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師傅，這咒是誰教你的？」孫悟空湊到唐三藏身邊追問著。

他眉眼英俊，眼神明亮又銳利，金色的頭髮像熾熱的太陽，只用一根黑色的髮帶隨意的扎在腦後，散出的幾縷碎發在微風中拂動，透著幾分凌亂不羈的野性。

在他的額頭處，戴著一個刻著梵文佛語的金箍，金箍在陽光下散發著灼灼的光芒，不過卻不及他那一頭金髮耀眼奪目。

唐三藏看了孫悟空一眼，輕輕搖頭。

唐三藏越是不說，孫悟空就越是對那個將緊箍咒交給唐三藏的幕後者在意，他鍥而不捨的追問：「師傅，你就告訴我吧。」

說話間，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唐三藏，大有一種唐三藏不說他要一直追問到底的架勢。

兩人就這麼一個盯著，一個沉默，最後，還是唐三藏拗不過孫悟空，有些無奈的問出了一句：「悟空，你為何對此事如此執著。」

孫悟空一聽，心道他能不執著嗎，若不是這金箍和緊箍咒，他犯得著像現在這樣被動嗎。

這種自由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讓大聖爺頗有些惱火。

他天不怕地不怕，無論是天宮，還是地府都來去自如，無所顧忌。現在卻要因為一個小小的金箍而在唐三藏面前俯首低眉。

實在是有些糟心。

想到這，孫悟空抓了抓鬢髮，忍耐著心底的那一股鬱悶，耐著性子又追問了一遍：「師傅告訴我吧。」

唐三藏聞言長嘆一口，他盯著孫悟空看了兩秒，隨後抬起頭將視線轉向蔚藍的天空，雙手合十，緩緩說道：「阿彌陀佛，是觀音菩薩派坐下弟子惠岸行者教授與我。」

孫悟空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聲音都拔高了一些：「觀音菩薩？！」

「怎麼會是觀音菩薩！」

茯音趕來此處的時候，正好就聽到孫悟空這極度震驚的聲音。

而孫悟空也十分明銳，幾乎是在茯音出現的那一瞬，他就察覺到了，於是立刻側過身，朝著茯音所在發方向看去。

在來此處的時候，茯音就已將衣冠整理，此刻，他用著真身法相，與孫悟空初次見面時別無一二。

不

過，雖然孫悟空見過茯音真容，但是唐三藏只見過茯音在凡世間最廣為流傳的女身法相。

也正因為如此，在看到踩著純白浮雲出現在半空中的茯音時，唐三藏在原地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唐三藏從小在寺廟長大，他深知菩薩有萬千法相。即便上一次在長安所見時，觀世音菩薩是眉目溫雅的女身，而眼下，是容顏清冷皎潔的男子，他也一眼就認定了菩薩的身份。

唐三藏雙膝跪地，壓抑住心中那份見到觀世音的欣喜，恭敬的叩拜道：「弟子唐三藏，拜見觀音大......」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旁的孫悟空打斷了：「菩薩，你為什麼要變著法害我？」

茯音從浮雲而下，落至地面。

孫悟空立即走上前，英挺的劍眉因為不悅而緊皺著，有些凶凶的看向茯音：「菩薩，你既然已經救了我，又為什麼要給他紫金冠，還讓惠岸行者教他念緊箍咒，害我這頭疼得不行！」

一連串的將已經的不滿說完，孫悟空也不管身後的唐三藏，直接就小跑到茯音面前。

孫悟空的個子高大，身體卻極為靈活。

站在人跟前的時候，身上的陰影落下來，自帶一種天然的壓迫感。

不過他性格活躍，又生性好動，那種身高和體格所帶來的氣勢就減緩了不少。

此刻，或許是因為心裡非常迫切想得到一個答案，孫悟空來到茯音面前後，就一直圍著茯音左轉右轉的，似有多動症一樣：「菩薩，你快說話呀！」

這毛毛躁躁、不得禮數的樣子看得後方的唐三藏心驚不已，差點就上前拉住孫悟空，讓他莫要在觀音菩薩面前失了分寸，沒了體統。

而唐三藏這邊是看得心臟直跳，孫悟空自己卻不管這些。

他對觀世音菩薩有好感，對方給他指了條明路，讓他不用再被壓在五行山下。大聖爺心裡對於這位菩薩一直是心存感謝的，然而此番得知緊箍咒是菩薩授予，這前後的落差讓他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他以為觀音菩薩是站在他這邊的。

/>

「菩薩，求你了，把我的金箍摘了去吧！」孫悟空將語氣放軟了。

茯音抬眼，對上孫悟空期盼十足的雙眸，不急不慢的說道：「西天路上多磨難，這不過才剛剛開始，你便與唐三藏鬧了隔閡，若我為你摘下金箍，哪天你再撒手不管，這經書還如何取？」

聽到茯音這麼說，孫悟空難得感覺到了一絲委屈：「菩薩你怎麼能只說我？」

他答應了護送唐三藏去西天取經卻因為鬧情緒而撒手不管了是不對，但是那唐三藏因為幾個本就該死的強盜如此呵斥他，難道就沒有一點錯嗎？

茯音微微一頓，耐心解釋道：「我並未說此事皆為你之過錯。」

孫悟空眼睛亮了亮。

茯音繼續說道：「你善惡分明，可處事太過急躁武斷。」

聽到這前半句時，孫悟空那皺緊的眉頭原本都已經舒展了，結果到了這後半句，又擰了起來。

他嘴唇翕動正準備為自己爭辯幾句，茯音卻已經把目光轉向了唐三藏：「而唐三藏，性情純善，有佛家的慈悲和憐憫，可在這件事上，對你的呵責因為太急切而沒留情面。」

唐三藏的耳根微紅，在茯音的視線下，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他將過錯歸咎到徒弟身上，卻忘了自己明明可以更耐心的教導，而非毫不留情打的呵斥。

此番若非菩薩點明，他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失了責。

想到這，唐三藏耳根發熱的更厲害了，他垂下眼，將自己的額頭貼於地，以佛門大禮拜於茯音：「弟子慚愧。」

孫悟空看得輕哼一聲。

聽到孫悟空的哼聲，唐三藏抬起頭，十分真誠的看向他：「悟空，為師亦有錯。」他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清雋的眉宇之間，盡顯一種佛門聖僧的高潔。

聽到唐三藏的悔意，孫悟空原本鬱悶的心情終於舒坦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忘記自己一開始的目的。

「菩薩，這緊箍咒真的不能取下嗎？」他試圖說服茯音：「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像今日這般撒手不管。」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還豎起了手指，做出了凡人發誓時的那種動作。

茯音看向他：「金箍既已戴上，唯有經書取得之日，方可

被摘下。」

孫悟空一聽，情緒又上來了：「保一個凡僧去西天，不能騰雲駕霧不說，還必須要戴這個頭疼的金箍，俺老孫不幹了！」

孫悟空擺手，一副又想跑路的樣子。

茯音眼睫微動，看著孫悟空這撈起袖子不幹了的模樣，沉靜似水的眸子里掀起一絲細微的漣漪：「不可胡言。」

孫悟空哼哼兩聲：「菩薩你就是偏心。」

金箍和緊箍咒這個暫且不說，既然他和唐三藏都有錯，憑什麼就只有他受了約束：「這不公平。」

茯音聞言，沉吟了兩秒，隨後問道：「既如此，你想哪般？」

孫悟空一見有戲，想了想說道：「那就只要唐三藏念緊箍咒，就會和我一樣頭疼。」

茯音回道：「你是神猴，他為凡僧，如何受得住？」

孫悟空退而求其次：「那就受我三分的痛。」他豎起手指比了個三。

茯音沒說話，似在思量。

唐三藏看了看孫悟空，又看了看茯音，俯首說道：「弟子願意如此。」他不想讓菩薩被為難糾纏，再加上他心中也確實存有悔意。

將痛苦施於別人，自己也必然會受到反噬。

茯音看向唐三藏，深邃漂亮的眸子似一汪無瀾的平湖：「即便是三分痛，你亦受不住。」

他語氣平靜的陳述著，不含有任何情緒，也不帶有任何歧義或者輕視，然而落在唐三藏的身上時，卻讓唐三藏感到了幾分輕微的修窘。

唐三藏垂下眼，不知為何，有些不敢再看觀音大士的眼睛。

孫悟空說道：「那就一分吧，再少都沒了。」

茯音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唐三藏道：「你可想清楚了？當真願意如此？」

唐三藏雙手合十，鞠躬道：「弟子願意。」

茯音點頭：「好。」話落，茯音微微抬手，示意孫悟空再靠近：「來。」

孫悟空立刻上前，甚至還難得貼心的彎了彎腰，好方便自己將腦袋湊到茯音面前。

他的五官英俊，面部線條鋒利，此刻這個姿勢，茯音只稍微垂眸，就能看到他的睫毛，並不是很長，卻很分明，煽動間配上那

一頭燦爛的金髮，像一顆移動的小太陽。

茯音伸出手，指尖在孫悟空額頭處的金箍上輕輕一點，一抹金光順著他的指腹而出，然後在他指尖的移動下，很快落到了唐三藏的額頭處。

孫悟空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金箍，又看了看一旁的唐三藏，心底得到平衡之後，這下他對唐三藏的那份隔閡感，也徹底消散了。

茯音對孫悟空說道：「這西天取經之路會讓你們遇到諸多磨難，我送你三根救命毫毛，可在關鍵時刻使用。」

話落，茯音的手中幻化出玉凈瓶，他將楊柳枝對著孫悟空輕輕一揮，三根由甘露水變化而成的金色毫毛便飄到孫悟空的發間，與他的金髮融在了一起。

孫悟空摸了摸自己後腦勺的頭髮，嘴角微微一翹，笑呵呵的看著茯音：「菩薩，何必那麼麻煩，若是遇到不能解決的危險，俺老孫直接來南海尋你就不就好了嗎。」

他說的無比自然，一點也沒有不能頻繁打擾菩薩的覺悟，也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得寸進尺而覺得不好意思。

茯音微微一頓。

他想起在西遊原著的劇情里，經常一遇到事情后就跑來找觀音的孫悟空，沉默了兩秒后，還是回了兩個字：「可以。」

孫悟空滿意了，他將臉湊到茯音眼前，眼神亮晶晶的看著茯音，帶著幾分討好的說道：「菩薩，等我護送師傅取得真經之後，就讓俺老孫跟著你吧。」

茯音瞥他一眼，並未回答好與不好，而是說道：「你取回真經，能得金身正果。」

孫悟空擺手：「俺老孫才不稀罕成佛。」

在如來那老兒麾下，哪有待在菩薩身邊有意思。

茯音回道：「你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等真經取回，再做決定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