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試探

梁佑自然知道，凡事適可而止的道理。

他懷裡的那位，已經很努力地在佯裝若無其事了，但是騙不到他，只能騙騙自己。肖妲心跳加速、臉頰發燙、呼吸急促，這些他都知道。他很貪婪地享受著自己在這段關係里的強勢地位，他甚至因此生出了一些堅定追求肖妲的決心。而肖妲卻覺得自己表現得十分丟臉，簡直就是感情這場遊戲里的菜鳥玩家。

「梁佑，被子可以都給你，但是人不行，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我有得選嗎？」

「給·我·起·開！」肖妲仰頭看向他的眼睛，也是被逼到了一定境地，所以他無路可逃。

儘管梁佑內心拒絕，但還是要表現得洒脫乾脆。拖泥帶水不是他的習慣，而且肖妲也不會喜歡。他鬆開了雙手，裹著身上的被子自覺躺到了地板上的軟墊上，

「床讓給你，沒有男生睡床卻讓女生打地鋪的道理。」

「算你懂事。」肖妲看他精神不錯，默默感嘆年輕就是好啊，換作她這個年紀，頭疼腦熱都得先緩個三五天。她躺在了梁佑躺過的位置，枕他枕過的枕頭，蓋他蓋過的被子，空氣里都是他的味道，木質調調的梁佑，直接加分。

梁佑起身關了燈，他們躺在黑暗裡，就連呼吸都小心。

肖妲是真的累得睡著了，但梁佑沒有。他把被子蒙在臉上，即使是洗衣液的味道，他也覺得跟肖妲有關。他的興奮有些魔怔，到底有多愛，才能表現出這般的不值錢的模樣。

他才不到20歲，在心智尚不成熟的年紀里，渴求刻板印象里並不適配的愛情，這樣的單向奔赴能堅持多久，沒人知道。他還是眾多年輕女孩子們極力追捧、崇拜的人氣偶像，在「談戀愛就等於失業」的行業潛規則里，在競爭異常激烈、資本任性拿捏的環境狀態下，他的出彩還是摻了不少幸運成分的（實話實說）！就算梁佑外在吸睛出挑，內在通情達理、溫文爾雅、潔身自好（咳咳，好吧間歇性看人下菜碟的潔身自好），那又怎樣？在我們這個人才擠都擠不動的泱泱大國里，毫不誇張地說，像他這樣的，隨便撒張網就能抓住一兩個。咱就想想川渝才多大的地方，好傢夥，俊男美女的密度簡直喜人…對！廣大人民群眾深愛川渝那片神秘土地，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梁佑似乎不懂得珍惜，他不想一門心思搞事業，也不怕突然哪天跌落神台，如果可以，他願意用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去換一個肖妲，可他自卑地以為，他現在所擁有的，根本就換不來。這個只當他是弟弟的女孩，在望向他時，眼神里沒有他所渴望的那種期待。

有句話說得好：「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當一個人拒絕愛你，不論你好你壞，這個人都能從中找到無數矛頭以示關聯，或者已經備好一筐理由。你需明白，你無需去改，因為從概率學的角度上看，費盡心力討好一個刻意迴避你的人，成功案例少之又少。倒不如把時間精力花在自己身上，好好愛自己。

但人吶就是奇怪，總有個把個英雄夢，爭著搶著為行差踏錯埋單。

有人在不會愛的時候遇到了想愛的人，又有人在會愛的時候找不到愛人。恰逢其時的如願以償，在人世間是以類似盲盒的形式存在的，還是終極限量款，有人拼了命想要，有人打從開始就不做奢求。

突然，心疼梁佑。心疼他「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的偏執。

既然沒睡，那不如早起。偏他今天還有重要的通告要趕，助理康康的日程提醒已經送達到了他的手機，那一聲微弱的提示音，嚇得梁佑差點兒魂飛魄散。梁佑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肖妲，躡手躡腳地走出卧室，還好他還有時間熬個清粥、點個外賣，這是即將開啟的忙碌的一天中，他認為的最重要的事。什麼偶像大明星，就是個戀愛腦殘粉……

廚房的聲響即使再小，客廳沙發上的梁佐也沒能逃得掉，元氣大傷、怨氣衝天的她，靠著僅剩的一點兒理智壓制住了內心差點兒噴發的洪荒之力，

「喂！請你善良，早知道你追個人這麼廢姐，我不會讓你活到現在。」

「你別睡了，看火，我得洗漱出發了。」

「今天哪裡，這麼早？」

「品牌，飛海口。」

「今天回？」

「明天。」

梁佐心想，這個電燈泡終於可以滾蛋了，她今天晚上終於能和她的姐妹膩膩歪歪、秉燭長談啦～只是她的心思過於明目張胆，梁佑全都看在眼裡。梁佐這個笨蛋，她哪裡斗得過這個大佬一般的弟弟。

出門前，梁佑在找些什麼，梁佐憑著感覺就知道了大概，但就是不說。一個打死不說，一個就是不說……等到實在著急出門不能再拖了，梁佑才看向梁佐，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獃子，在我包里。」

梁佑竟然沒計較梁佐的出言不遜，大有一種「算了反正我有安慰獎」的快樂。他只拿了腕錶的禮盒，對著梁佐說：「你今天有時間去我家，幫我聯繫一下音響送貨。」

梁佐怎麼可能放過可以拿捏她弟的機會，「叫姐姐。」（一臉奸計即將得逞的得意）

梁佑伸手準備拿起整個袋子，「算了我讓可頌去。」

「你這是不想姐姐幫你推波助瀾了？我還想著今天帶姐妹去你家裡坐坐嘞，看來有人不樂意，唉，那還是算了吧。」

「姐！姐姐！我走了。」

梁佑灰溜溜地飛快撤退。

「小樣，還想和我斗。嚯哈哈哈哈」梁佐一邊超級得意，一邊及時捂住嘴巴，她忍不住狂喜，也擔心吵醒肖妲。

梁佑上了車，徑直前往機場。路上他只做了這些事：小心翼翼解開包裝，小心翼翼打開盒子，小心翼翼拿出手錶，發現已經調試過了，就滿心歡喜地戴上。接著合上盒子，還原包裝，他連那個黑色的綢緞蝴蝶結都在竭盡全力地還原……助理康康全數看在眼裡，他開始疑惑，這真的就是個姐姐送的禮物嗎？這如果不是愛，我名字倒著寫。老大太丟臉了，今天這活我都不想幹了。

回歸現實，康康瑟瑟發抖道：「老大，今天的品牌活動是競品，你等會兒戴不了這個。」當然還有直接被氛圍嚇成靜音模式的後半句，「以後也最好盡量不要公眾場合戴，戴也要私下偷偷的雖然你沒有什麼私下的時間那要不你還是睡覺時候戴著吧……」。這誰敢說，冷水潑到梁佑頭上，那恐怕是想嘗嘗開水澆到自己身上的滋味。真替康康捏把冷汗，讓人害怕。

梁佑怕不是已經起了想斷品牌好友的心，反正就是個「好友」，但話不是這麼說的啊，大哥求你尊重一下事業粉行不行？

梁佑沒有任何反應，這位哥以前可是個連寶珀都只看兩眼就下手的低調大佬，現下好了，被一塊運動腕錶勾了魂。算了，正主前面不能舞，還是先讓他得瑟吧，只求他下了車能夠自覺點兒，該收手時要收手（狗頭保命）。

然而，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戀愛腦闖不了的禍。以前有多讓人省心，現在就有多讓人抓狂。突然理解帳號這種東西就得上交沒收，喏，你以為你哥只是在咔咔咔一頓拍照，你有沒有想過下一秒他就上圖了……

「有禮物的小孩。」配上這等酸臭的文案，換誰都以為他不是被盜了號，就是在暗戳戳官宣。

康康的特別關注設置得真是巧妙，果不其然，讓他穩居吃瓜的第一線。他幽怨轉身，一臉獃滯，擠了個字：「哥……」

是的，康康他得出馬了，不然他的帳號後台就要被捕風捉影的粉絲用私信給炸了，他的同事同行也即將三秒到達戰場。

首先，報備情況，預估風險；其次，連滾帶爬地趕去他佑哥的是非之地引導輿論風向。畢竟對後援會而言，大多時候，佑哥說的那些常人看不懂的三瓜倆棗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等康哥道破天機。梁佑的粉絲們啊，有邵康才是你們真正的福氣。

康康底下評論道：「我也想有個姐姐寵。」後援會自是心領神會，開始送這條評論直上青雲，「事關梁佑但止於邵康」的現象再次靈驗。看著危險解除，康康頭頂的烏雲退散，但後背開始發涼。康康心裡想：怎麼著，我還得把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情分打在評論區嗎？還得再說明一下不是親姐是一個你喜歡多年的你親姐的發小兼閨蜜嗎？或者直接給你倆按頭官宣？特么的，不想忍。

還好機場到了，康康長呼一口氣，小聲嘀咕道：「耶！可以搬搬行李、擋擋粉絲轉移一下注意了。」

梁佑內心：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