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元夜月（上）

鳴翠軒的綠梅倚在主屋的窗欞旁，在一夜東風中靜靜的綻放，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小麻雀，一早便已精神抖擻的站在枝頭嘰嘰喳喳。葉兮泠起身推開窗戶，深深吸了口迫不及待流竄入戶的凌冽空氣，賴在身上的最後一點睏倦和著鳥兒的撲棱聲迅速的消失不見了。

「哎喲我的小姐啊，你怎麼又一大早對著窗外吹啊，這要是著涼了可如何是好！？」奶娘說著便小跑著迅速的關上了打開的窗戶，還不忘嗔怪地看著葉兮泠。

葉兮泠吐了吐舌頭，趕緊一臉討好的笑著扯開話題：「奶娘，今天是大姐姐回門地好日子，你說我今天是穿那套嫩黃色的夾襖好還是那套桃紅色的啊。」

「要老奴說啊，桃紅色最能襯小姐的膚色，但小姐八成還是中意那套嫩黃色，內斂不張揚。」奶娘無奈的一邊給葉兮泠梳頭一邊回著話。

「還是奶娘最懂我!今天大姐姐回門，咱們院兒要動作快一些。春草，你去把今天要例行領的對牌給發出去；夏桑，你再去跟大廚房的張媽媽叮囑一下，今日新姑爺上門，府里的主子們都在蒼梧廳用午膳，要上府里的甲等席面，盡量做精細些；秋菊，你待會記得去庫房處把給陳府的回禮再細細的核對一遍，這是萬萬不能出錯的。」

不多時，大小姐葉兮月便與姑爺陳錦溪一同到了葉府，葉兮稷迎到了大門外，將人都帶至了蒼梧廳，一番契闊自不必言說。大太太拉了葉兮月與葉兮泠、葉兮雅一同進了內室說體己話，從姑爺態度好不好，到飲食是否習慣，事無巨細都詳詢了一番，得知一切都好后，又忍不住舊事重提，垂下了淚來。葉兮泠細細觀察了葉兮月，看到她眉眼含笑、臉色紅潤，便知大姐夫陳錦溪與大姐姐葉兮月這青梅竹馬的情分還是在的，便也放下了心來。

因著陳家老太爺還在病中，葉兮月一行便也未作過多停留，吃過午飯後便回了陳府，葉家四兄妹也收拾停當后預備上街逛燈會。

元佑十年，大周朝為慶賀十年的太平盛世，在上元節用官造宮燈點亮了整個京都，一入夜，京城最繁華的十二街六十四巷，便被花燈裝飾著變身成為了話本子里的水晶宮，光華流轉、璀璨迷眼。奉天門前更是打造了與城牆齊高的「天官鰲山燈」，在天子賜福之時瞬間點亮，為百姓朝拜、接福指引方向。各行各會也趁佳節之際各顯其能，五步一小台，十步一大會，詩會的墨香吟誦、舞會的絲竹翩躚、燈會的人氣熱鬧······，讓人目不暇接又大開眼界。

天色微暗間，提著各色燈籠的人們便已充斥了整個京都，有小孩們三五成群的在街上笑鬧穿梭著，人流如織中，歡聲笑語生氣十足。

「你聽說了沒，秀水街的巧悅布樁有穹山書院學生以文會友，還拿出了文華先生的墨寶以籌知己！」

「聽說秀水街的巧悅布樁拿出了國公府和尚書府都爭搶著購買的綉品做今晚鋪子燈會的彩頭，那綉工真是巧奪天工啊！」

十二街六十四巷的各處不時便能聽到對秀水街巧悅布樁的談論，於是，便有長身玉立的公子們，搖著摺扇，要去一展才華；有打扮精緻的姑娘們，攜著香風，要去見一見那讓貴胄官宦們都追捧的精巧女紅。

巧悅布樁的二樓，葉兮稷站在窗戶邊，看著被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鋪子燈台處，不禁對身邊的葉兮泠豎起了大拇指。

「三妹妹，二哥算是明白了你為啥今日要早早出府了，這經商手段，著實讓人嘆服啊！」

「二哥過譽了，先賢有雲『口口相傳，真真相濟，吾來意解心通』，妹妹也只是遵照著去做而已。」

「三妹妹可真是為為兄上了一堂『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的課啊!書中自有黃金屋，古人誠不欺我！」說著還笑著作勢一揖。

葉兮泠見勢趕緊側了側身，避過了葉兮稷一揖的方向，笑著回道：「二哥可別再笑話我了，這以文會友，不僅全仰仗二哥，還讓二哥拿出了這珍藏的墨寶，也算是耗費不菲了。二哥也不要在此打趣我了，快去看看你的同窗好友們是否已到了吧！」

葉兮稷笑著下了樓，從鋪子燈台外圍帶著三個少年走入了鋪子中。

「葉兄家的這個鋪子人氣也是太旺了，我們三個都來了半盞茶功夫了，卻硬是沒擠進裡面去，你看看，我這衣帶都被擠得鬆開了。」一身天青色直裰的少年誇張地一邊扯著自己的衣帶一邊狀似抱怨地說著，但那愉悅的語調卻讓人一聽便知，此人只怕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也就趙二公子你了，眼見著那燈台前人山人海了還要往裡面擠，也不知有沒有趁機拿到幾個姑娘的香囊啊！哈哈哈哈······」

「屈大郎！我趙荀可是大好青年，你可別瞎說！」

「二位就先別鬥嘴了，今日還要靠幾位相助，才能辦好這差事呢！先移步裡間吧！」

葉兮稷眼看著這二位活寶又要爭鬥起來，不得不出言打斷，帶著他們向裡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