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蒼夷洞陰謀6
第386章蒼夷洞陰謀6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
蘇魚閉眸想著。按著騰蛇的情況,安魂怕是不足以讓他冷靜,可畢竟他體內有鬼靈,還是她不知道數量的那種,安魂已是必要,除此之外可能還需要回渡。
回渡,顧名思義,便是將所要度化的人調整至前生或今世前體狀態,騰蛇被折磨三年之久,人不人鬼不鬼,她不由得加大了靈力,毫無保留的給他安魂和回渡,心裡只想著可千萬別有人再跳下水,否則受她影響身體出現變化,可就不是她能改回來的了。
蘇魚憋著氣,四肢腕踝處的銀鈴發出一陣陣「鈴鈴鈴」的脆響,方才還算安生的騰蛇身子忽然一個抽動,開始劇烈的反抗起來。蘇魚見狀,依舊淡然,只將箍著他身子的玄鞭又緊了緊,另一手也抬至其眉心處,以掌心相對。
「啊!!――」騰蛇面帶痛苦,在血水中吐出幾口血泡,全身上下有一段段黑色的物體漸漸浮出,在血紅的水裡好不顯眼,他只覺自己好似骨肉被分離,變異扭曲的身子也慢慢恢復正常人體。逐漸的,那全身被嗜咬的痛苦減輕,他咬牙睜開眼睛看了眼眼前之人,沉默片刻又忽然扭起了身子,極力要將玄鞭掙脫。
蘇魚不知他為何又突然暴動,要說這度化沒十分也盡了八九分,此刻他應該恢復神智了才是,有腦子的也不會將她認為要害他的人吧?
她皺了皺眉,屏氣準備再行安魂使其鎮定時,突見騰蛇兩目圓睜,帶著怒氣直勾勾的對著她身後看。
蘇魚心下一驚,道了句不好,趕忙回頭看去,只見後方有一人帶著妖氣朝她後背攻擊而來。蘇魚眯眼一看,竟是那清默!
她知道墨箐那一掌對於清默來說不至死,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過來了,還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
靠之!
蘇魚心中爆了句大大的粗口,伸手就將玄鞭收回,直直往清默身上抽去。才至其身前,只見那清默身子一動,竟從身後扯出小師妹的身子,蘇魚見狀一怔,忙要收回長鞭,那騰蛇卻又不安穩,錯亂的角度讓他認為蘇魚要鞭打墨箐,於是揚起胳膊對著她暴露的後背就是一掌。
她幾乎咆哮著出聲,「你是不是傻?!」
奈何水中聲音傳播不大,她再是多怒氣的聲音也只是被鈴鈴的銀鈴聲覆蓋,受了騰蛇一掌的蘇魚還沒緩過神來,正對面的清默丟下墨箐的身子就朝她遊了過來,騰蛇見到小師妹往水底沉,哪裡管的了別人,揮著一隻胳膊就往下追。蘇魚在水中又吐出一個泡,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運腕收回銀鈴,而後七彩魚鱗也盡消失,只看著對她窮追不捨的清默,直叫不好不好。
她們美人蛟一族天生有迷惑人的本領,可用來殺人,自然也可以用來救人,殺人可謂是威力不小屢試不爽,可救人則最耗傷軀體。方才她為騰蛇度化時是毫無保留,只能護而不能守,這下可好了,沒想到運氣這麼不好,遇上這變態了。
救一個人容易么她!
她憤憤的想著,在水裡四處躲著清默的攻擊。忽然血紅的水中有一道銀光刺入,直衝清默命門,清默一驚,忙的收手躲開,蘇魚還未來得及看清那光忙來源何處,便覺胳膊被人握住,隨後有道白色身影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帶著她往水面衝去。
洞內岸邊的各家弟子兩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毫無波瀾的陰水河面,突聽得「唰」的一聲,兩道身影自水中冒出,來到岸邊。
「噗――咳,咳咳咳!」
蘇魚被這突然的衝擊噎到,淤積在胸口的一口鮮血也吐了出來,心裡還想著:騰蛇前輩真是夠義氣,拼死拼活救你還給我打出一口血來,待你出了這鬼洞穴,我可定是要找你討回來的!
想罷,她腰間的手一松,有人在她頭頂問道:「可還好?」
「挺好的……」
她隨口一答,拿手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血水,忽然又一怔,這才抬頭向上看去,入眸的果然是白修那張淡然的俊臉。
蘇魚頓時臉色難看,「你……你下陰水河了?」
他待了多久,聽見她水中的鈴聲和曲子了嗎?
白修眸色深沉,看她一身狼狽的模樣,臉上似有一層薄怒浮現,「我如何不能下。」
「你不能下!」
她道了一句,說完才發現有些不妥,於是滴溜著眼珠轉換話題,伸手拉了拉他被血水浸濕的白衣,表情嚴肅道:「你看看,這麼好看的衣服,都被泡濕染色了,多不好看!」
「……」白修看著她,嘴角抽搐,不知該說些什麼。
蘇魚又問:「你入水多久了,看見……了嗎?」
白修看她,不言,也不否定。
蘇魚心慌道:「也聽見了?」
白修仍舊無言。
蘇魚卻是肯定,他看見了,肯定也聽見了。
那陰水河本就不是清澈的水,再有人血液摻和在裡面,什麼都看不清,她先前給騰蛇度化的時候還藏著掖著,後來就毫無保留了,約莫就是她那鈴聲才會把水裡的清默引過來,也把下水尋人的白修給引了過來。清默耳力如何她是不知,可白修耳力精的程度她是了解過的,怕不是將一整首曲子給盡數聽了去。
這可如何是好,她要回渡的是騰蛇,可不是他啊。
她嘆了口氣想著,見他周身沒什麼異常,擰眉想了會兒問道:「你沒事吧?」
「……」
「你真的沒事吧??」
白修終於回話,緊盯著陰水河的眸子移到她身上,反問:「我應該有事?」
「唔……沒,沒事就好。我就是隨口問問,也謝謝你方才救我上來。」她擺手訕訕一笑,閃到一邊,也開始觀察河水。
清默、騰蛇和墨箐還在水內,她拼死拼活的給騰蛇喚回了神智,如今可不能放他在水底淹死呀。清默現在實力如何,她沒有領教過,若是放以前,她倒是不怕騰蛇會吃虧,可有了墨箐在……她可是領略到了,如今這慘樣,多半是清默以墨箐為要挾,給他折騰成這樣的。
蘇魚閃了閃眸子,抬首對岸邊靜靜立著的白修道:「你退後幾步。」
白修不知她要做什麼,遲疑了一下道:「不可入水。」
看他緊抿著唇的模樣,蘇魚忍住笑意,忙道:「我不跳水!」
聞言,白修才握著終塵劍,依言後退了幾步。
那些個弟子見她在岸邊探來探去,一個個伸長脖子問道:「這小公子要做什麼?」
有人猜測道:「該不會是要馭水吧。」
「別處的水便算了,但凡有名聲的家族都要習馭水術,精益程度不同罷了……可這乃是陰水河,你們也瞧見了,有多數鬼靈在此棲生,還養著這麼個怪物,怕是怨氣極深。我們修道之人,最不願與惡鬼沾上關係,處理起來很是麻煩。」
「可我看他就是要馭水沒錯啊?」
「……」
後方嘀嘀咕咕聲一片,吵的蘇魚無法集中注意力,卻也懶得管。她生來水養,對水親近,自然更懂如何馭水,可此刻不過是要尋個人,犯不著馭水了吧?她很累啊。
蘇魚拿著手中的玄鞭撫著,片刻后立在她在水中見到清默的位置,長鞭一甩,進去水中,而後便似釣魚似的等了片刻,那入水的玄鞭忽然顫動起來,蘇魚見狀眉梢一喜,手下趕忙用力將玄鞭扯出,同時身子往側方一躲,只聽的「嘩啦」一聲,一對緊緊相擁的身子被玄鞭從水中帶出,揚起一片水花,唰唰的濺到岸邊。
「咕咚」一聲,兩具身體落地,蘇魚等那水牆散去,才朝岸邊走近。
幾個大膽的弟子揉了揉眼睛,也跟著上去湊熱鬧,「那是什麼東西?」
有人「咦」了一聲,說道:「這不是墨箐嗎?」
「墨箐?那抱著她的是清默?……不對啊,這人是獨臂,沒記錯的話,清默四肢健在吧?」
四周突然噤聲,有人朝那說話之人看去,沉默之中,一團人默契的簌簌往後躲去。
獨……獨臂,這裡是獨臂的,除了之前被砍斷胳膊的怪物,還能有誰?!
蘇魚恍若未聞,走近那獨臂人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音道:「前輩?醒醒。」
獨臂人睜眸忽然坐起,緊抱著懷中墨箐,警惕的眸子盯著蘇魚,不發一言。
她訝異道:「我救了你,你打了我一掌,恩仇我都未找你要呢,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
似是想起水中蘇魚的這張臉,騰蛇的面色緩了緩,卻還是抱著墨箐問:「你是誰?」
不認識她?
蘇魚砸吧砸吧嘴。也很正常,她現在是蘇魚,不是魚雙九,騰蛇不認識蘇魚,沒什麼奇怪的。不過沒關係,這裡有他認識的。
她垂了垂眸,看向那方的白修,擺手道:「道長,你快過來!」
白修沒有猶豫走了過去,低頭看了眼騰蛇,點首示意。
「這不是……」騰蛇看看白修的臉,再看看蘇魚的臉,恍然大悟道:「你是?」
蘇魚淺笑,抿唇不言。
騰蛇這才放下警惕,摟著懷中早已經沒氣的墨箐,看了眼擠在一團不敢靠近他的各家弟子們,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我現在……想必十分狼狽。」
「前輩……」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謝謝小兄弟你如此捨身救我,可我犯了很多大錯,拿命也抵不過,死都是客氣的。」騰蛇毫無生還之意,「箐兒死了,我更是活不了。」
「你何必。」蘇魚搖頭,「我救你不是為聽你說這些。」
騰蛇只是嘆氣,「你們走吧,這山洞快要塌了,河底的出口也被清默破壞了,若不趕緊破陣出去,大家都會喪命。」
蘇魚道:「清默?他還活著?」
「我不知道。他受了我一擊,從水路逃走,是生是死,我無法得知。」
「你當真不走?」蘇魚不死心的問。騰蛇沉默片刻,再看一眼懷中的墨箐,抬首對著蘇魚露出慘白的笑,其意不言而喻。
「謝謝你,小兄弟。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欠你的恩情,來世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可是前輩……」
蘇魚仍舊不死心,剛想再勸幾句,地面卻忽然震動起來,不過持續幾秒,又恢復平靜,緊接著就是整個山洞轟轟隆隆顫顫巍巍的聲響傳來。
弟子們見狀四處抱頭往出口跑去,口中大喊:「快跑!這山洞要塌了!」
半邊洞頂從上落下,騰蛇抱著墨箐用背抵住,額間露出青筋,憑他現在的身子支撐不了多久,只對著蘇魚和白修道:「快走!」
「前輩?」
她幾乎要去拉騰蛇的身子,白修卻握住她的胳膊,對她無聲的搖頭。
若這是他想要的,誰也勸他不過,更攔他不過。對於他二人,這個結果,或許是最好的。
「轟隆」的巨響聲陸陸續續傳來,背上的壓力將騰蛇的雙腿壓彎,可他卻毫不在意,只用一隻胳膊抱著墨箐,一遍又一遍喚她的名字。
她對他說的所有的話,他都聽見了。包括那句在水中的「我愛你」。
知足了,他騰蛇今生知足了。
騰蛇抿了抿乾裂的唇瓣,低首覆上墨箐的兩片冰涼的軟肉,又是一塊巨石壓在他背上,瞬時半邊山洞轟榻,將他和墨箐的身子掩蓋不見,周圍儘是橫七豎八的死人屍體和活碰亂跳逃命的生還弟子,蘇魚也被白修帶到一方安全處。
恍惚間,有人跑至洞口處,大喊道:「快!快出來,洞口被炸開了,外面的陣法也沒有了,快來洞口這處!」
蘇魚腦袋瞬時嗡嗡作響。
洞口被炸開了,困住他們的陣也消失了?
這是開玩笑的嗎?!
她一臉莫名其妙之際,白修拉著她的胳膊,將她帶至出口,不過前後腳的時間,那山洞「轟――」的一聲巨響,塌了個徹底。
她被壓在初春的嫩芽草地上,後背緊貼著白修的胸膛,一股血液從她肩頭流下,滴落在綠色上,好生醒目。
作為去現代當過大夫的她,對血的味道向來敏感。
蘇魚一驚,忙翻身將白修扶起,要去檢查他的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