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怪事」
這場詭異的白雪殺了落葉城的居民們一個措手不及。
北方的寒冬是百姓最大的敵人,而身著單薄的居民們無疑沒有做好應敵的準備。
「下雪了?這下要怎麼辦?我都沒有做好過冬的準備呢!」
「活了那麼久,也從來沒見過在這個季節里下雪啊.....」
「趕緊去把房內的壁爐點起來!也要保住鐵匠爐內的火,不能讓低溫把爐火熄滅了,我們可不能停工.....」
「媽媽....我冷...」
「孩子沒事的...諸神保佑啊....保佑我們度過這個突如其來的寒冬....」
此起彼伏的嘆息,祈禱和震驚充滿了整個街道,為本就頹靡的街道又增添了一股陰霾。
「走吧,我們沒什麼能幫他們的。」雷恩拍了拍安娜的肩膀,而後者看著受苦的百姓,眉頭緊皺,心裡很不是滋味「別做多餘的事情,走吧。」安娜點點頭,騎馬跟上了隊伍。
馬蹄踏著已附有積雪的石板路,發出輕微的「嚓嚓」聲,眾人穿過居民區,來到了一道十字路口。路口的中心矗立著一棟純金的矮人雕像,眾人在城外就有瞻仰過它的雄偉,而如今雕像已經積了一層略厚的積雪。
「這個矮人就是城主拉瓦蒂二世的祖先,也是從蠻人部落手中奪下土地並且建立落葉城的英雄人物,拉瓦蒂一世。」威爾解釋道。
「城主拉瓦蒂的名字居然是取自為北方攻城奪寨英雄,但這位拉瓦蒂卻是對待百姓刻薄的暴君,真是帶有滿滿的諷刺。」希姆瑞露出尖銳的牙齒,發齣戲謔的感嘆。
「不僅如此,我們這個拉瓦蒂更是膽小如鼠,沒有絲毫北方人的血性,居然還敢與英雄同名。」威爾鄙夷地看著雕像,隨後從他的寶貝灰狼上跳下來「下馬吧,我們到了。」
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間溫馨的小酒館,一棟用木頭建造而成的兩層樓小屋。酒館里暗黃色的燈光從窗戶中發散出來,從門外就能聽到熙熙攘攘的交流聲,還有酒水倒入酒杯的流水聲,以及隨後發出的清脆的碰杯聲。
在大門上掛著一塊木板招牌,上面用油畫顏料畫了一個滿溢蜜酒的高腳杯,底下寫著酒館的名字
「十字路口酒館」
「跟隨蜜酒的香味,你能找到任何你想要的。」雷恩說出了這句著名的北方諺語「威爾,這裡有住宿的房間么?威爾?」雷恩低頭尋找矮人的身影,但他早已按耐不住,衝進了酒館之中,只剩下酒館的大門搖搖晃晃地發出吱吱聲。
「這句諺語定是矮人說的。」達達笑著「行李我幫你拿吧雷恩先生。」
「謝了!」雷恩看著帶著眼鏡的獸人發出靦腆的微笑,一邊露出兩顆可怕的獠牙,一邊從黑框眼鏡之下發出慈眉善目的眼神,不禁感嘆自己已經見證了世界上的無奇不有。
眾人跟隨威爾進入了酒館之中,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但多數都是人類與矮人。因此看著集齊了大陸上所有種族的小隊眾人,他們都忍不住多觀看了兩眼,但很快又投入了酒瓶的懷抱之中。
穿過一排排的木桌,眾人走到了位於酒館正中央的吧台旁。吧台後站著一個正擦拭酒杯的矮人,帶著圍裙,正站在吧台後的長凳上,或許這樣他才能夠看到吧台前客人的面容。
而威爾此時已經坐在了吧台旁,一邊倒酒一邊和矮人談天說地,時不時還發出爽朗的笑容。
「哈哈哈哈!威爾布雷克!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我這個老兄弟了呢!這麼久也不來坐坐!」矮人一拳打在威爾的肩膀上,後者正大口灌著蜜酒,不禁被打了一個踉蹌。
「你們這不也不太平么?而且我也忙著處理各種事情呢!要不然我巴不得住在你這裡度過一整個寒冬!」威爾也回敬了一拳,把矮人差點從長凳上打下來。
「跟我開什麼玩笑呢?什麼時候戰火可以阻擋偉大的威爾布雷克與酒瓶相遇了?」矮人打趣道,說完他把目光放在了小隊的其他人身上「你這次還給我帶客人了?在我這賒了那麼多賬,你也懂得知恩圖報嘛。」
「他們北方人說話非得這麼.....暴力么?」雷恩悄悄地在安娜耳邊嘀咕道「哈哈哈....也算北方特色了吧....」安娜發出尷尬的笑容。
「你這話說的,我賒的賬不都還清了嘛」威爾說完又灌了口酒「介紹一下,這位是十字路口酒館的老闆,全北方最好的釀酒人,羅伯特·麥朗·利威爾,這邊這群傢伙呢是我的工作拍檔。」
「你這陣子接了大活啊,召集了那麼多...額....五彩斑斕的能人!」羅伯特看了看小隊的人「威爾布雷克訂的三間房間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就在樓上,要是你們要什麼房間清理之類的服務就和我說,既然你們是威爾布雷克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羅伯特,關於我們活的細節...」還沒等威爾說完羅伯特就回答道「不要過問嘛!我懂規矩!」
「我把各位的行李先拿上去,我和導師一間房,安娜小姐獨自一間房,雷恩先生你可以和威爾先生一間房么?」達達兩手拿著眾人的行李,六人的行囊在他手中彷彿六袋棉花一般輕盈。
「我沒意見。」雷恩說罷搶過威爾的酒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達達聽到後向希姆瑞點了點頭「那導師,我先上樓去。」在經過後者的默許后才踏著沉重的步伐上了二樓。而老闆羅伯特也擔心地目送著達達,希望自己的樓梯能承受那獸人的重量。
「不過你們也是近期來的唯一一隊冒險家小隊了,之前這可是深受冒險家的歡迎啊,現在許久都不來一支隊伍,生意都不景氣了。」羅伯特轉頭向眾人抱怨起來「不過也是....這破城都被詛咒了,哪有那麼多蠢貨來探險啊....」
「羅伯特先生,這座城可有著整片大陸最堅固的城牆,不僅歷史悠久而且更因為有那一棵神聖的金樹而被認為被諸神眷顧,你卻說被詛咒了?此活怎講?」希姆瑞接過雷恩遞過來的酒瓶,一邊發出疑問一邊朝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這位紅色的客人你有所不知,落葉城在這段時間,怪事可謂是接連不斷地發生。」羅伯特看了看周圍,向眾人湊近,用如蚊子叫聲般聲音說道「最近那該死的拉瓦蒂與蘭斯為首的軍閥和阿布羅迪帝國頻繁開戰,各國都因戰亂切斷了與落葉城的貿易往來,咱們這城就是靠經商維生的!而拉瓦蒂不動腦子地開戰,現在商人窮的都快要啃樹皮了!」
「我們在城門的集市也見證了商人們的歇斯底里....」安娜回憶道。
「哈?集市都遷移到城門哪啦?我跟你們說,之前這集市可是在富人區的啊,不知那些商販是給不起商鋪的租金還是什麼原因,都紛紛搬到了離金樹越來越遠的窮人區。」羅伯特驚訝的回應。
「但這也頂多算百姓窮苦,不算怪事啊?」安娜對羅伯特提到的怪事感到好奇,她將整個人前傾,靠在吧台上,身姿如同一隻嬌羞的貓一般。她睜大翠綠的眼眸,仔細聆聽羅伯特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
「怪事與城內的商人們息息相關啊,這兩個月以來,城裡接連發生了失蹤案!」羅伯特悄聲說道,但當說到「失蹤案」三個字時還是提高了音調「就在商人們把集市搬到下城區開始,失蹤案就開始發生!而且受害者幾乎全部都是下城區居民!」
「有時是一個人消失不見,有時是一家人消失不見!而且受害者因為拉瓦蒂頒布的宵禁令只能待在家裡,但是哪怕大家都閉門不出了,失蹤案還是時不時會發生。」羅伯特說道「據說有下城區市民反映,在晚上有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和輕聲的譏笑,但因為有衛兵在巡邏,一旦發現有人違反宵禁,就會立即逮捕,所以也沒敢出門。」
「等等,既然有衛兵在巡邏,難道沒有抓到失蹤案的嫌疑人或者兇手么?」雷恩疑惑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警覺。
「當然有!這衛兵抓的人啊都是那些剛從上城區搬來的商人啊!」羅伯特拿手指敲了敲桌子,情緒激動起來「抓的理由是他們來到下城區的時間與犯案的時間太吻合了!衛兵懷疑這些商人無法維持生計,所以就抓活人拿去賣給奴棣販子,甚至秘密在城裡進行器官販賣!」
「一派胡言!用時間吻合的理由來抓人?我猜失蹤案一定還在發生把!」希姆瑞聽見衛兵的荒唐舉動,又回想起城門衛兵的貪婪,不禁感到氣憤。
羅伯特點了點頭「失蹤案還是沒有停止,還是會有居民無緣無故突然人間蒸發!」隨後嘆了口氣道「唉,現在啊,早上衛兵就抓商人,搞得城裡雞飛狗跳的,晚上市民們就人心惶惶,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眾人聽罷,都陷入了沉思,此時雷恩先打破了沉默「你剛剛說受害者幾乎全是下城區居民...」他特意在幾乎兩字上加了重音「那就代表有例外是吧?」
「對,前不久有一個外鄉人,也是莫名奇妙地失蹤了。」羅伯特隨意地一句回答,但這卻如同黑夜中的一道亮光,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令小隊成員都紛紛從沉思中脫離出來「羅伯特,你知道那外鄉人的外貌特徵或者住址之類的么?」
「他來我這喝過酒啊,長得挺普通的,樣子是真記不住,我就記得留頭金髮,住址聽別人說好像在城門附近的旅館。」羅伯特回憶道。
「哎呀呀...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線索。」雷恩鬆了口氣,此時達達也從樓上走了下來,眾人連忙向他解釋了來龍去脈。
「那現在的首要目標已經確定了。」威爾把酒瓶里的酒一飲而盡「現在就去那密探下榻的旅館哪裡查個究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說罷威爾就往吧台丟了幾枚銀幣,轉頭向門口走去,卻一頭撞上了一座達達強壯的腹肌上。
「抱歉....」達達撓了撓頭,撞到這座綠色大山而暈頭轉向的威爾道歉「但在我看來,我們的行動要等到晚上行動會更好。」達達說罷看了看他的導師而後者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達達湊近了眾人,小聲地說道「第一個原因是現在的窮人區人滿為患,不禁塞滿了商戶,也有懼怕守衛的市民,我們的行動是秘密進行的,如果我們搜查時被目擊到的話,被市民們向衛兵指認的幾率很高。」達達繼續說道「晚上就不會有目擊證人這個問題,而落葉城衛兵的質量經過我們城門的經歷后可以被認定為是....額....十分令人堪憂的,所以繞過衛兵的難度不會很高。」
「我的意見就是這樣,我們可以舉手表決。」達達紳士般地彙報完了自己的觀點。
「同意」安娜先舉手表達了贊同。
「同意,低調行事對我們有利。」雷恩也贊同道。
「可以呀!大塊頭,你不禁能打還很細心嘛!」威爾打了達達一拳,以北方特有的形式表達了敬意。
「除此之外.....」達達望向希姆瑞說道「我想晚上也更適合導師大展身手。」眾人的目光也紛紛望向發出怪笑聲的龍人身上。
「嘻嘻嘻....不錯達達,你的魔法嗅覺已經快趕上我了!」希姆瑞對他的徒弟拍手稱讚「應對這次的行動,我確實有可以完美解決的魔法,而這種魔法只能在晚上實施!」
「你有什麼辦法?大魔法師?」雷恩提問道「各位就翹首以盼吧,請夜晚不要入睡太深,到時還需要各位的幫助呢!」希姆瑞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神秘,露出那可怖的尖牙,嘻嘻地笑著。
北方的晝日總是很短,夜晚悄悄地降臨。酒館內的談天聲與酒館外商戶的叫賣聲也逐漸消失,寧靜隨著黑暗席捲而來。
但旅館的走廊卻並非十分安靜,從黃昏起便時不時發出腳步聲,還有藥瓶碰撞的聲音。走廊盡頭的房間則傳出竊竊私語的交流聲以及莫名的沙沙聲。這些噪音,想必是希姆瑞與達達這對魔法師徒造成的。
雷恩則躺在隔壁房間的床上,床旁的油燈發出暗黃色的光,照在那把友人留下的長劍上。光線沿著劍身上的雕花,繪出一副美妙的畫作。
此時一隻肥胖的小手慢慢抓到劍柄....
「別碰。」雷恩盯著天花板,冷冷地對偷偷摸摸的威爾發出警告。
「媽的...你沒睡啊。」威爾趴在地上,眼神閃躲著「我也就是想看看這劍,畢竟他真的太漂亮了。」
「你的斧子也不賴啊。」雷恩坐了起來,面對著威爾說道。
「那我把我的斧子給你看,然後你把....」
「想都別想。」雷恩直接打斷了矮人的話。
「切,你這南方佬真小氣!」威爾站起身,猶如一個小孩般抱怨。
「哎,威爾...」
「威爾布雷克!要我說幾次?」
「好的,威爾....」
「嘖....幹嘛?」
「你說那個希姆瑞,他可信么?」
威爾聽到雷恩的提問,不禁停了停自己點煙斗的動作,彷彿在思考「難道他從學院那裡殺出一條血路的事迹嚇到你了?」說完矮人將煙斗點燃。
「那倒沒有,但我覺得他很危險,會害死我們的那種危險。」雷恩回憶道「我早就聽說過他很有能耐,也聽說過他很殘忍,視人命如草芥,如果他能對敵人這樣當然好,但如果對我們也是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倒覺得你多慮了。」威爾抽了口煙「在霧林的戰鬥讓我覺得這個人雖然看上去讓人心裡發毛但倒是值得依靠的,沒必要害我們吧?」
「你沒懂我意思。」雷恩解釋道「我不擔心他會在我背後捅我一刀,我擔心的是他的決策會對我們有危害。」雷恩繼續解釋道「就像他一直在搗鼓的這個魔法,你說會不會是一步風險很大的險棋?畢竟他什麼都沒和我們說。」
「我覺得你還是想太多了吧....」威爾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不免有些不安,據他這麼多年遊歷四方的經驗,越是強大的魔法越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夜色越發濃郁,而隔壁房間的沙沙聲還是沒有停下,這也證明了師徒二人的魔法準備依然沒有結束。雷恩威爾兩人關上了燈,決定在魔法開始前先休息一會。
矮人睡在床上,漸漸發出呼聲,一會後便變成震耳欲聾的打鼾。
雷恩輾轉反側,時不時惡狠狠地盯著威爾,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打鼾聲此起彼伏,雷恩在不知多久后終於習慣了這一響聲,眼皮也逐漸沉重了起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這聲音輕的幾乎讓人無法聽見,但還是將快要墜入夢鄉的雷恩喚醒。他連忙起身打開門,而站在門外的卻不是他預想中的魔法師徒二人,而是披著綠色斗篷的安娜。
走廊的燈光已經熄滅,隔壁房間還是不斷沙沙作響,街道上還下著那場詭異的白雪,白潔的月光透過滿是雪花的窗戶灑在紅髮精靈的臉上,凸顯了她雙頰上的紅潤。
安娜沒有等迷迷糊糊的雷恩做出任何回應,一句簡潔的要求從她嘴中發出
「雷恩先生,可以與我一起出去嗎?我聽見了街上發出陣陣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