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文盲都誣陷
「是異鑒院給起的，能沒水平么。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它以前的名字，龍鯨，巨龍的龍，鯨魚的鯨。」喬伊爾·喬斯托克的身上有股子市井氣息，總是嘻嘻哈哈的，讓人根本想不到他會是個正經八百的工程師，而此刻他難得地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異鑒院全稱「異常生物鑒別與統計院」，一如其名，就是個專門鑒別和統計異常生物的機構。異常生物分為兩種，一種是盜火日後自然演化的變異生物，一種是同諧鍊金術成熟後人工製造的煉金生物。
「為什麼要改名字，龍鯨不是挺好的？」喬尼覺得龍鯨這個名字很貼切，雖然剛才只是匆匆一瞥，可那條鯨魚宛若巨龍般掠過海面的霸氣姿態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宗國要求的，為了避他們璃族的諱。」喬伊爾聳了聳肩。
「這也要管？」喬尼當然知道，宗國的圖騰就是龍，但那個龍和這邊的龍並非同一種生物。
「人家是『萬邦宗主，國上之國』，當然什麼都能管。」喬伊爾輕哼了一聲，施勒人無疑是極為驕傲的，在整個達曼提斯大陸上自視高人一等，但在真正高人一等的璃族面前，屬實傲不起來。
「沒想到你一個工程師，對異常生物還挺了解。」這個時代的資訊很不發達，所以知識都格外寶貴，喬尼十多年來一直在用心學習各種煉金知識，都沒認出那是什麼生物，可父親一口就叫出了大翅翼鯨的學名，多少讓他有些疑惑，「我看飛艇上的人都相當迷茫。」
「好歹我當年也曾在……在報紙上看過照片，當然認得。」喬伊爾笑著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解釋。
沒有了長毛彼得的牽制，弗洛伊德·戈登·華茲對付幾個小小的劫匪手到擒來，很快就將所有試圖抵抗的傢伙打倒，電擊可以輕易地讓人喪失戰鬥力。見局面佔據了上風，人群中隱藏的乘警才終於顯露身份，配合上校的警衛隊開始幹活。
所有疑犯都被銬住之後，眼見抓捕主犯無望，華茲上校便下令讓自己的警衛隊整頓艙內秩序，「所有乘客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還有隨意移動者，通通視為劫匪的同黨，下面被點到的乘客出列，請各位務必配合！」
王立陸軍第二大隊的精英絕不是吃乾飯的，剛才混亂中有過異常表現的乘客全被找了出來，比如大喊大叫的還有離開過座位的，而明顯接受過煉金改造的也一樣被要求起身站到旁邊。
毫無意外的，喬斯托克父子倆都被點了。
飛艇的控制室被奪回，釋放了一部分氣囊內的氦氣后高度很便快降了下來，接近海面後放下牽引繩由海面的駁船拖回了港口，就像是小孩子拖著氣球一樣。
爆炸的聲響十幾公裡外都能聽到，飛艇的濃煙也是大半個城市範圍內都能看見，所以岸邊此時已經站了很多看熱鬧的群眾。只怕事小不怕事大的記者當然也趕到了現場，有他們在，今天萊恩聯合王國丟了個大臉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周邊諸國。
走下舷梯的喬尼回頭看向飛艇的艙體，注意到後段那個巨大的黑窟窿，才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麼。整個輪機艙的底座都沒了，原本應該放置蒸汽輪機的地方自然也是空空如也，丟失了那麼大的「配重」，也難怪飛艇忽然往上躥升。
弄清了這一點后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疑惑，那些傢伙不搶錢不殺人，弄走一台蒸汽輪機做什麼？駱駝級雙體飛艇使用的是煉金熱核驅動的新型蒸汽輪機，那東西確實很值錢，光是控制功率用的純金外殼就價格不菲，可他能想到一百種更輕鬆的辦法把東西弄到手，完全不需要投入如此大的力量來劫飛艇。
「都老實點，別東張西望的，快點跟著隊伍一起上車！」空港下面已經停了很多噴塗了八角星輝徽記的車輛，都是大警察廳所屬，前面的人已經被「護送」上車了，站在隊列兩旁的警衛不斷催促著後面的也進去。
「凶什麼凶，剛才面對劫匪怎麼沒見你們出來狗叫？」喬伊爾·喬斯托克不滿地嘟囔了一聲，只不過他的聲音很小，被周遭的嘈雜完全給遮蓋住了。
因為總部位於紹克街1號，所以萊恩聯合王國的人都習慣以紹克街來代指大警察廳，而一線警察們參與戰鬥任務的時候會穿一件灰色的龍蝦半身鎧，是以又拿蝦皮來代指納契敦的警察。
有警笛聲開道，車隊很快就抵達了紹克街，喬尼下車的時候好整以暇地觀察了一下這座聞名全國的建築……只能說很一般，莊嚴有餘震懾不足。入口居然跟街道平齊，放在別處簡直不敢想，那裡大門的高度都是二樓起步，想進去先爬幾十級台階再說。
這次的飛艇事件非常嚴重，王國的掌權者們表示出了高度的重視，落在實處就是調查的陣仗搞得很大。因為驚慌和求生欲而異動的普通乘客經過一系列訊問后就被放走了，但接受過煉金改造的人和煉金士們卻被帶進了大樓里進行更詳細的審訊。
人實在有些多，不可能一個一個安排進審訊室進行審問，於是現場指揮直接在辦事大廳里清理出一片區域來做筆錄。即便如此警員還是忙不過來，再加上紹克街本來也有許多「業務」要處理，所以一時半會還沒人來搭理喬斯托克父子倆。
別人多少還有些緊張，喬伊爾·喬斯托克卻一臉的無所謂，靠在椅背還翹著腳，「喂，警官，怎麼坐下來這麼久了連杯水都沒有的，就沒有人去倒杯咖啡來？」
「先生，你很拽嘛。」恰好一位女警官抱著文件走了過來，聽到喬伊爾的話之後柳眉倒豎，這個行當里女人非常少，而僅有的那些女人各個都是壞脾氣。
「嘿嘿，拽犯法嗎，你告訴我有哪條法律規定人不可以拽的？」中年電力工程師攤開手，臉上掛著欠揍的笑容，他什麼壞事都沒幹，這就是他的底氣。
「想喝咖啡是吧，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送進去，直接吃牢飯？」女警官怒道。
「小姑娘別這麼大的火氣，我跟你們地區巡邏部的馬克·威廉姆斯警司可是大學同學，五年都睡在一個寢室的好兄弟……」喬伊爾·喬斯托克曾經就讀於萊恩理工大學，能考入這所大學的都是精英，而昂貴的學費又篩掉了家底不足的平民子弟，所以當年的那批同學現在混得都不算差。
「我父親是馬克·威廉姆斯，地區巡邏部的警司副部長，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他狠狠的懲處你們這些混賬！」左手邊隔著兩排辦公桌的另一片區域，一個年輕人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色厲內荏地叫嚷道。
「你那該被驢子踢屁股的混球老爹，昨天剛被人舉報收受賄賂濫用職權，早上已經被內政部帶走接受調查了，你小子居然還敢去蘇豪大街吃霸王雞，甚至毆打仗義執言的圍觀市民！警監已經交代過了，要給你一點深刻的教訓。」那邊負責登記的警官說罷就抽出了腰間的警棍，劈頭蓋臉一頓猛抽。
「這個吃雞，是正經的嗎？」人群中傳來了小聲的議論。
「都說是在蘇豪大街了，你說呢？」另一個人強忍著笑意回到。
「胡說，這都是污衊之詞，哎呦別打……侯莉·莫里，大家快來看啊，臭蝦皮打人了，別打我的帥臉……饒命，好漢饒命。」剛才還很囂張的公子哥，只挨了三五下就躺在地上撒潑耍賴了，不過他也就是叫得特別慘，實際上傷得不是特別重。
喬伊爾·喬斯托克聽著老同學兒子的慘叫聲，麵皮狠狠地抽動了一下，訕笑著抬了起手，示意麵前的女警官不要衝動，「警官，我們父子倆都是老實本分的小市民，怎麼可能和那些窮凶極惡的歹徒扯上關係，調查還有審訊什麼的，完全是多餘。」
「你們做人要講良心，連個文盲都要誣陷，真是太過分了。」不遠處的另一邊，面相老實憨厚的老頭忽然哭了起來，那聲音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肯定是哪裡搞錯了，整個鐵路局的人都知道我不識字的，全靠裙帶關係才混了份工作，怎麼可能偷取王國的機密呢。」
「哈！那我們從你行李箱翻出來的都是什麼，難不成是別人塞進去的不成？」坐在對面的警官都給氣笑了，認證物證具在，居然還想著抵賴。
「矩形通風廢氣加熱給水混合式加熱器煙箱位配置方法，還有特羅菲莫夫分動式蒸汽閥設計原理，我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今天完全是第一次見到，更不知道為什麼圖紙會出現在我的行李箱里。」老頭一臉無辜地辯解到。
「科里亞博士，你是不是在機車研究所里吸了太多有害氣體把腦子吸壞了，當我們都是傻子？你在大學里的同學和後輩加起來有幾百個，進鐵路局時候還交過履歷，文盲？」警官啪的一下將一份檔案袋摔在桌上，「給我架下去，關進單間。」
喬伊爾驚了，他覺得今天事事不順，就好像命運女士硬要整他一樣。
喬尼也驚了，總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幕幕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然而他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都沒找到最後應該出現的那個人。最像的是那個把自己整個人都包裹起來還戴著防毒面具的奇怪男人，但對方似乎就沒被帶到這裡來。
經濟艙里的二百多個乘客里，有二十幾個都是劫匪，被抓住的那二十幾個人肯定要優先審問。其他有嫌疑的乘客被安排在了後面，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喬伊爾本來想問問工作人員，可不可以先叫點東西來吃，但是被那個女警官一瞪，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喬伊爾·喬斯托克，喬尼·喬斯托克，你們兩位可以離開了。」喬尼正在看書，喬伊爾正在摺紙飛機的時候，忽然走進來一個肩膀上帶星的高級警官，通知他們可以離開了。
喬伊爾·喬斯托克一臉的不可置信，他還以為要被狠狠為難一通了，沒想到連審問都沒有就放他們離開，這顯然跟那些關於紹克街一號的傳聞不符，「這位警官，怎麼忽然就放我們走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針對你們的身份調查已經出結果了，既然兩位確實是斯托克家族的人，就不可能和高地人勾結到一起，反正口供已經錄過一份，再審問就沒有太大必要了。怎麼，喬斯托克先生還想留下來多指導一下我們的工作嗎？」施勒人對斯托克家族的認同感和好感極高，甚至還在王族埃塞克斯家族之上，單從說話時的態度判斷，這位警督應該也不例外。
「當然不是，我們還著急去酒店辦簽入呢。」喬伊爾·喬斯托克連連搖頭，這裡沒吃的就算了，連水都不讓喝一口，他在飛艇上吃了那麼鹹的蒸汽拉麵，現在嗓子都快冒煙了。
「那些劫匪都是高地人嗎？」高地人是萊恩本島暖風島上原住民的一支，基本都生活在門佐高地上，因為地勢險峻且位處偏遠，所以並沒有被施勒人滅絕。高地人有自己的語言，這就解釋了喬尼在飛艇上聽不懂那些人對話的原因，可高地人怎麼會去白露城，還在那裡登上了飛艇？
「有一部分是，具體的情況我不方便透露太多。」警督聳了聳肩。
「謝謝，我只是隨口一問。」喬尼是來納契敦學習的，並不想被任何不相干的事情牽扯精力，這次的飛艇被襲事件處處透著詭異，背後應該隱藏著天大的麻煩。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對了，我們的行禮在哪裡，可以拿走了嗎？」喬伊爾·喬斯托克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呆了，長途飛行本身就很累，結果還遇上了這檔子事兒。
「當然，不過要辦理一下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