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元夜月（中一）

「葉兄，你還是先說說，這上元夜把我們叫來做什麼評判是怎麼回事吧。」剛落座，一路上都未出聲的公子便出言問道。

「這個事情，說來也算是個趣事，我就讓小廝遞了信給你們，讓你們一定要到。來，韓兄、屈兄、趙兄，咱們一邊品茶一邊聽我慢慢說，這茶可是年前我費了大力氣才弄到的南邊的新茶，這茶湯顏色赤紅，與咱們日常慣喝的青茶可大不相同。」

三人頗有興緻的揭開茶碗看了看，果見茶色赤紅濃郁，聞起來有一股綿長的茶香味，入口初覺略有點苦澀，但后味卻甘甜醇厚，入腹后一股暖意自下而上升騰而起，非常適合在這初春時節飲用。

「嗯，好茶！葉兄快給我們一人包個十斤八斤的，也讓我們嘗個鮮！」趙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后立馬叫嚷開了。

「你可真敢開這個口，這茶是南邊新研製的，我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在年前得了那麼點，還十斤八斤的，我十兩八兩都給包不出來！」葉兮稷聽完，哭笑不得。

這趙荀乃是上將軍府的二公子。其父趙祺靠軍功起家，自先皇在位時便已立下累累戰功，又在今上登基前蕩平叛亂，一舉擢升為當朝軍權第一人，近年來更是帶重兵鎮守國境以北；其兄上將軍府世子，享譽京都勛貴官宦圈，眾人均稱讚其有乃父之風。到趙荀這一切卻就都變了，他仿似不是武將之家出生一樣，只會點花拳繡腿傍身，不愛戎裝愛筆墨，進了穹山書院后，雖靠繪畫闖出了才名，但因其日常做事沒個正形，又喜熱鬧不愛拘束，儼然混成了京都小紈絝。

「這茶雖然拿不上，但今晚這事我卻敢保證夠新鮮有趣。」葉兮稷擔心這小紈絝還要繼續糾纏茶葉之事，於是便趕緊轉了話頭，將鋪子派發花燈箋猜謎語，以及以文會友的事情一一講給三人聽。

「三位在字、畫、詩作上都是咱們穹山書院的翹楚，所以我便請了大家來，作最後這以文會友的評選人。今晚的題目為「上元月夜」，參與者需以此為題當場作畫並提詩，最終從字、畫、詩三個維度綜合評選出奪魁者，待亥時一到，三位需在門口的燈台上宣布最終的勝出者。」

趙荀聽完便率先站起身來，拿出摺扇在手中敲擊著，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后，一臉興奮地說道：「妙妙妙，在書院我們都是被夫子評來評去，如今葉兄倒是搭了個場子，也能讓咱們過過評選人地癮！」說完還不忘雙眼放光地盯著葉兮稷揚了揚下巴。

「哼，葉兄，我看趙荀這樣子，可不像來相助的，倒像是來拆台的，你可得小心了。」

說話的乃是前閣老陳之敬的小孫子陳敏安，其父現為翰林院副院正，家學淵源。陳敏安三歲啟蒙，五歲便能將詩經、論語倒背如流，七歲出口成章、引經據典，被人稱為小神童，被家族寄予眾望。但不知為何，陳敏安至十三歲上下，突然傳出其不學無術，連續氣走了三位府里專為其延請的西席，並放言「風雅之事唯詩耳，金石子集亂糟糠」，自此便再無名師願意過府教授。無奈之下，陳閣老才找了自己任穹山書院院長的學生，將陳敏安送去了書院。

相較於燈會台上的熱鬧，布莊二樓顯得格外冷清，除了不時發出的茶碗撞擊聲，便只有銀絲碳偶爾傳出的爆裂聲。葉兮泠是個不愛熱鬧的人，燈會剛開始時，倚窗看了一會這萬家燈火，便也不再觀望了。放下茶碗，葉兮泠偏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的夏桑正探著頭看著半掩著的窗戶外，滿臉的興緻盎然壓都壓不住。

「夏桑，你去把窗戶都打開吧，咱們也看看，今天能拿到咱們這些個東西的都是些什麼人。」

夏桑聽到吩咐，脆生生回了個「哎」，便滿臉雀躍地去把窗戶全開了，葉兮泠也起了身，走到了窗邊。只見鋪子前的燈會台周圍熱鬧非凡，有三五成群的吆喝著燈謎答案的，也有佳人在旁努力在人群中保持風度的，更有那些沖著穹山書院名頭而來的人正在擺好的書案後面揮毫潑墨。葉兮泠淺淺一笑，心道果然這要經營出人氣來，還是需要以一些手段相輔佐的，心情頗好的準備要繼續坐回椅中，只等時辰到了便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