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節前巡鋪

巡鋪子實在是個體力活，索性此次只是節前的小巡，葉兮稷與葉兮泠在燈籠鋪看了看庫存，與往年上元節的售賣情況做了番比較，確認準備無誤后便前往了下個鋪子。

「嗯，賬目做的還是不夠細緻，存貨和售賣的燈籠種類都沒有標註清楚，這樣單看賬目就沒辦法知道哪一類更被人喜歡。」葉兮泠坐在馬車上一邊低頭思索著一邊說出了聲。待抬頭看見對面坐的是二哥葉兮稷時，張開的嘴突然就閉住了，微顯局促的說著：「哦，二哥哥見諒，我看完賬簿一時沒注意便碎碎念開始了。」

葉兮稷微一怔愣了一下，便帶著和煦的笑容開口道：「這也無甚大礙啊，二哥可不想做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老學究，了解世情，體察世態，才能學以致用，多做實事。」

「二哥不嫌棄這是商賈之道嗎？」葉兮泠語帶驚訝的問詢著。在她的印象里，大伯母總是說葉家是清貴世家，大伯父和二哥，甚至是五弟都是讀書入仕之人，是人上人。而這些看鋪子、做生意的商賈之道都是下九流，是萬萬不應沾染的。記得有次大姐姐跟大伯父討論鋪子生意，還被大伯母嚴肅的教訓了。所以在她的意識里，這些話都是不應該與葉兮稷說的。

「怎麼會呢！萬事萬物均有其理，本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而且人活於世又如何能離得開這些黃白之物呢。沒有這些商賈之道，我的束脩，筆墨紙硯又都從何處來呢。難道在三妹心裡，二哥就如此的古板不知理嗎？」葉兮稷說著還假裝生氣的樣子，看著葉兮泠。

葉兮泠連忙分辨道：「不不不，不是，我只是想著大伯母每每的教導······」葉兮泠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反倒不知如何解釋了，局促地捏緊手上的暖手爐。

「哈哈哈，三妹莫緊張，二哥也是與你說笑。」葉兮稷笑著看著對面的妹妹，心中嘆了口氣，雖然已經開始管家了，但是小姑娘還是小姑娘，從小養成的謹言慎行的習慣讓她在自己面前太過拘謹了。於是，他便認真的看著葉兮泠說道：「三妹，我是你二哥，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妹妹在哥哥面前說話哪有不該說的，我們是一家人，記住了嗎？」

葉兮泠看著葉兮稷晶亮又認真的眼眸，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被包容的暖意和對家人進一步了解的快樂說讓她不禁歪著頭，用盛滿笑意的眼睛偷瞄對面的兄長。

葉兮稷看著眼前少女露出少有的小女孩的模樣，也愉悅的勾起了唇角，幾句話的時間，兩人間的距離便已拉近了不少，他在心中默想著，這個妹妹也不總是少年老成的樣子，還是有很可愛的一面的嘛！

兩人的第二站來到了布絹鋪子，因是年節剛過不久，各個鋪子生意都還不錯，兩人進去的時候還有不少的客人正在挑選物件。葉兮泠照例查看了物品的庫存情況，見與往年差別不大，便又問起了掌柜最近的情況。掌柜拿來了節后的賬簿，一邊將賬簿遞給春草，一邊笑著秉著最近的幾筆大的生意，大致都是年節后往來走動的人家臨時採買的節禮，或是籌辦的送離禮，多以成批的布絹、綢緞為主。

葉兮泠有節律的翻動著賬簿，翻完后思索片刻問道：「林掌柜，從節后初五開張到今天才不不過六日，賬簿上卻有快五十筆的絲絹買賣，這其中倒還有二十來筆是先繳納的定金，單論筆數的話，可比鋪子里的布匹和成衣買賣還要多了。嗯，過去好像也沒聽鋪子有上報咱們家的絲絹生意進項大啊。」

林掌柜呵呵笑著，立馬回道：「二公子、三姑娘有所不知，咱們鋪子的絲絹生意也是去年年中開始才好起來的，但因為多是手絹等的小筆買賣，獲利太少，鋪子主要還是要靠成衣和布匹生意，所以才沒有特別上報。」

「去年年中？是突然之間變得很好，甚至於要預定嗎？這可是個什麼原由？」

「也不是突然吧，咱們鋪子手絹捨得用料子，生意一直也還不錯。只是去年新來了位鄒氏綉娘，畫的綉樣新穎好看，於是好些老主顧便開始帶新客來鋪子購買，再後來一部分夫人小姐們打聽到她們喜歡的都是鄒氏綉娘所綉之後，便時不時的來預定一些，後來甚至是榮國府、尚書府的都來咱們鋪子定過，尤其是這節慶前後，這來定的便格外的多了。」

「哦，鄒氏綉娘？那此次鋪子里可還存有鄒氏綉娘的綉品以備上元節出售？」葉兮泠合上賬簿繼續追問。

「這有倒是還有幾件，不過看最近幾天的情況，應該賣完也就這兩天了，怕是撐不到上元節當天了。」林掌柜想了想，為難的開了口。

葉兮泠聽了掌柜的話，又要來了店鋪去年的賬簿，細細地翻看。只見她微微咬起了下唇，右手放在賬簿上輕敲著，沉思著半晌沒說話。葉兮稷看著葉兮泠的樣子，知她在想事情，心中因葉兮泠的管家新規，對她管理鋪子也有了隱隱的好奇和期許，於是便也不急著發問和催促，只閑閑地笑著端起了鋪子夥計新上的熱茶，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

兩盞茶的功夫，只見葉兮泠合上賬簿，彷彿自言自語般，一邊點頭一邊嗯著，然後轉過頭對葉兮稷說道：「二哥，我想把這個鄒氏綉娘繡的手絹與燈籠鋪子的活動聯繫在一起，用一些上元節小活動帶動售賣量。」

葉兮稷聞聲便放下茶盞，看著小姑娘一臉嚴肅又篤定的神情，興緻盎然地說：「三妹你具體說說。」

「我剛看了看去年和今年這幾天的賬簿，發現咱們的絲絹綉品正如林掌柜所言，自去年年中開始更有起色，而且是速度很快的不斷地變得更好，最後變得供不應求，需要預定。我仔細看了看，去年後半年的節慶或者大活動前一到一個半月時間裡就會不斷有人前來預定，雖說銀錢上來看不多，但筆數卻是前半年的六倍還有餘。這說明咱們店的絲絹綉品在夫人小姐中已經是比較有名氣的了，甚至是隱隱有受到追捧的意思。」

葉兮泠思索著理清思路，組織好語言，便開始把自己的想法不斷說了出來。葉兮稷看著越說越順，也越說越興奮的葉兮泠，不禁發出了低低的笑聲：只見身量還未長開的姑娘，說著說著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一邊來回踱著步子一邊侃侃而談，說到關鍵處還不忘回頭看看葉兮稷，彷彿是一隻探路在前又不斷想尋求肯定和支持的小獸一般，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希冀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