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姨母之難
離開書房后,古永元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沒有去和刟貝子一起喝酒招待睿慈。這些天他一直在和王爺商量事情,希望王爺能夠在皇上給他說好話,讓他去邊塞公事。但每次提起這個話題,王爺都會避而不談,諄諄告誡道:「你若有此意,就應當勤於進諫皇上,京城內外,都可以為皇上分憂。」」
顯然,無論是王爺還是夫人,都不希望他離開北京。剛剛在書房裡和王爺聊了幾句,古永元就更煩惱了。
沿著鵝卵石小路,進入徽園,向楚風樓走去。徽園綠樹成蔭,流水潺潺,小橋流水。春日明媚,更顯寧靜。
「小王爺。」假山後面,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呼喚著古永元,緊接著,一道修長的身影浮現而出。
古永元抬起頭,有些驚訝。正是王爺妃之一的趙氏。在她的身邊,還站著一位身穿綠色連衣裙的年輕侍女。
「親愛的姨母。」古永元恭敬行禮。
趙氏三十多歲,天生麗質。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紗裙,上面點綴著散落的花朵,襯托出她的魅力。她是天津薊州人,本來是被府里買來當丫鬟的。與王爺共度一夜之後,一時興起納她為妃。不過,這一安排在王府內卻是十分謹慎的。他們為她指派了幾個女僕,但她從未正式進入這個家庭。而且,她的妃子身份是非正式的,地位連婢女都算不上。溫情幾天後,王爺對她失去了興趣。這些年來,趙氏一直在府邸里小心翼翼地行走,如履薄冰。雖然她的地位比普通侍女稍高一些,但她的處境卻危險得多。就算是和主夫人、副夫人身邊的侍從相比,她也不敢得罪。她時時擔心自己會失寵一位夫人,擔心不高興的夫人會在王爺耳邊低語幾句,把她送走。這些年來,王爺很少拜訪她的寢宮。
面對古永元這個王爺的寶貝,整個王府的小少爺,趙氏更加的拘束了。她禮貌地行了個屈膝禮,雖然沉默,但眼睛卻微微泛紅。
「阿姨,需要什麼東西嗎?」古永元對趙氏的態度確實相當友好。儘管他沒有強烈的平等觀念,但他知道她經常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每逢節日和特殊場合,他都會送給她豐厚的禮物。
趙氏還沒開口說話,淚水就已經從臉上流了下來,如珍珠般滴落。
古永元感到很無奈。就算他不介意,八卦的力量也是巨大的。王爺妃在他面前哭,很容易就會鬧出醜聞。
「姨母,你受了委屈,我會跟父親說的。」古永元急著要離開。他不太喜歡和哭泣的女人打交道。
「不,請不要,主上。主上會嚴厲懲罰我的。」趙氏嚇得臉色慘白。
想了想,古永元勸道:「姨母,您先回自己的寢宮去吧,待會兒我會讓小妾去看看您,您有什麼心事,可以與她分擔。」有妙晴身邊,其實在某些方面也是有好處的。
趙氏眼裡還含著淚水,遲疑地點了點頭,道:「姨母就等小夫人來了。」妙晴,未來的主夫人,地位遠勝趙氏。
...
古永元不會反悔對趙氏的承諾。他明白,她鼓起很大的勇氣向他尋求幫助,而她的請求可能是在經歷了相當大的內心動蕩和痛苦之後才提出的。當天晚上,古永元將妙晴送到了熙春園趙氏的房間。妙晴非常聽話,按照古永元的吩咐,沒有大驚小怪的就去了趙氏的住處。
而妙晴也沒有讓人失望。回來后,她向古永元詳細講述了趙氏的情況。原來,趙氏的娘家出了麻煩。
薊州有一個名門望族,姓施。他們被稱為施家三傑。長子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擁有大量財富。二兒子受過高等教育,在一位有權有勢的邊疆太守手下擔任官員。三兒子事業順利,在南方某省當道士。
趙氏的娘家與施家同一條街。不過,當年早些時候,施家已經開始擴建宅邸,打算建造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大宅邸。由於施家的影響,周邊一些家族要麼屈服於權力,要麼被金錢誘惑,將財產賣給了施家。最終,只有包括趙氏娘家在內的兩三個家庭不願意放棄祖籍。
趙氏的外婆很迷信,趙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槐樹。老太太堅信,這棵樹掌握著趙家的風水。如果這棵風水樹被砍倒,整個趙家都會遭到滅頂之災,甚至可能導致整個趙家的滅亡。
於是,趙家拒絕將財產賣給施家,雙方因此產生糾紛。最終,雙方發生肢體衝突,導致趙家兩個兒子受重傷。大兒子被打得很慘,至今仍卧床不起,口吐鮮血。
然而,趙老夫人卻全然不知道,她的孫女是王爺府的小妾。在她心裡,趙氏還只是一個丫鬟而已。但話又說回來,即使他們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呢?一個王爺府的丫鬟,一旦放到民間,依然會讓人感到恐懼。出於關心,老夫人讓人給趙氏寫了一封信,寫出了令人心痛的情景。信中催促趙氏想辦法說服施家購買他們的房產,並請求施家寬大處理,希望他們能夠原諒過去的過錯。
妙晴也帶來了趙老夫人的信。古永元讀了一遍,眉頭微微皺起。看來施家的強大,已經把老老夫人嚇壞了,只想儘快解決這件事。
古永元不禁有些驚訝,趙氏竟然如此膽怯。她連自己在王爺府的地位都不敢向自己的家人提起。不過轉念一想,古永元又有些明白了。趙家一定是因為趙氏與王爺府的關係,才有底氣站出來與施家作對。如果她說出了自己雍王妃的身份,不知道她的親戚們會作何反應。在當地社會,這些親戚可能會變得專橫跋扈。
而且,如果趙家出了事,趙氏知道,她在王爺府的日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如今在王爺府過得安逸,只是因為那些爭寵王爺妃的人不再打擾她了,她們再也沒有借口在王爺面前說她壞話了。
於是,趙氏更加小心翼翼,在家人面前守口如瓶,免得他們無意中再傷害到她。在家人眼裡,她只是王爺府買來的一個丫鬟而已。這就是為什麼她多年來一直無法探望家人,儘管她很想探望。畢竟,她需要得到主人的寵愛。
了解趙氏的性格,她平時生活也很節儉。她肯定給她的家人送去了一些幫助,儘管數量不可能很多。
古永元讀著信,不禁搖了搖頭。老夫人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可見,施家的囂張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趙家不提趙氏「雍王府丫鬟」的身份,幾乎是不可能的。看來施家要麼是不相信,要麼就是習慣了霸道,對京城世家的花花草草不太在意。
打著「雍王府丫鬟」這張牌,趙家的待遇如此之差,足見薊州的暴虐。
四牌樓東側,雅緻的臨春茶館,三層小樓,裝飾精美,繡花窗帘,衣冠楚楚的食客川流不息,古永元坐在二樓的豪華包廂里,喝著茶。一邊聽對面的中年男子講述在上海建廠的情況。
旁邊坐著一位老書生,正是帶著中年男子一起來的。他的名字叫孫瑾瑜。他曾是上海鎮上的一位顯赫商人,亦福祥錢莊的老闆。在風劍會起義造成的混亂中,一福祥損失慘重,資產幾乎化為烏有。
那個時候,很多商人都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幾十年後,北京四恆錢莊受到八國聯盟入侵的嚴重衝擊,被迫倒閉,但仍然繼續用紙幣兌換銀幣,履行承諾。這種做法已經持續了十多年,凸顯了保持良好聲譽的重要性。
孫瑾瑜也面臨過類似的情況。清軍收復上海后,他用所有剩餘的財產償還了顧客的費用,並贖回了毫無價值的紙幣。現在他發現自己一貧如洗,並背負著巨額債務。他為了謀生不得不進入租界,在那裡他偶然遇見了老學者。
聽了老學者講述了孫瑾瑜的情況,古永元發現自己還挺喜歡他的性格的。隨後,聽著孫瑾瑜細緻的講述了罐頭廠和玻璃廠的準備情況,古永元點頭同意。作為一個開明的商人,孫瑾瑜的能力甚至超過了老學者。
找到孫瑾瑜幫忙,老書生這才鬆了口氣。雖然他對王元青遠征邊境籌集資金和當地士紳支持等事情有一些見解,但他知道自己不適合做生意。
「孫瑾瑜,信件溝通不方便,以後你能做決定就放心做吧,我相信你!」古永元一邊用摺扇扇風,一邊笑著說道。
「古少放心,西方的技術,西方的工廠,如果你認為我們在上海海邊賺不到錢,那我孫瑾瑜就辜負了先生!不過……」孫瑾瑜猶豫了一下。一會兒。
古永元呵呵一笑,說道:「這裡不用客氣,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孫瑾瑜猶豫了一下,道:「不過,古少,我感覺你在這兩件事上投入了相當大的資金,看來,呃,或許不太明智……」
古永元哈哈大笑,道:「不明智吧?愚蠢吧?我越來越喜歡你的直爽了,人都說人與人之間有緣,我覺得我們還挺般配的。」
看到少爺如此高興,就連老書生也忍不住笑了。能受到少爺如此器重的人,實屬罕見。
古永元喝了一口茶,說道:「你就專心干吧,我們不是為了錢,至於工廠,就不用算利潤,能做大就做吧。」
孫瑾瑜雖然和古永元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能感覺到,這個主人不只是一個浪費的富家子弟。他的視野可能比他自己更廣闊。看來他之前的擔心是多餘的,擔心老闆對業務了解甚少,盲目接受外國概念。所以他才花重金建立了這兩座工廠。
「老闆,你真是豁達,我就放心了。」孫瑾瑜發現自己對古永元越來越恭敬了。
老學者介紹古永元的時候,並沒有提及主人的身份。不顧皇室成員不能經商的規定,以少爺的地位和貴族身份,怎麼可能輕易將這樣的消息透露給別人呢?
古永元看著老書生,笑道:「你來得正是時候,如果你晚一點,我就直接去直古了,可能要三四天才能回來。」
老學者一愣,擔憂道:「這……可能不太合適。」皇室成員無正當理由不能離開北京。
古永元笑道:「沒關係,我理解你的擔心,不過放心,我已經控制住了。來,我們喝點茶吧。這臨春茶館不騙人,他們說這裡用的茶葉是獅峰山山頂採摘的,相信不會讓人失望,甚至看起來還有點神秘。」說著,他端起茶杯,對著兩人笑了笑。
……在天津的一個寧靜縣城薊縣,該鎮地理位置優越,處於南北旅行者的十字路口。該地區遍布著眾多商店,使其成為繁榮的貿易和商業中心。
南街西端,初雲牌坊旁,趙家的院子里籠罩著一種陰森的氣氛,這幾日里,斷斷續續地傳出哭聲。
然而,鄰居們卻把門關得嚴嚴實實,不敢往外看。就在一群兇惡的男人闖入趙家大院的時候,牌坊下正在聊天的幾個女人趕緊散開,趕緊回家,鎖上了門窗。他們假裝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你在這裡做什麼?」看到來勢洶洶的人闖進院子,趙二兒子鼓起勇氣詢問,卻被一腳踢倒。自從趙大兒子被打得咳血那天起,趙二兒子就一直惶恐不安,不敢還手。
「嗚嗚嗚。」院子邊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突然嚇得渾身發抖,睜大了眼睛,滿臉驚恐。她抓起一串糖葫蘆,「砰」的一聲掉在地上,然後放聲大哭起來。她是趙氏二公子的女兒,名叫菱兒。
那群人拎著一把長鋸進了院子。兩個人站在前面,兩個人站在後面,都拿著鋸子對著院子里的古槐樹「噗噗噗」地鋸著。
「別哭了!」一名正在督促其他人工作的魁梧男子扭頭看向小女孩,臉色扭曲,表情兇狠。「你再哭!再哭我就把你賣到陶窯去!」
女孩哭得更大聲了。大漢大步走了過來,雖然趙二公子已經在地上裝死了,但他還是不忍心繼續下去。畢竟那是他自己的女兒。雖然平時他會批評她麻煩,但他也不會無情到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欺負而不採取任何行動。
更何況,這個來勢洶洶的男人,薊縣人人都認識。他就是施家的高傑,以暴力保護家產而聞名。他素有冷酷無情的名聲,傳聞過去曾是臭名昭著的河盜。
趙二兒子站了起來,將女兒護在身後。他轉身罵道:「給我滾回去!跑到這裡來惹禍了?」
「啊!」趙二兒子腹部被歹徒一腳踢中,痛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阿瑪,阿瑪。」菱兒抱住他的手臂,失聲痛哭。但整個庭院卻顯得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出來。
趙某的大兒子咳血后仍在家中休養,全家人都集中精力照顧他。老夫人氣得得了心絞痛,也被送到了大兒子家休養。只剩下趙二子和菱兒看守舊宅。
「可惡,我一定會讓你別再哭了!」來勢洶洶的高傑被菱兒的哭聲惹惱了,伸手抓住小女孩的衣領,想要將她扔出去。
「嘖嘖!這是誰?好威風啊!」突然,一道嘲諷的聲音響起,一道瘦長的身影從大門處走了進來。他牙齒泛黃,臉上掛著壞笑,走路搖搖晃晃,散發著一股傲慢之氣。
「你是何人,別多管閑事!」高傑看到來人不認識,就明白這很可能是外地來的搗蛋鬼,闖入這裡鬧事。他不知道「死」這個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