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廢土法則

鍾天怔住了，首先申明一下並不是他沒有見過女孩子。

而是很久了，真的很久了。

除了酒桶堡壘以外的陌生人從來不會向一個低階農奴這麼打招呼。

腐蝕者或許已經遺忘了人類之間的禮儀。

人們總是迴避陌生人，或直接一槍幹掉對方，或者被對方打死。

這是廢土生存的第一法則，也是鍾天在迷霧學會的第一件事。

雖然鍾天是個沒有姓名的農奴礦工，但是他也曾殺過人，依靠著多年挖礦練就的強健身體，殺死了那些掠奪者，那些恃強凌弱的人。

手腕上的生存指南里，待機頁面的第一句話是：「請珍惜亞瑟賜予您的生命。」

第二句是：「請不要輕信陌生人。」

經歷了無數次的瀕死和重生之後，生的意義變得很縹緲，如夢如幻。

但是就在經歷瀕死之後重生系統重啟的那一分鐘，我們通常會感到踏實和欣慰。因為這60秒的時間裡【我】是真實活著，真實存在的，不是數字代碼也不是什麼至高神創造出來的新人類。

「我們是曾經統治這個藍星的地球人，是曾經擁有公民權的自由人，我的名字是…」

鍾天的思緒又飛了出去。

「喂，你是腦袋受傷了嗎，怎麼不動了？」

女孩看到鍾天脖頸上的新鮮血跡猜到了他的遭遇。

女孩的聲音迅速把鍾天從腦嗨中拉了回來，他下意識的下蹲摸起一塊石頭擺出了攻擊的姿態。

鍾天開始打量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她身材矮小但是小巧玲瓏的鼻子紅潤的嘴巴一雙水潤靈動的大眼睛讓人很難相信她會對自己主動出手。

雖然她穿著一身髒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工程服，但是感覺一點都不好惹。

當然，她同樣地也用手槍瞄著這個小礦工，在迷霧世界里只有勢均力敵才有平等對話的機會。

在雙方互相觀察的時候，生存指南也在掃描著女孩：

---許可權不足，不可查看。

「喂喂喂…看半天了你在看什麼，你是不會說話嗎？！」

女孩的聲音開始不耐煩了。

是啊，這一身亞麻搓的破衣服，一看就是農奴礦工的標準穿搭。

「本大爺叫鍾天，才不是什麼狗屁礦工…你不要亂說！」

交叉著雙臂，高昂著頭，小礦工並不是很自信地想在陌生人面前硬氣一回。

「我是酒桶堡壘的人，你在我們地盤裡幹什麼？快快報上名來！」

鍾天挺了挺腰板也開始了有來有回的對話，確實在這麼兇險的區域碰到莫名其妙的小女孩，他也挺好奇。

「至於我的名字嗎…你沒什麼必要知道。尋寶人懂嗎？」她停頓了一下，

「獨來獨往，瀟洒自在~」

「啊…這世上還有能依靠自己獨立生存於廢土的嗎？更何況是個跟車輪差不多高的小姑娘？」

小礦工突然對這個小女孩更好奇了，女孩也繞著鍾天轉了一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鍾天發現在她滿是補丁的破布包中漏出了些許藍色書卷的邊角，這些應該都是用於製造的圖紙。

在迷霧世界數個世紀以來已經進化出一套完整合理的生態鏈。

除了殺戮之外，這個世界也有工業、輕工業、製造業、農林牧漁、商業、金融甚至是人口交易等產業。

不同天賦的人在測試之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有了亞瑟的安排主觀介入，那就各安天命在各自的領域裡燃燒至生命的終結。

我們都一樣，我們也不一樣，我們是互相依存的關係，但是這個世界缺了誰都一樣地運轉，不會更差也不會更好。

「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現在除了手上的石頭我啥也沒有！」

鍾天破爛的衣服掀起來打開給她看，毫無意義的殺戮是沒有意義的，希望她會懂。

說完這些話，倒是讓人輕鬆了很多，

他今天已經夠慘的了，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女孩抬了抬眼皮，然後從包里取了一塊野豬排放在了鍾天的手上，是熱的。

「相識一場我請你吃東西吧，那後會有期！」她頓了一下，「別那麼輕易就死掉啊！」

鍾天愣了，眼前這個女孩兒對他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他怔住了。

對，這只是一塊野豬排，是迷霧世界中人人都能獲取的優質蛋白質。

但是在「小島」上獵殺野豬可不是什麼輕鬆事，想要捕殺野豬必須要兩到三個農奴合力才能搞定。

一個人負責吸引，另外一個負責給野豬致命一擊，也許運氣不好的時候兩個人都可能被野豬反殺。

但如果這個女孩確實如她所說是個獨行俠的話，那鍾天絕對不相信瘦瘦小小的她能自己搞定一頭野豬。

比起這件事更讓人意外的是這個陌生人突如其來的善意，讓人不知所措。

「啊，謝--」

第二個謝字還沒說出口，突然震耳欲聾的巨大引擎的聲音從海灘的方向由遠至近傳來。

紅色的警戒燈，有節奏地閃耀在海平面上、沙灘上，最後閃到我們的臉上。

一架超級巨大的運輸機從海灘上方掠過，陸地隨著他劃過天空時有節奏地震動。

「今天是周幾，快幫我看一下！」

女孩攥著拳頭，盯著運輸機，大聲地對小礦工說。

「周一，是新月的周一，你想幹什麼！」

鍾天不太明白她問時間幹什麼。

「別磨蹭了，跟我跑！」

還沒等小礦工回復，就被她拉著開始朝著運輸機紫色尾氣指引的方向奔跑。

小礦工用力甩開她的手，對她幾乎是吼著。

「老兄！你要去自己去啊，你別害我行不行！」

女孩回頭用鼻孔對著他說，滿臉的鄙夷。

「爛命一條，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你想一輩子當礦工？」

如果文字有殺傷力的話女孩這句話已經刺入了鍾天的心臟。

這…這話似乎非常有道理！

是啊，難道鍾天一輩子只能和鋤頭為伴，就特么為了當個連姓名都不配擁有的礦工。

「但是，我在害怕什麼呢，我已經清潔溜溜了，就算是去看個熱鬧…也無所謂了吧。」

「但是什麼？你這麼磨蹭趕緊跑起來啊！跟我一起干就完了！」

「誰怕你啊！別拖我後腿！」鍾天加速跑在了5299的前面，就好像這個主意是他在主導一樣。

突然，運輸機的尾艙門打開，一個巨大的灰色箱子從高空中被丟出了貨艙。

距離地面還有大概2000米左右高度時，一隻黑色的降落傘突然打開。只見空投箱迅速穩住，並緩緩地沖著地面落過來。

這是至高神亞瑟給這個殘酷世界的小小禮物。

每個月的第一個周一，運輸機會準時地出現在每一片陸地投送補給。

補給的東西不盡相同，但是絕對不是通俗的東西。

大部分的時候空投箱裡面會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食物。比如變異熊肉、快要腐爛的鹿肉、世界毀滅前那些加大劑量防腐劑的貓罐頭。或者是一些打造兵器用的高級金屬、皮甲鐵甲等護具，有時候還可能會有一桶水。

當然，最幸運的人撿到過槍。

老金就曾經拾取過補給箱，那是他引以為傲的故事之一了。

據說他手上那把刻著金色雄鷹的雙管霰彈槍就是那次捕獲的戰利品。

有槍既是真理，既是律法，也是你生死的裁決者。

所以每個想翻身的農奴、腐蝕者必然不會錯失這個發達的機會。

稍微估算了一下根據空投的落點，鍾天和小姑娘的位置不算差，還有20分鐘就能到達目標位置。

【啪—啪—啪—啪—】

這時一陣混亂的槍聲從公路方向傳來，流彈擦著鍾天的頭皮射中了他身邊的樹榦里。

「趴下！」

小姑娘按著鍾天的頭躲在灌木之中。

幾輛由沙地車改造的裝甲車從耳邊呼嘯而過，掀起的煙塵和暴躁的死亡金屬音樂讓人感到窒息、壓抑。

車上乘坐的槍手用著長槍短炮在無差別地朝著四周亂射。

這就好比老虎會在森林裡到處留下氣味一樣，他想告訴其他猛獸：

「我們來了。」

「禿鷲堡的兵痞鼻子像狗一樣靈敏。」

她小聲說道。

「我們跟在他們後面是絕對安全的，這些人顧前不顧後，咱們等等機會。」

「啥？跟著這些亡命徒後面？你不要命了？！」

「是不是覺得被子彈擊中是件很值的炫耀的事情？求你別害我啊…」

「隨你便！一會打起來了可顧好你自己！」

鍾天已然口不對心了，但是他的自尊心不想讓這個女孩看不起。

「已經窮的叮噹響了…就算是撿點子彈殼回去也好交差，不至於晚上沒飯吃吧。」

鍾天嘴上這麼安慰自己。

但是他的靈魂深處已經開始沸騰，已經迫不及待地參與到一場大戰之中。

想象著自己率領衛隊奮勇殺敵的場景，他不禁嘴角上揚，興奮地搓了搓手。

--空投位置G8，所有人立刻集結！立刻向G8靠攏！

---再次通知，全體立刻向G8靠攏！

生存指南蹦出了一行黃字，是老金群發的。

---你在哪裡？我需要人手。

剛剛還沉浸在自己的個人英雄之中，老金私聊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