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燕某百拜
「你此刻所在、眼前所見，皆在燕某布下的大乾坤劍陣之內，」
「所為者，便是封印那孽障，無令其為禍世間。」
「此陣，是燕某取萬劍匣中八柄金精劍器，攝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象之氣，」
「以陰陽二陣眼鎮之，」
「自成乾坤，與世隔絕，非那天上真仙，人間無能侵者，」
「但天地尚有盡時，天仙亦有五衰，世間又豈有恆久不滅不朽之物？」
「待歲月流轉，時移世易，此大乾坤劍陣勢必衰減，」
「我料一千六百載后，陣勢衰竭，當有人闖入此地，八象之氣定要折損其一，」
「屆時乾坤失衡，大陣必破，那孽障也定會脫困而去。」
「謝兄，自你離去，世間天上仙也相繼離世，或是真正得登仙，或是難破齊天大夢，時盡壽終，身死道消，」
「燕某資質有限，不過機緣巧合，方才得以破丹，妄稱天上仙，竊得一絲齊天大夢，」
「世人碌碌，窮極窮盡，求那聖壽齊天，逍遙神仙，」
「卻始終不過一場千秋幻夢，燕某亦難免俗，無能窺破此夢，」
「壽盡之前，便以此殘軀，為大乾坤劍陣陽眼，也算是為人間世聊盡尺寸之功，不枉此生，」
「只是可惜了趙兄……」
「她驚才絕艷，本有望堪破那場千秋幻夢，做得逍遙神仙，享得齊天聖壽，」
「只可惜，趙兄厭倦塵世反覆之苦，」
「齊天之境，天上仙軀，縱然自求死路亦非易事，」
「趙兄求死無門，央燕某為她煉去胸中五氣，頂上三花，欲就此撒手人寰，」
「燕某不忍見其自斷仙途，且料謝兄非食言者，他日定有歸期，」
「若因燕某之故，令你二人生死永隔，不得相見，實乃罪大莫焉，」
「故不得不違心應允，卻趁此機，以九死丹經中所載生死劫，令其陷入死劫之中，」
「再用萬載玄冰棺護其肉身不壞，再煉為陰眼，與燕某一同，鎮壓大乾坤劍陣，」
「他日那孽障脫禁之日，亦是趙兄劫滿之時。」
「燕某留此形所為者，便是以此二者相告。」
「謝兄，趙兄雖死劫將滿，卻因生死劫轉，每一轉都如新生，」
「再經千載冰封，她脫劫之日，便如新生，不記前塵，如同白紙一張，你務必要尋到她。」
「至於那孽障……」
「便是你那族兄謝承伯，當年南郡初見，此獠以除你後患為名，實乃為尋傳說中的猿劍仙，」
「燕某亦是此後方知，猿劍仙關係長生之秘，」
「此獠當年被你營中劍嘯，重挫心志，形如瘋癲，」
「卻不想機緣巧合，當真令他於南林之中，尋得那長生之秘，」
「可人世間哪來長生？不破齊天，終難享齊天壽，」
「所謂長生之秘，不過一場千古之劫，」
「長生之秘，實為長生魔種，」
「此獠得此魔種，變得不人不妖不魔，為蘊養魔種，竟坑殺平南大軍五萬六千，蠻兵三萬二千之數，」
「平南王亦在此劫中喪生，若非王爺捨命將燕某送出，燕某亦難逃出生天，」
「身受王恩，燕某雖無顏苟活，那孽障不除，又如何敢棄此身？」
「只好偷生於世，從此輾轉流離，追尋那縹緲仙道，只為有朝一日，除去此獠，」
「可惜資質終是有限，雖稍有所成，終究難除此獠。」
「謝兄，或許此事早已註定，該由你親自了結，」
「只望你妥善處置，萬勿使那『長生魔種』流毒人世。」
「除此二事，燕某還有一私心，欲交託謝兄。」
「大乾坤劍陣所在之地，便為當年那孽障坑殺大軍之處，」
「數萬百戰鐵血將士屈死，怨氣衝天，必定惡煞盈天，鬼物橫生，難入輪迴，」
「某不忍見當年同袍死後不得安寧，求得凈檢神尼賜下一卷般若般羅密心經，有釋門度世之功，」
「以此經鎮之，千載之後，當能為數萬將士洗盡怨氣，得入輪迴，」
「只是此中有三千七尺士，生前為護王爺，以血祭秘法，自戧肉身，化為惡鬼，」
「縱然心經佛法，亦難回天，」
「燕某唯有將之收入經中，置入大陣，再引那孽障魔氣，以毒攻毒，消磨其怨煞，」
「只恐千載后，孽障脫困，三千七尺士亦將沖開經中封禁，」
「所幸，千載苦功，當能爭得一線回天之機，」
「某隻求謝兄，為吾尋一有緣之人，將心經傳下，待其功成，須得替吾以心經超度三千七尺士，直至功完果滿，忠魂入輪迴。」
「能見得心經經文者，便是有緣人，當為凈檢神尼隔世傳人。」
「謝兄，你那謝氏信物實為不凡，當非凡間之物，有鎮魔降魔之奇功，」
「尚有敕令魔怪妖鬼之能，有此物在，經中三千七尺士，可暫為謝兄所用，」
「只是每隔九九八十一日，都須以心經超度，消磨惡煞，望謝兄重之。」
「形影隔千古，咫尺無相見，恨不能再與謝兄共飲。」
「燕某百拜。」
謝簡看著燕東方的身影一拜后，便慢慢淡去，直至消逝。
石台上金光也都漸漸消散。
謝簡只覺一陣悵然。
靜立石台之上，許久不動。
既是為故人逝去而悵然。
也是在消化燕東方留下的信息。
一切都明了了。
原來，那絹冊主人，果真是趙君無疑。
原來，令她流下血淚，而後漸生厭世之心的，正是她在絹冊上所提的「那人」。
是當年那個根本沒被他看在眼裡的謝承伯……
當時早該殺了他的……
大乾坤劍陣……
齊悅所說的石室中那口石棺，裡面應該就是燕兄的肉身遺蛻，鎮壓此陣的陽眼。
而那陰眼……
謝簡心中升起幾分後悔。
他追著那把劍進來此地之時，正好便看到這劍卷著一口冰棺沒入水中。
當時他心思都在王青身上，竟沒有顧及。
若他早來，燕兄遺蛻當能得保。
若他早來，趙兄肉身也不會遺失。
當真是咫尺不相見……
再環顧四周。
這地方，竟然就是當年埋葬數萬將士所在。
那些屍骸，怕是都和燕兄遺棺一樣，已讓大水沖走。
也好，就此回歸天地，安息吧……
「唉……」
他本是想尋燕兄下落，為傳奇錄中的故事畫下一個句號。
可沒想到最終尋到的，卻是這般結果。
以這樣……寥落的形式，畫下了那個句號
謝簡感受著眉心之中神秘虛空，傳奇錄的異動。
他的目的，應該達到了。
卻著實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