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將孫悟空與唐三藏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之後,茯音直接回了南海紫竹林。
他原以為回去之後能得閑清靜,卻沒想到金毛犼那邊又出了幺蛾子。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金毛犼和祁淵出了茬。
前腳才被哮天犬填補好的演武場深坑,後腳就被金毛犼和祁淵弄得坑坑窪窪。
而除了這凹凸不平的沙地,四周還飄飛著亂七八糟的碎屑紙張。
在漫天飛舞的紙屑中,茯音的眉頭微皺了一下,一貫平然的眸子里也泛出一絲冷意。
幾分鐘之後,他坐在白玉石凳上,看著站在他面前將頭努力埋低的金毛犼和祁淵,緩緩開口道:「說吧,你們為何事起了爭執。」
話音剛落,祁淵就說道:「金毛犼把我抄寫的真言撕碎了!」
金毛犼慢了一步,此刻聽到祁淵這條惡龍竟然先告狀,頓時惱怒的反駁:「明明是你先嘲笑我寫的字像哮天爬!」
祁淵冷笑:「你寫的字本來就丑的像狗爬,我有說錯嗎?」
他瞥向金毛犼:「而且你也不能因為我說你寫的字丑,就把我抄寫的真言撕碎吧。」
金毛犼很暴躁:「我那是力道重了點,不小心才撕爛的!」
祁淵回道:「誰管你是不是不小心,結果是那樣,那我也只好禮尚往來。」
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爭辯著,誰也不讓著誰。
站在茯音身側的惠岸一個勁的給金毛犼和祁淵使眼色,讓他們這個時候最好安靜點,也直接被忽略了。
茯音倒沒有出聲阻止他們爭吵,而是拿起放在桌上的紙屑看起來。
從上面的字跡來看,丑的那個是金毛犼抄寫的真言,另一個筆鋒相對凌厲洒脫的是祁淵。
茯音簡單的看了看,從這些零碎的字跡里分辨出了金毛犼和祁淵的抄寫進度。
他將碎掉的紙張放回桌上,抬眸說道:「看來無論是抄寫百遍,又或者是千遍,對於你們兩個來說,都還少了些。」
他的聲音清清泠泠的,前半句話是對金毛犼說的,後半句是對祁淵說的。
這下,原本還在爭執的金毛犼和祁淵瞬間
禁聲了。
金毛犼先是看了一眼茯音,接著又看向茯音身側的惠岸,死命的眨眼睛,用一種求救的眼神給惠岸遞眼色,讓他說上兩句求求情。
惠岸的眼神飄忽了幾下,最後回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金毛犼怒。
茯音站起身:「金毛犼,你再禁足一月。至於祁淵,你也禁足一月。」
他悅耳的聲音似穀雨中流淌的山泉,是清越和平然的,然而用這樣溫柔又清冷的音色說出來的話,卻不容置疑。
金毛犼和祁淵互看一眼,最後同時給對方扔了個白眼后,收回視線。
茯音對一旁的惠岸說道:「惠岸,就由你負責監看,切莫再讓他們生出事端。」
惠岸點頭:「弟子謹記。」
.........
在祁淵和金毛吼禁足期間,南海紫竹林安靜了不少。
這期間,楊戩來找過茯音兩次,第一次茯音得空,兩人在蓮花亭對飲品茶了一番。
而第二次,茯音正好去了第四十三世界。
距離茯音上一次來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有些時日。
如今,白素貞已經與許仙結了連理,夫妻二人在蘇州城開了一間名為保安堂的小藥鋪。
至於劇情的主線,也發展到了端午佳節,白素貞因飲入雄黃酒而現出原形,不甚將許仙嚇死的節點。
深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茯音從這個世界的南海紫竹林出來之後,便帶著這裡的惠岸去往瑤池九重天。
此時,救夫心切的白素貞,已趕至瑤池向王母求取仙丹,想借仙丹讓自家相公還魂脫災。
王母在欣賞六位公主歡跳玲瓏霓裳舞的時候被白素貞的叩拜打擾,本就有些不悅,再加上她對天庭的教規極為看重,白素貞此番私闖天庭在她眼中已是犯了大罪,自然不可能再把仙丹贈給白素貞去救一位凡人。
「仙凡不同,這瑤池仙丹豈是一介凡人能得?」王母坐在金鑾寶座上,睥睨著下方私闖天庭的白素貞,對於這條蛇精的懇求不為所動。
白素貞不願就此放棄,只能將恩師黎山老母搬出來:「還望聖母開恩,看在弟子曾拜在黎山老母的門下,
又苦修多年一心向......」
「住口!」白素貞還未說完,就被王母厲聲打斷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凡心未退,沉浮世俗!」
白素貞一聽,趕緊解釋:「聖母明鑒,弟子的確一心向道,到凡間是受觀音大士的點化,報恩情換恩果,還請聖母慈悲開恩。」
聽到觀音大士這四個字,王母原本冷厲的眉眼有了些舒緩,她微微眯眼,看向下方的白素貞:「你說你是受了觀音大士的點化?」
注意到王母的態度有所轉變,白素貞急忙回道:「正是如此,弟子早些時候在峨眉山下叩拜尊者,願割捨紅塵、皈依三寶,尊者藉由佛像傳音,告訴弟子唯有將塵世的因果了卻,才能心無雜念得道飛身。」
王母聞言,嘴唇輕抿,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說道:「你既有緣受觀音大士點化,今日私闖天庭之事我便就此作罷,不再追究你的罪過。」她揮了揮手:「回去吧。」
白素貞搖頭,跪在地上懇求道:「聖母娘娘你開開恩,賜我一顆仙丹救回我的相公吧。」
王母揉了揉太陽穴:「來人,把她轟出去!」
眼看天兵已經來到已經跟前,白素貞心知事情沒有迴轉的餘地,於是心裡一橫,直接就從身邊的白猿仙官那裡搶來了仙丹。
一旁的六位公主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為白素貞這魯莽的行為捏了一把汗。
不過這倒不是因為她們有多擔心白素貞,畢竟今日才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六位公主的心境之所以會這般波動,不過是因為這白素貞為一介凡人求取仙丹之事,讓他們想到了自己那位同樣因為一個人凡人董永而在凡間逗留、遲遲不願歸來的七妹妹。
她們實在無法理解,人間那些壽命寥短的凡人有什麼好的,值得這白素貞不顧生死也要搶奪仙丹,值得她們的七妹妹哪怕罔顧天規,也要與董永相戀。
看著幾招下來,就被母後用天羅地網降住的白素貞,六位公主的心情十分複雜。
王母面色冰冷,銳利的眼神直直的射向白素貞:「我念你曾是黎山老母的弟子,又受觀音大士的點化,特赦免了你私闖天庭的罪過,卻沒想到你賊心未改,竟然還當著我的面強搶仙丹,實在不知好歹!」
王母越說越憤怒,身上由神力轉
換而出的威壓之氣直接讓有孕在身的白素貞雙腿發軟、狼狽跪地。
仙威屢屢受到一個蛇精的挑釁,這讓王母決定不再對這膽大包天的蛇精留任何情面:「既然你自尋死路,那我就成全你!」
話落,她直接下令道:「來人,把她拖下去斬了!」
六位公主見狀,頓時有些於心不忍,白素貞這梨花帶雨的模樣讓她們想起了七妹妹哭著讓她們幫忙瞞著母后的樣子:「母后,這.....」
心生憐憫的六位公主們正欲求情,王母就朝她們瞥去一眼,像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想要求情一樣,先一步說道:「你們可別做讓母后不高興的事。」
依舊是她們最熟悉的聲音,只是這聲音里沒有平日里的溫柔,而是威嚴而不容忤逆。
六位公主沉默了。
王母收回視線,無視白素貞的求饒,冷聲下令:「立即行刑!」
她這一聲王令下達之後,天兵們也立刻行動起來。
然而,就在天兵那鋒利的刀刃快砍到白素貞的後頸時,一陣淺金色的佛光飛來,在瞬息之間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眾人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王母眉心一擰,這道佛光莫非是.....
觀音大士?
正想著,她腦海里的觀音尊者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周圍的天兵們見到茯音,頓時放下兵器,跪地拜禮。
六位公主也齊齊彎腰扶禮,動作間,還暗自用好奇十足的目光偷看著茯音。
原因無他,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觀音大士褪去女身法相,露出本尊的樣子。
觀音大士無論是在佛界,還是在道界,都是極為尊貴的存在。但這位尊者並不喜歡在各種仙佛齊聚的場合里露面。
偶爾的幾次,也都是用的女身法相。
正因如此,六位公主在今天之前,都沒有見過這些尊者的真容,只聽到說尊者是比皎月更耀眼的存在。
她們幾位姐妹閑暇之時,也曾想過幾次這位大慈大悲的菩薩,其真身究竟是何等的風華。
直到此刻看到之後,她們才發現觀音大士遠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奪目
百倍、千倍。
這種奪目,並不是那種刺目的耀眼。
而是一種不可靠近、不可褻瀆,只能被仰望的距離感。
清冷溫柔,卻又望塵莫及。
真要用一詞來形容,那便是好看。
好看到.....她們甚至會擔心呼吸太重而驚擾到他的程度。
在天庭的眾位仙家之中,容貌上乘的不在少數,就拿她們六位公主自己來說,也都是姿色絕麗的存在。
然而與觀音尊者相比,卻像是珍珠遇上了皓月。珍珠明亮,卻不及月光皎潔。
王母看向緩緩走進殿內的茯音,眼中的冷色淡去了許多:「大士,往日多次邀請你來這九重天做客,你都讓惠岸代為出席,怎麼,今日是什麼風把你吹到了這裡?」
她的言語之間透著幾分難以明辨的深意,不過語氣相比之前,倒是溫和了不少。
而白素貞這邊,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茯音這裡時,她眼疾手快的擺脫了控制,迅速跑到茯音跟面,「大慈大悲的觀音大士,還請救救我家官人!」她掌心合十行著佛禮,淚眼婆娑的叩拜著。
茯音垂下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素貞,他的眉眼明明是清冷平淡的,然而漆黑的眸色落在白素貞的身上,又帶上了幾分輕淺無聲的溫柔:「你先起來。」
他對白素貞說完,便看向了金鑾寶座上的王母。
王母將茯音和白素貞這番互動看在眼裡,眸中閃過一抹思量之後,不動聲色的說道:「原來觀音大士是來求情的。」
茯音回道:「那王母能否不予她計較,給個恩典。」
王母聞言,並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緩緩說道:「可她觸犯天條,罪不可赦,更何況她還是一個蛇精,一個妖怪。」
白素貞再次解釋道:「聖母娘娘,我雖是妖怪,但並沒有興風作孽,我和相公二人也一直凡間廣行善事,我相公是個好人,他不該就這麼死去。」
茯音看了白素貞一眼,「她雖屬異類,但有情有義,比起這世間一些無情無義之人,值得一個恩典寬恕。」
王母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時,她揮退了天兵,看著茯音道:「既然大士你這麼說了,那我就看在大士的面子
上,饒他一命。」
白素貞面色一喜,謝恩之後正準備再提仙丹之事,卻被站在茯音后側的惠岸用眼神示意先禁聲。
白素貞也聰明,明白了不宜再開口,於是也安靜下來。
茯音對她說道:「你先隨我回紫竹林。」
白素貞點頭,虔誠作揖:「弟子謝過觀音大士救命之恩。」
茯音微微頷首,「走吧。」他的聲音清幽,像流水,泠泠悅耳。
而在茯音帶著白素貞離開的時候,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看不見之後,座上的王母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你們說,下次再見到這位尊者,又會是什麼時候?」她看向自己的女兒,有那麼一瞬間,眸中似乎閃過一抹極為複雜的情緒,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