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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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可謂是石破天驚，德拉維斯先是為他那一聲「母神」而感到心頭一震，明白自己先前的那些猜測的確都切中了事實。

斯卡雷特這個不講武德的傢伙果然是先他們一步，作為母神的騎士和引路人卻玩了一手的監守自盜，憑藉著和母神之間獨特的聯繫和感應，在對方剛剛降世的時候，就把母神迎接到了自己的宮殿當中，甚至還想把他們統統全部都給瞞住，當真是此獠當誅。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被爆出來了，那麼自然是見者有份。同為母神的孩子，他們自然也是有這樣的一份去迎接和侍奉母神的榮幸與資格的。

啊，當然，德拉維斯非常支持繼續把母神已經降世的這一條消息對著其他剩下的三位魔王封鎖，競爭對手能少一個是一個。

雖然知道母神降世的消息是紙包不住的火，早晚會被其他三人察覺到，但是能拖延一天是一天，不是嗎？

就算大家在母神的面前都是完全平等的存在，但不管做什麼事情，也都還是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的。

而在如此飛快的思考了一番之後，德拉維斯意識到了柯尼特的這短短一句話當中的另一個不容忽視的重點。

母神，丟了。

……這是怎麼丟的？！

但是都不等德拉維斯開口問上兩句，旁邊的斯卡雷特已經暴怒的沖了過去，手中的重劍都快要拍到了柯尼特的臉上。

「你、說、什、么？！」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擠出了這一句話來，那一雙金色的眼睛當中，瞳孔都隱隱的逼成了一線。

尖尖細細的豎瞳讓人恍惚看到了巨大而又古老的爬行動物正垂下冰冷的目光，似乎下一秒便會有白色的瞬膜冰冷的眨動，帶來一種無言的壓迫感。

然而柯尼特並不懼他。

少年的面上露出了極致的冷意，若是姜綺還在這裡的話，那麼她一定會發現，同在自己面前軟軟糯糯的小奶狗形象相比，如今的柯尼特看上去透露出一種可怕的冷酷與無端的恐怖，像是一面由冰晶構成的鏡子，乍一看瞧不出什麼，可還來不及靠近，就已經被那種冰寒的溫度所凍傷。

他兩隻眼睛里，錶盤上的刻度一格一格的亮起，一時之間看過去有如落日熔金。指針開始有節奏的轉動起來，來回擺動，代表著柯尼特的情緒和力量也都在被逐漸的調動和不斷的攀升。

眼看著兩個人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德拉維斯橫插入他們兩個人之間，將這一場爭鬥暫時按下。

「你們兩個根本不知道看看場合的嗎？」德拉維斯捏了捏自己眼鏡的鏡腿，總覺得有些頭疼，「眼下還是先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並且趕快找到母神，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吧，你們還有這個功夫在這裡準備械鬥？」

若非氣度使然，德拉維斯真的很想上去給他倆一人一個大逼兜，然後拎著他們兩個的衣服領子耳提面命，能不能先把注意力放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面。

有德拉維斯這麼一說，另外兩個人原本氣血上頭的腦子也多少是冷靜了一點，意識到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可以容后再議，眼下自然還是與母神相關的事情佔有最高的優先順序。

「柯尼特。」德拉維斯點名，「所以，是怎麼回事？」

柯尼特扁了扁嘴。

在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很順利的。

他和德拉維斯一拍即合狼狽為奸，兩個人一個負責在外面搞點不大不小的事情，將猩紅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過來；另一個則可以藉機利用自己對於空間獨一無二的之掌控與使用的能力，瞞天過海的潛入猩紅的火山魔宮當中一探究竟。

他們的確設想過，猩紅應該是有什麼關於母神的線索的，因為柯尼特在空間狹隙當中看到的母神的水晶宮空門大開、內無一人做不得假，只是沒想過對方現在居然就已經被猩紅私藏了起來——

柯尼特若是能夠就此順利的將母神帶走自然再好不過。

可是這個過程當中，卻居然能夠出現這樣的意外，讓母神丟失，這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柯尼特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當下便將發生的一切都同他們細細道來。

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沒有任何不對的。

他牽著母神的手、攬著母神的肩膀，有一種內心的空洞終於被填滿的滿足感與幸福感，即便是將全世界都捧到他的面前來，柯尼特想也絕對不會有比這更讓他覺得有價值和意義的事情了。

他們在空間當中不斷的穿行，母神時不時會向柯尼特提出一些問題，而柯尼特會以自己最大的熱忱，將凡是自己知曉的、母神提問的一切都全部毫無保留的和盤托出。

可是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柯尼特突然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母神的聲音再響起了。

少年外形的魔王猛的轉頭，卻發現自己身邊哪裡還有母神的身影。

原本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安分的、乖巧的空間驟然暴動，又或者說，在他帶著那位月青色發的少女踏入的那一刻起，本應該蟄伏的聽從魔王號令的空間便開始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母神。

母神。

儘管並沒有足夠清晰的意志和思想，但是也本能的想要去靠近，想要去得到。於是用為數不多的智商謀划構建出了小小的把戲，如今得以順利的將母神扒拉到自己的領域裡藏起來，才對著原本應該是其主導者的魔王露出獠牙來。

柯尼特只是掃視了這躁動的空間一眼，便已經明白過來了他們的這些打算。這位外形年幼的魔王憤怒到了極致，面上卻反而扯出一個再絢爛盛麗不過的笑容來。

「真是找死的東西！」

他眼底的錶盤上，指針開始飛快的轉動，一圈又一圈，只留下了殘影。無聲無色無形的某種力量被高度的壓縮在一起，隨後又在這空間當中猛然的炸開，轟鳴之聲不斷，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崩毀潰敗，甚至根本無從去抵擋和反抗。

在那紛亂散落凋零的空間碎片之下，奶金色短髮的少年抬起手來，將遮擋住視線的頭髮全部都推到一邊去，露出了那一雙寫滿了兇殘和暴虐的眼睛來。

「母神……」他喃喃的念著，「您在哪裡……？」

***

而被柯尼特挂念著的姜綺，現在也覺得不是非常妙。

她原本跟著柯尼特在空間中穿梭，那些空間亂流在她的身邊穿行而過，觸感像是凝膠也像是果凍，冰冰滑滑。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它們開始偷偷的纏繞上來，牽住姜綺的手指，眷戀的擦過她的胳膊和小腿，悄悄的蹭一蹭姜綺的臉頰。

[母、神。]

從這些甚至是沒有具體的形體的亂流當中，姜綺卻竟然察覺到了傳遞流淌來的某種情緒。

她因此而稍稍的愣了愣神。

而幾乎是抓住了這一個機會，姜綺發現，在自己與柯尼特之間建立起來了一道無形的空間屏障。她被留在了屏障的這一邊，但是另一邊的柯尼特卻毫無所覺，仍舊在向前走，彷彿被某種存在蒙蔽了感知。

那些五彩斑斕的、以非常多的數量存在於這空間縫隙當中的亂流全部都「噗簌簌」的湊了過來，親昵的對著姜綺蹭蹭貼貼。

極端的渴望的情緒從它們身上傳來。

[母神，是母神！]

[好喜歡好喜歡……！]

[留下來，母神留下來，永遠只屬於我們吧？]

姜綺：「……」

她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的提議。

「放開我。」姜綺說。

但是那些果凍狀的膠狀物只擁有最簡單的思維，甚至並沒有完整的智慧。它們拒絕姜綺的離開，還想要把姜綺給完整的「吞」下去。

這樣，母神就只屬於它們，不會被任何存在分走的了。

姜綺對這種場景並不陌生，她剛剛穿越到阿卡迪亞的時候，在那個什麼也沒有的黑色的空間當中，那些自漆黑陰影裡面爬出來的手也想要做相同的事情。

只不過現在，姜綺並不像是剛剛穿越來的自己那樣對一切都不清楚了解，也毫無自保能力，而是的確能夠做些什麼的。

她看著自己的個人面板上的【技能】那一欄，不其然的又想起當初斯卡雷特從天而降，踏著烈火向她自己走來的場面。

姜綺嫣紅的唇於是上下開合了一下。

「ksiazeognia（火之君）……」她輕聲念道。

血色的火焰在一瞬間點燃了整片的空間，來自於猩紅君主的能力鋪開，所到之處盡數為連天的火海。其為火焰的王權者，俯瞰眾生。

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因為高溫而變的模糊和扭曲，那些果凍狀的凝膠也全部都在火焰中萎縮、蜷曲，再不能成為束縛住姜綺的阻礙。

少女垂下眼睫來，看也不看，踏著火海超前走去。

她得追上柯尼特……在這並不熟悉的空間狹隙當中亂走，可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只是先前那將她與柯尼特分開的透明的「牆壁」顯然仍舊存在，並沒有因為姜綺釋放出來的火焰魔法而被影響到。

姜綺抬起手來敲了敲，理所當然的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這樣的話……

她略作思考，開始從自己的遊戲背包當中翻找。斯卡雷特足夠大方，送給了她很多東西，裡面未嘗沒有現在能夠幫到姜綺的武器。有遊戲系統在能夠幫忙鑒定，想要找到最高品質的武器並不是一件太過於困難的事情。

只是最後拿到的武器實在是讓姜綺覺得有些一言難盡，因為那居然是當時斯卡雷特為了自己的來遲而負荊請罪帶來的那根鞭子。

姜綺：「。」

她最後還是拿起了這根鞭子，照著眼前的空間狠狠的抽了下去。

那鞭子的確給力，因為只不過是一兩下的功夫，她的耳邊便聽到了極為清脆的「咔嚓」聲。

這樣的碎裂聲在接連不斷的響起來，並且越來越密，直到了最後，那透明的牆壁「啪啦」一下的整個碎裂，紛揚的散落。

姜綺的眼底流露出一點小小的欣喜，只是還不等她超前走出幾步遠，便意識到那連綿不絕的「咔嚓」聲並沒有停止的跡象。

什麼……？

在姜綺反應過來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前，她看見這整片空間都跟著一併坍塌了，她從空間狹隙當中掉了出來，在極高的半空中，並以飛快的速度往下跌落。

等等、等等！

她還沒有學會怎麼飛啊？！

***

這裡是一片幽靜而又美麗的海域。海水清澈碧藍，像是一塊兒透明的藍綠色寶石，其下五彩斑斕的珊瑚，以及珊瑚當中時不時穿行的各種魚都能夠被看的一清二楚。是不是有飛鳥從海面上掠過，落下白色的羽毛。

而在這樣一處有如童話般的海域當中，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島。幾塊兒礁石和暖白色的沙灘便構成了小島的全部，非常像椰樹的某種類似棕櫚科椰屬的高大喬木沿著海灘生長。

某一塊兒礁石上，坐著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極為纖細的青年，冰藍色的長發編成了一根粗大的辮子垂在身邊，一雙粉色的眼睛像是泡在清澈的泉水當中的桃花。從發梢間探出來的耳朵是如同魚一樣鰭，半透明，美麗的如同藝術品。

他長久的注視著遠處的大海，幾乎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尊美麗的雕像。

在某個瞬間，那一對耳鰭突然輕微的抖動了一下。

「……啊。」青年彷彿被什麼給驚醒了一般，輕輕的呢喃了一聲。

「什麼、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