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敏探春對仗河東獅

和楚禎以及王熙鳳道別後，賈敏與女兒回內宅，順道對她說道：「你清姐姐她們都沒來，是讓著你呢，你需得記著些。」

黛玉抿嘴笑著。

賈敏嘆氣道：「府里也不知道成什麼樣了，晚上你跟我細細說來。」

黛玉道：「府里缺錢得緊，好在過幾日楚大爺帶我們去後世，能買一些檯燈，手錶，平板拿去賣，補貼一些家用。」

賈敏卻搖頭，「錢只是府里最微不足道的毛病，真正要滅賈家的……是家風！」

黛玉默不作聲。

這句話即使是她母親說來，也有些過了，但也是恨鐵不成鋼。

賈敏忽而轉頭看向她，眼神里似笑非笑：「今兒你跟楚大爺在碼頭等了我和你爹多久？」

「從早上一直就等了」黛玉挽著她手臂，不好意思的低頭：「他拉著我下轎，說轎子里悶熱，我們在樹蔭下等。」

「伱丈夫可真疼你。」

賈敏笑道：「丫頭你可越來越像楚大爺家的媳婦，不再像大順朝的閨閣小姐，我跟你爹趁早把你嫁了罷。」

黛玉羞紅小臉，「我還想多陪陪爹和娘。」

再說，即使要嫁，也是清姐姐或宋姐姐先嫁。

……

楚禎和王熙鳳離開了林家，他騎馬，王熙鳳坐轎。

一路上楚禎都沒和她搭話。

走到一半時，王熙鳳才略略掀開帘子，從縫隙中盯著他看，好一會才放下帘子。

楚禎已經看到她的小動作。

回到榮國府，進到二門，王熙鳳下轎，才笑著對他道：「難為楚大爺送我回來。」

楚禎一笑，「不難為。」

這還是上次「還債」之後，鳳姐第一次站在他面前，見她粉面含春的模樣，讓楚禎不禁想起那天晚上。

鳳辣子很白，也很潤。

「鳳嫂子可要一起回園子？」

楚禎邀請道。

王熙鳳心裡一跳，瞥他一眼，見他眼神看著自己，就知道是那意思，忙推拒：「我要去給老太太請安，楚大爺先回去罷！」

旁邊人多，楚禎也沒敢多說別的，點頭后，返回了園子。

王熙鳳心裡患得患失，竟是直到進了老太太屋裡，見到夏金桂后，才想起來她抄家的事。

當即換上一副傷心面孔，朝老太太哭道，說她今日忙去接姑奶奶，誰知家裡卻不安寧。

賈母也惱了，問王夫人道：「可有查抄出些什麼來？」

王夫人也答不上來，夏金桂冷笑連連。

賈母沖鴛鴦道：「去叫寶玉來，把他媳婦叫回去安靜幾日，吃齋念佛，讀書做針線活都成，姑奶奶回門就別出來見人了！」

屋內丫鬟婆子都大吃一驚，這已經是極重的懲罰，落到任何人頭上，都得垂頭喪氣。

奈何，這是夏金桂。

只見她伸著脖子叫嚷起來：「正好呢，把他給叫來，再把筆墨紙硯拿來，給我寫一封和離書，你們賈家當場賠我嫁妝，我摁了手印，即刻回家去，省得哪日你們榮國府被抄家還牽連到我！」

眾丫鬟婆子，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等，都聽得全身一震，被夏金桂這一番話給唬得不輕。

賈母抬起手，指著她：「你，你這……」

話沒說出，人竟是兩眼一翻就暈倒在榻上。

「老太太！！！」

眾人都慌了，連忙上前來掐人中，又有急著去請大夫的，又有去園子里跟姑娘們說的。

賈母被背回房裡后，王熙鳳才冷笑對夏金桂道：「原來你早就打算想走，怪不得如此猖狂，誰也治不住你！」

「少跟我吆五喝六的，嫁妝不拿回來，這事就沒完！」

夏金桂轉身就回去，也不管其他人怎麼著。

賈家人忙活半個晚上，賈母總算醒來，知道寶玉在外頭跪著哭后，讓他回去先睡下，明日再處置其他事情。

賈敏是第二日才得知母親病倒，急著想回娘家看望，但林如海又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她一個人不好回去。

林黛玉卻勸說：「俗話說，百善孝為先，母親何必還拘泥於外人怎麼看？」

賈敏這才下定決心，收拾一番后，與她一起坐轎子回了榮國府。

賈家很快被驚動，在園子里和李清照宋婉秋她們踏春賞花的楚禎，也得知了這事。

李清照笑道：「林妹妹怕是要在老太太那待很久，咱們下午再過去。宋姐姐可要去見見林妹妹的母親？」

「好，我也去。」宋婉秋答應下。

但沒等楚禎和她們吃午飯，鴛鴦就來請道：「姑奶奶和林姑娘來請楚大爺過去一趟！」

「找我？」

楚禎有些奇怪，他和賈敏昨天才見過，按理賈敏也不急著見女婿才對。

鴛鴦嘆氣道：「姑奶奶回門后，就去見了老太太，出來后眼眶都紅了，叫人去請大老爺和璉二爺，再讓我來請楚大爺。」

楚禎和她們對視一眼，秦可卿說道：「這怕是要行家法了，痛痛快快的鬧一場也好，省得日後總是不安寧。」

宋婉秋看向秦可卿，恐怕她這話是一語中的。

李清照和她們都不方便去看，就都留下了。

楚禎帶上晴雯，和紫鵑一起來到榮禧堂，賈家人已經聚在一起，連賈珍賈蓉都來了。

只不過，相當於以前兩人在寧國府時的氣派，現在的賈珍穿著一身不起眼衣物，見到誰都是討好的笑容，奈何榮國府這邊的賈家人都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女眷坐裡邊，男丁在外邊，只有賈赦賈珍等幾個進了裡面。

楚禎進來后，眾人都起身來迎。

「小婿見過岳母！」

楚禎給賈敏行了禮，才坐到主位上，先不說話，等著看。

讓他意外的是，賈寶玉和夏金桂還沒到，王夫人派人去催促，兩人才姍姍來遲。

眼前這一幕，真可謂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即便以夏金桂那風雷一般的性子，見到后都不禁有些發虛，口中道：「這是做什麼？來給我定罪打殺了不成？」

「你閉上嘴！」

賈寶玉不耐煩的呵斥他。

「都閉嘴。」

賈敏卻淡淡的開口，讓原本想要罵的夏金桂也閉上嘴了。

榮禧堂內安靜下來。

眾人都知道，楚神仙是被請來當見證的，也知道他素不管府里的事，因此也不去請他說話。

王夫人先開口了，問賈敏：「姑奶奶勞師動眾請族內子弟來，是為了說些什麼事兒？眼下人也都到了，老太太那邊也要有人伺候著。」

鴛鴦沒在這，在賈母那。

「我正是為了母親，才徵得她同意后，請大家前來！」

賈敏緩緩道，目光看過眾人：「按理說，我一個出嫁的女兒，是不應該管娘家的事。」

賈赦忙說：「妹妹不必這樣說，都是一家人，也是為了家裡好。」

賈敏繼續說道：「但我昨日才剛回京，就聽到家裡鬧出嫁妝被盜，有人帶著丫鬟婆子查抄家裡的事，今早又聽聞老太太被人氣昏了過去，且還不是第一回！」

「你們，就不怕把老太太氣得起不來床？」

賈敏厲聲發問。

賈寶玉羞愧難當，囁喏著說不出話。

夏金桂一言不發，知道賈敏是沖著她來了！

她也看出來，賈敏可不是老太太和太太，一回來就興師動眾，揮起大棒來殺人！

眾人都不敢吭聲。

邢夫人這時說道：「我也覺得近些日來鬧的事情有些多，正好趁著姑奶奶回來，好好整治一番！」

賈敏淡淡道：「我到底是嫁出去了，不好管娘家的事，我只是說出來，讓你們合計合計，該怎麼處置。」

王夫人道：「等老太太好些了，我再命寶玉和他媳婦一起去給老太太磕頭，再罰他們兩！」

「怎麼罰？」夏金桂冷笑道：「寫出個章程來，氣倒老太太的怎麼算，偷嫁妝的又怎麼算，私下裡把銀子借給侄兒去開賭場，收不回來銀子又怎麼算，拿著劍衝到老太太房裡，要打殺自己婆娘，偷了老太太的銀子，又該怎麼算，都一五一十的寫下來！」

一席話說得王熙鳳，賈璉，賈寶玉，賈赦等，都看過來。

「寫下來，我才服！」

夏金桂冷笑連連。

把賈家一眾人說得都無言以對。

楚禎看了一圈，見黛玉默不作聲，賈敏稍顯失望，探春則是一副欲要說話的樣子，就以眼神鼓勵她。

探春與他眼神相對后，終於狠下心來，開口道：「二嫂子這話未免說得太遠了些。」

眾人都看向她。

探春繼續道：「事情要一樁樁清算，老太太是因你昨晚口出狂言，不敬長輩，而昏倒過去，且我聽聞你一直沒有悔過，仍舊一門心思找到你嫁妝，好讓寶玉給你寫休書離開。」

「我！」

「你是我賈家媳婦一日，就得按我賈家的規矩來，容不得你放肆！」

探春搶過夏金桂的話，厲聲呵斥她。

按現代的觀念，這句話當然不對，但這裡是大順朝。

楚禎沒說話。

夏金桂臉上漲紅，吵嚷道：「你賈家的規矩，是公公偷兒媳，還是派人偷嫁妝？！」

外邊的賈家子弟，紛紛把目光看向賈珍，後者不敢吭聲，神態尷尬。

賈蓉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探春不接夏金桂的話，只對賈寶玉說：「二哥哥，你也該管管自己的媳婦！」

賈寶玉恨恨的直跺腳：「我早跟她說過，她就是不聽，寫休書就寫休書，等下回去我就寫，寫完了我去園子里找姊妹們頑，反倒清靜！」

眾人只當他又犯痴病，連楚禎都猜出賈寶玉的想法，只要離婚，就能進園子里。

王夫人訓斥他：「你別再犯混，等你老子回來再收拾你！」

提到賈政，賈寶玉終於不敢吭聲了。

賈敏對探春問：「三丫頭以為該怎麼管？」

眾人再次看向探春，王夫人嘴唇動了動，邢夫人則是心有不甘的樣子。

探春有些猶豫。

見狀，賈敏又說道：「你過幾日跟楚大爺去仙界，府里要買什麼還得仰仗你，你儘管說出來，大家來評判。」

眾人，包括賈赦，賈璉，以及外頭的賈家子弟，此時才回過神：

原來賈家的銀子要靠探春來賺！可不只有王熙鳳，再說，以璉二奶奶的脾性，想從她那要到錢，比登天還難！

探春轉過頭，看向楚禎，給了他一個深深的眼神。

接著，朝夏金桂和二哥賈寶玉冷聲道：「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今珍大哥家中被抄，我們府里人心也跟著動蕩，近些日子來鬧出種種事來，偷雞摸狗，吃酒打牌聚賭，種種亂象頻發，正是需要用重法的時候！」

「你，你想做什麼？！」

夏金桂有些慌亂。

探春道：「先前老太太饒過二哥一回，如今二哥媳婦又惹得老太太動怒，夫妻一體，要罰，就罰你們兩個！」

「太太以為如何？」

探春轉頭問王夫人。

王夫人神情複雜，半晌才點頭。

探春立刻道：「按規矩，不敬長輩打二十大板，抄一百遍家規滅一滅性子，再交由父母看管！」

賈寶玉臉都變了。

探春又說道：「昨日有被慫恿跟著一起抄家的，都拿進來，聽候太太發落！」

這是要滅夏金桂的威風！

「你敢！！」

夏金桂尖叫起來。

打二十大板反倒是輕的，她的人若是都被罰了，今後誰還敢靠向她？！

探春只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又看向賈敏，看向賈赦，賈璉，見到邢夫人幸災樂禍的神情，最終，王夫人只能點頭，狠下心道：「來人，把寶玉和他媳婦都拿下，將二奶奶押到堂屋后，打二十大板！再去給老太太請罪！」

一眾昨晚被抄家，早心懷怨氣的婆子們一擁而上，將夏金桂給拉下去，幾個婆子忙去找板凳，一些去找大棒。

榮禧堂屋后，迴響著夏金桂慘烈叫聲。

楚禎看了王熙鳳一眼，剛好與她眼神對視上，鳳姐得意的神情才收斂了。

昨天跟著夏金桂一起抄家的丫鬟婆子們，也都被帶上來，王夫人狠下心，將她們全都趕出去，一個不留！

「大老爺救我！」

這群人中的夏金桂陪嫁丫鬟寶蟾，凄聲叫起來。

賈赦故作淡定的喝茶，但周圍人都已看向她。

「大老爺，救我！！」

寶蟾又喊道。

「快拿她下去！」賈赦慌忙喊。

婆子們似乎也怕又鬧出事情，忙拉著人就要離開。

「讓她回來。」

賈敏喊道。

賈赦直跺腳：「妹妹你就別管這起事！你們也都別管！」

說著又訓斥其他人。

邢夫人是一萬個不敢管，因她是繼室，家世差了賈家不止一等，賈璉又不是她生的。

王夫人也不敢管，賈赦才是襲爵的，賈政得老太太寵愛才管家。

賈敏看向探春，見她也有些不敢管的樣子，心裡嘆口氣，說道：「我不管你賈家事，只是待會要去跟老太太說。」

賈赦氣得不輕，卻又對妹妹無可奈何，「我也不管了！」

說完就要拂袖離去。

「回來，還有一件事。」賈敏道。

「什麼事？改日再說！」

賈赦不想多待，但聽了妹妹的話后，立時呆住在原地。

「分家？！」

榮禧堂內一陣騷動，每個人都不敢相信的看過來。

李紈心中一動，不禁看向了楚禎。

在一眾賈家人的目光中，賈敏緩緩說道：「分家不是我提出來的，是你們老爺跟我說過一次，剛才我去問了老太太，她讓我做主，我做不了主，所以按老太太意思，請你們來。」

聽說這事是賈政提起，賈母同意后，眾人都慌了神。

父母在，兄弟斷然不會分家，但若是父母主動提起，兄弟是可以提早分家的！

「好端端的分什麼家？讓人看笑話！」賈赦首先不同意。

「你和二哥就分家了。」

賈敏淡淡道。

賈赦啞口無言。

林黛玉悄悄在楚禎耳邊說：「母親提的分家更徹底些，大舅舅不想分的。」

楚禎點頭，賈赦對女兒不好，能狠心賣迎春，但對賈家子弟還是有感情的。

王熙鳳此時也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姑奶奶且說說，要怎麼分家？」

賈敏道：「事我只是一說，到底怎麼樣，還得你們老爺回來，與你們商議過再說。」

賈赦也說：「就這麼辦。」

說完就匆忙離開。

寶蟾被帶了上來，賈敏沒有讓她說出，而是單獨詢問。

奈何，是個人都看出來，這寶蟾是和賈赦有姦情。

更進一步想，寶蟾是夏金桂的貼身丫鬟，而方才賈赦又如此慌亂，那嫁妝……

……

黛玉隨著母親，與眾人一起去老太太那，陪她坐著聊天。

雖然都不想提方才的事，但賈母還是問了。

聽完后，握緊女兒賈敏的手，只說愧對列祖列宗。

眾人正安慰老太太時，忽然有丫鬟急匆匆來稟報：「老太太，有大喜事！！」

屋內的人都納罕，賈母忙把人叫進來，問：「什麼喜事？」

「是姑爺，姑爺封侯了！！封了靖海侯！」

「啊！」

眾人都吃了一驚，賈敏也很驚訝，林黛玉下意識就想到楚禎，莫非是因他之故才封侯？

不管怎麼樣，賈母卻很高興，笑呵呵的拉著女兒的手。

那丫鬟卻吞吞吐吐起來：「還，還有件事，皇上把東府賜給了姑爺……」

屋內的氣氛立時變得古怪起來。

原本是賈家的府邸，如今卻變成姑爺的。

賈母卻臉色不變，依舊笑道：「這是好事，聖上開恩，讓林丫頭既不離開父母，又能跟神仙住在一塊，林丫頭你還是住在園子里！」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本皇帝是這樣考慮。

黛玉小臉微紅，問那丫鬟：「我父親可有別的消息傳來？」

「那太監沒說。」

「想來也快到了！」

賈母吩咐下去：「去開大門，叫他們去迎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