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座城

梁佑不是會刻意隱藏的那一類人，在他閃光的性格里，坦蕩是其一。

機場一如既往，聚集了很多粉絲。他們井然有序地等在大廳里，沒有嘩然、也沒有推搡，可能這就是所謂的飯隨愛豆吧，好似梁佑一般，安安靜靜、清清冷冷。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很混亂的局面，弄得場合、粉絲群體、當時的團隊三方都不愉快。那時梁佑突然大火，所有人都沒有準備好，便硬著頭皮開始闖蕩。他太明白是么叫做：起初你還你，後來身不由己。不是被推向「巔峰」，就是被拉踩被「吊打」，反正按照他的話來說，當時聽話的自己就是一個丟失了原則和血性的賺錢機器，他不快樂。最壞的時候，他被全網黑，只是他沒怕過。起初他參加選秀不過是因為去找梁佐時，被臨時看上，安排救場。也許世道就是這樣的，急功近利未必能得償所願。梁佑的機緣，可以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機場里，梁佑從不接任何的禮物，哪怕是信件，都不。他和粉絲之間有專屬的郵箱，每周他都會去讀，然後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就一些信件里提及的，做出回復。愛他的人都理解他或真或假的冷漠，既是保護他們，也是保護他自己。

他說過，他先是梁佑，才是藝人梁佑。

他說過，他喜歡這個世界里的所有遇見，尤其感恩陪伴自己的人。

他說過，以後如果有了戀情會告訴大家，到時候不管他們是什麼態度，他都任憑。

他說過，他有他自己的專屬人生，也希望他的粉絲們能夠過好自己的那份，他們對他，可以是「閑來無事」的關係。

他也說過很多決絕的話，比如他們永遠不可能是親密關係，比如他也許會有那麼一天選擇退出這個圈子……正應了那句良藥苦口，他想傳達的只有好好做人、努力工作，他能做到的只有大家彼此鼓勵、彼此見證。他雖是被他們寵上神台的萬分之一，但他從來誠惶誠恐，因他台下不過一個有世俗愛恨的普通人。

這些他們和他都明白。

……

飛行中。梁佑以前好像從來都沒有厭倦過這樣日復一日、起早貪黑、天南海北的行程安排，對他而言，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常態。可是今天，當他準備過安檢時，就想不顧一切往回走，好似寧川有什麼是他無法割捨的，這種牽連讓他無比踏實的同時，卻也同時消磨殆盡了他的耐性。

他知道，因為肖妲回來了，治好了他的患得患失，加重了他的不管不顧。

他來回摩挲著左手的腕錶，不是他喜歡的顏色，但卻極其合心意；不是他習慣的款式，但也能瞬間習慣。原來他對她是這樣，只要與她相關，其他一切都可瞬間失色、無關緊要。不一會兒，便閉上眼睛睡著了，近四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裡，他一刻也沒有醒。康康第一次見他在公眾環境里如此自在放鬆，他感覺到了這兩天的梁佑，周身不時泄露出沒藏好的暖色調溫柔。也好，至少梁佑變得有溫度了，含糖量也逐漸上升到了人的標準，雖然仍不正常。

梁佑的睡夢裡全是昨夜的影子，和昨夜未完待續的亂七八糟，幸好他沒講夢話，也沒笑出聲，否則以後他的應援色就得從墨綠變成鵝黃。原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男孩也會做白日夢哦，他笑得那般真情實感，鄰座的康康都要嚇得魂飛魄散了，前後左右張望了一下，好在艙內沒有異常，這玩意要是被拍了，人設可能不保啊。康康無奈。

下飛機前，梁佑摘了腕錶，仔細放進了背包。康康震驚，原本他都不指望梁佑會有所收斂，這下直接變身乖巧，搞得他一時間不懂不明白不適應。看來這次海口之行，絕對要行大運啊。梁佑這麼做，其實很簡單，他想藏的不是物什，他是為了藏一個只能萬無一失的人。戀愛腦清醒時，也是真會替人著想。這麼看來，康康終究是錯付了。哈哈。

……

另一城市，寧川。

對於梁佐姐弟而言，肖妲可能真的是妲己體質，一個想法設法遲到早退，一個直接無心工作。關於宣發佐姐的弟弟是當紅人氣偶像這件事，公司里無人不知，這也就奠定了她在公司里只要踏踏實實地不耽誤工作進程就行，梁佑就是她百試不爽的特權。

「美人兒，寡人今天可以撤啦，帶你出門看看這太平盛世可好呀？」

「正常點兒，我就還能勉強和你做朋友。」

「姐妹！梁佑讓我去他家打雜，不如我們一起去洗劫了吧。」

「對了，可以順道兒把音響裝了。」

「正是此事。你先來我公司，他住反方向。」

「嗯，半小時。」

「好噠好噠。「

此刻樓道里撒嬌賣萌無所不用其極的佐姐，誰能想象她以前可是大殺甲方的業務一霸。沒辦法，誰都會有甜蜜的劫數呀～

「佐佐，你們若是住在一起多好，你還可以照顧他一些。」

「我租的兩居室本就想和他一人一間，不過現實里有很多行業內的不便。所以後來梁佑買了房子，他也習慣一個人生活，這點和你真的超像。他說反正不懂燒腦的理財，不如在這裡安個家。」

「這樣也好，這能讓你們在寧川有歸屬感。」

「我還是喜歡咱們平江。這些年平江發展得很好，等你親眼見到了，會比新聞報道看到的更加震撼的。計劃什麼時候回去，我可以調休陪你一起。」

「暫時不，在哪都一樣。」

「別這樣嘛。不過沒事，你在哪我在哪，反正我是要粘著你一輩子的。」

「以後等你嫁人了，要跟我過嗎？」

「求之不得啊～哈哈哈。」

他們還是少年時的模樣，貧嘴可以貧一整天，不必小心翼翼，說什麼都不會紅臉。

原來，偶像劇並沒有誇張大明星住的豪宅，梁佑住在首屈一指的國內地產樓盤「江夏華庭」。想想還好沒有十年圈齡，不然還不知道哪裡能容得下這尊神獸。真的太現實也太可怕了。

值班的安保人員認識梁佐，客氣地迎面走來，「佐姐，是來找弟弟嗎？」

「我今天充當管家，給他打雜。」然後走到安檢處，熟練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哈哈佐姐就是幽默，旁邊這位需要出示一下證件。」

不及梁佐開口，肖妲接話：「好。」她並不想為難這位和善、可愛的工作人員，雙手遞上了證件，他接過一看，念出了名字，「肖妲。」表情驚訝，像是吃到了什麼娛樂圈的大瓜，眼神快要將肖妲盯出個洞。

梁佐作為護花使者火速上線，開玩笑道：「好看是好看，也不能盯著這麼看吧。」

安保年紀不大，臉頰瞬間變紅了，「不是不是，我想起來，你弟弟說如果這兩天見你來，就轉交個文件袋給你。」說著他跑進值班室，拿出了文件袋，「還有，說裡面的東西是給肖妲的。」

梁佐已經沒有文明的詞語可以對她親弟做出的事情表示無語，這特么的是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麼寫嗎？

「下次不用出示證件，直接刷卡就好，已經用業主許可權備案了。」安保帶著信息量極大的微笑，指了指梁佐剛接住的文件袋。

肖妲一頭霧水，只有梁佐一臉看透。大明星闖的禍，還是得我們佐姐出面擺平。

梁佐看向肖妲，一臉看我給你演的微表情，「業主許可權？我這個親姐他都沒這麼干，怕我查崗連卡都不給。我們不會是小時候抱錯了吧，你才是他親姐。」

肖妲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沉默，謠言有時必須止於搖籃。

肖妲從梁佐手裡拿過文件袋，「當然，這房子我出了一半錢。」說完她就意識到，這是找了一個什麼鬼理由啊，但好像找補不回來了，算了算了，拿回身份證，禮貌點了個頭，就拉著梁佐進了小區，不過剛進去就選錯了方向，是第一次來沒錯了。

這是一幢前後有院子的獨墅，面積不算太大，地上地下加上閣樓算四層。進門瞬間，肖妲妥妥一個驚訝臉，這孩子是有什麼見不得光嗎？對她這個中度近視的人來說，在這樣的光線下，白天不開燈都能被桌椅茶几磕死。梁佐拉開窗帘，終於還原了這個小黑屋的陽間模樣。說是極簡吧，未免也太簡了，客廳除了能看到兩層的巨大落地窗，窗邊一張檀木案桌，案桌上一套琉璃質地的打香篆模具，客廳中間除了一張巨大的不規則的高級灰手工地毯，和懸挂於頂的意式枝型水晶吊燈相呼應，牆面…就……很白，地面…就……很平？反正這個客廳，就像個半成品。

梁佐開始答疑解惑，「客廳是梁佑的意思，裝修其實整體交給了專業的團隊，客廳原本也不是這個樣子，只是梁佑覺得太擁擠，所以搬空了。有些送了人，有些還在儲物室。」

「佐佐，梁佑給我很陌生的感覺。」

「是嗎？我覺得還好耶，可能是你們太久沒見了。喝點什麼？」

肖妲跪坐在案桌旁，一邊擺弄著香灰香篆，一邊低聲嘀咕：「他哪裡還像個小男孩。」

梁佐探頭看她，「沒得選，冰箱里只有水了。」

肖妲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起身跑向梁佐，「佐佐，不然我們今天干點兒大事吧！」

梁佐自是心領神會，她早就想這麼幹了，只是拗不過，這下有肖妲一起，讓她拆房子她都不怕。

說干就干。他們先聯繫了音響安裝，再是去了儲物間，按照梁佐手機里存著的以前客廳的樣子，稍稍還原了一些，立馬順眼多了，不再像個禪房。隨後，安裝人員按時上門，不到半小時便完成了，連接播放的是梁佑的收藏歌單，果真很顯高級。

完成了這些，肖妲覺得還缺點兒什麼，於是和梁佐決定再去商場逛一逛，當然必去的還有超市，畢竟空空如也的冰箱也需要田螺姑娘們投喂。

肖妲看什麼都想買，感覺她不是來添置的，而是來進貨的。梁佐只能搬出梁佑，進行恐嚇。

「別買大件，姐妹！我求你了，咱們今天搞的事情已經夠大了。他不喜歡客廳里東西太多，咱們要不稍微給他點兒面子？」

「也是。買幾個花瓶好了，上次我在一家店裡有見到，記不得是哪一家了。得好好找找。還要再買幾個可愛點兒的抱枕，還有新鮮的花，還有……」

梁佐實在看不下去了，但也只敢自言自語：「買什麼都不如你入住。」表面還得應和：「對對對！是是是！買買買！好好好！」

最後，已經是沒有司機來接回不去的程度。花瓶買了不下十個，梁佑家裡都不見得有五張桌子；抱枕、毛絨玩具反正多到需要推車推，目測一個幼兒園小班應該是絕對夠的；鮮花買了七八種，還是梁佐攔了又攔的；超市買的東西多到梁佑家的雙開門塞不下，保險區勉強能夠理解，冷凍區也滿滿當當就很令人費解了，實在塞不下的，他們決定一半送給司機，一半帶回梁佐家……

肖妲真的，有點兒老母親操心的意思在裡頭了。姐粉變媽粉，梁佑怕是要慌。

可能是她在梁佑的年紀挨過凍，所以她希望他的生活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