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兩難
大堂內,四下寂靜。
下人們低垂著腦袋,兩列站好,恭敬地在一邊等候主子的吩咐。
蘇巧汐雖在蘇府生活許久,可還是不由膽怯,從小到大,府里的氣氛似乎總是這樣毫無生氣,所有人都冷冰冰的,一心只掛在如何算計才能更利於自己上。
三郎曾帶她外出遊玩過,外面的許多人家並不像蘇府這樣,他們樸實,彼此之間會相互支持、相互陪伴,讓她艷羨許久。
調整好心情,邁步跨過攔路的門檻走了進去。
蘇巧汐的儀態向來很好,步伐輕盈、體態端正,這是蘇穆挑不出半點錯的地方。
攏好衣袖,蘇巧汐抬眼對上了蘇穆投來的目光。他眉頭緊蹙,就算不蹙著眉,眉間也會帶著不深不淺的溝壑,讓神色平添出幾分無形的嚴厲。
「爹爹。」
看著蘇巧汐,蘇穆點點頭,挺直的背脊彎了些:「嗯。」
「爹爹找我何事?」蘇巧汐直截了當地詢問,言語中除了恭敬,再無其他情緒。刺三郎那一劍是她心裡過不去的坎。
蘇穆看著蘇巧汐長大,哪會不知道她的想法,索性便也不說其他:「你與妖孽之事,風聲已經傳到宮裡,好在太子寬宏替我們求得陛下的原諒。所以今夜我會讓人加緊布置婚事,你就好好待在蘇府,只待明日大婚照常嫁給太子,不得有誤。」
蘇巧汐沉默隱忍,手指拽著綉帕,生生將綉帕扯出了不少痕迹。
蘇穆盯著綉帕,才平息不少的怒火再次點燃:「太子大婚可不是小事,你看看你們先前做的好事,本來布置好的一切,全給藤裕毀個乾淨,可真當蘇府好欺負。」
「明明開始時不是這樣的……」
蘇巧汐眼角泛紅,心中儼然有滿腹的委屈:「爹爹以前護我疼我,從不逼迫我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三郎你也情願讓我嫁他,可後來知曉他是妖后態度便天翻地覆,將他平白趕出蘇府不說,還要讓我轉頭嫁給太子,其中的情感對你來說彷彿只是兒戲。你不是從小教育我人不該不講信用,看人該看本質嗎?」
「他是妖,一切原則對他而言全是泡影,身為蘇府大小姐該要明白這個道理。我現在給你個選擇,你要蘇府,還是他藤裕?」
一番話落下,蘇穆的目光緊緊咬住蘇巧汐,不給她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心中也堅信汐兒會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竹蜻蜓里的藤裕見此急得跳腳:「老頭子有本事沖我來,威脅個小姑娘算什麼!等哪天我出去了,就算已嫁給太子,我也會讓他頭頂綠得發慌,這輩子被人恥笑!」
可喃喃再多的話,都無人聽到,空曠的黑世界沒有給予他任何生機。
蘇巧汐被逼得腦袋發昏,蘇府不只是一個小家,而是個大家,許多人的一生都在她的一念之間,如果沒有兩全的辦法,她便只能屈服。
「蘇府。」
剛說完,力氣像是被瞬間抽干,一邊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扶穩蘇巧汐的身體。
「很好。」蘇穆揮揮手:「帶小姐回房裡休息,切記這次不能再有半點差錯。」
「是。」
丫鬟頷首,便帶著蘇巧汐離開,身後還跟了不少下人。
蘇穆渾身重量向後,靠著座椅時只覺乏力不堪,眸光也開始變得渙散,不知道在看向哪處。他腦海里只餘下一個念頭,此生最愛的女兒或許經過今日之事便能逃過那命中的一道劫難。
蘇巧汐走了些距離,慢慢恢復了過來,對身側丫鬟道:「可以了。」
丫鬟自然聽話的鬆了手,也知曉自家小姐性子溫和,便大著膽子張口勸說:「小姐,大婚實乃人生一大喜事,別不開心了,以太子身份定能給小姐幸福。」
聞言,蘇巧汐無奈的搖頭。或許在他人看來會覺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不是自己又豈能知道其中的苦楚。
接著,回到沁園堂的路上只余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
蘇巧汐徑直往綏素的方向而去,似乎素素所在的地方總有暖陽,能讓她感到除三郎以外的溫暖和純粹。
到達屋外,蘇巧汐對一眾下人吩咐:「你們都在這兒候著,沒我允許不準擅自進來。」
丫鬟為難:「可老爺叫我們守著小姐,這會讓奴婢們很難做……」
「既答應了爹爹,我便不會離開,你們是信不過我的話嗎?」蘇巧汐話語輕柔,卻句句都帶著蘇府大小姐的壓力。
「可這……」
「還有什麼話要說?」
丫鬟想了想,勉強答應下來:「沒了。」
蘇巧汐點頭,雙手貼在門上,推開門走了進去,在回身關門的那刻,屋裡星兒匆匆的走來,急切地道:「小姐你可算回來了,你和姑娘到底怎麼回事?都把奴婢整糊塗了。」
蘇巧汐嘆息:「進去說吧。」
星兒噤了聲,默默注視著蘇巧汐的臉,跟上她的步伐。
最後還是忍不住詢問:「可是老爺為難了小姐,明日的婚事……」
「我會嫁給太子。」
星兒聽完微微一愣,竟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爹爹問我,選蘇府還是三郎。」蘇巧汐平靜的開口。
星兒聞言大為震怒:「老爺怎能問出這樣的話?蘇府是小姐的家,藤公子是小姐心愛的人,兩方都難以割捨,況且小姐才因老爺把藤公子妖脈毀了而痛苦,這怎麼能……」
說到最後,星兒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爹爹是想讓我下定決心做他認為對的事情。」蘇巧汐自嘲,淺淺的笑意中滿是苦澀:
「陛下賜婚不久,我曾給太子寄了封信,信中勸他另擇佳偶,他明言拒絕了我,只可惜明日大婚後我待他只能做到相敬如賓,也希望他能如此待我。」
星兒只覺苦惱瀰漫心頭:「老爺到底為何如此,就為了不讓小姐與藤公子在一起,直接應下了與太子之事。」
「罷了,不說這些,素素呢?」
星兒努努嘴:「還在裡頭洗漱呢,妖真是奇怪,與水都能玩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