藝考的事情，實在是抽不開身，沒辦法，當年沒有好好讀書，現在只能找點別的出路了」高偉面露難色，「而且我帶隊也不頂用啊，最多在更衣室給那幫孩子打打氣，你也知道高二的那次大傷讓我的狀態一瀉千里，已經很難再像以前那樣予取予求了。」
老狼說的那次大傷，楊帆是有印象的，當時在聯賽半決賽面對十五中的那幫冤家的時候，兩邊的人都是鉚足勁想要在對方面前好好抖抖威風，十三中和十五中校區的位置很近，就隔了一個街區，經常因為打野球的時候搶球場而鬧的很不愉快，積怨頗深。臨平的高校屆眾所周知的德比之戰，自然不可能像養身籃球一樣隨便打打了事。而那時候楊帆正好得了重感冒，嚴重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得坐在場邊觀戰。十三中這邊的主力得分手就剩下了苦苦支撐的老狼，在比賽最後接近尾聲的時候，眼看分差被十五中越拉越遠，老狼拼到力竭也不想就這麼放棄比賽，最後因為長時間的高強度對抗，讓這頭一米九三的蒼藍猛獸在一次強行殺入籃下的時候轟然倒地，之後診斷說是右腳跟腱撕裂，也意味著他的籃球生涯要暫時的告一段落了。
想到老狼的那次傷病，又聯想到自己在二十八歲那年的挫折，讓此時的楊帆感同身受，唏噓不已。
「行，這事交給我，晚上集訓我去和老楊聊一下。」楊帆也不做過多推脫，本來按照他以前的性格，是很反感這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壓力的。
「交給你，我放心。那我就先回去了，還有幾張試卷沒寫，我們班主任特別難說話，動不動就要叫家長。」高位一見楊帆答應了，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本來在來之前他並不抱太大希望，純粹只當是傳達一下教練的話，楊帆不願參加也屬於正常情況，沒有哪個高三學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跑去打籃球。
看著高偉離去的背影，楊帆此時才感覺到壓力驟然猛撲過來，有點後悔答應的這麼爽快，自己不是已經下定決心好好讀書了嗎。
也許在楊帆的潛意識中，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始終無法放棄那個兒時的「玩伴」，自從初一那年開始接觸到它，就已經和楊帆形影不離。那個年紀的楊帆所能參加的娛樂活動少之又少，但是孩子的情緒卻比成人多的多，那時候年幼的弟弟還尚在襁褓，並不能陪他一起嬉笑玩耍，楊帆只能寄情於籃球。年輕時候學過木工的父親，手上的活還留的七七八八，便在院子中安了一個簡易的木質籃筐，此後楊帆自初中以後大部分的記憶都是在這裡度過的，他那些不為外人道的小心思小情緒也只有手中的籃球才能深切感受到。
然後初二便進入了校籃球隊，甚至在高中剛入學的時候，教練一眼就在操場上相中了這棵好苗子，並在聽說楊帆是那所在臨平中學籃球屆常青樹般存在的老牌豪強球隊的那個8號球員后，就當即特招他進入校籃球隊，並且給予無限出手投籃的特權。
唉~始終還是難以割捨啊。楊帆笑著自嘲的搖搖頭，低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