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遊學

問題則還是出在沃爾夫的身上。

或者說，他的師兄。

——學者。

最終，路夢還是將他了解到的人皮匪幫信息告訴了沃爾夫。

路夢所說的事情並沒有超出明面上他所擁有的渠道範疇，比如查德就曾經遊歷過灰色陸架，甚至與那些想要成為人類的骨人怪物打過碰面。

「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傳聞。」他如此說，「這就是我從一位吟遊詩人那裡聽來的了。」

過了這麼久。

終於也輪到他編排巴德一次。

學者的稱號、基於古語的骨人心理學、世界盡頭的隱瞞以及對機械師的背叛……沃爾夫的師兄從來就沒有銷聲匿跡過。

甚至，在出走機械師后，將他的學問與理論做到了極致。

無論手段如何，能夠以人類之軀控制失落的骨人，為己所用，這都是了不起的能力。

如今還在文明社會中的骨人的確稀缺，然而他們本就是整個骨人群體中的極少數——在第二帝國崩潰后，有多少曾經的帝國機械居民或是心灰意冷藏身流亡，或是能源耗盡被迫陷入可能永遠不會再重啟的沉睡？

學者便是據此，成為了隱藏在極惡東部大陸的又一顆定時炸彈。

一邊被迫坐下來旁聽的魯代已經傻眼了，於她而言接觸這些世界隱秘的背面的確還為時尚早。

但出人意料的是，得知了塞萬特消息的沃爾夫並沒有表現得過於得驚訝，而僅僅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看來，沃爾夫雖然依舊尊敬那位就連他也要稱上一句天才的師兄，但這只是一位機械師在能力上的敬佩，卻並不涉及他的為人。

甚至可以說，早有心理準備。

「果然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情。」最後沃爾夫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塞萬特叛逃之後，他回顧自己與師兄的經歷，帶著答案找問題，自然是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疑點。

師兄有時候表現出來的狂熱與暴躁，也有了解釋。

他向來不是一個在乎別人的人。

或者說，他什麼也不在乎。

沃爾夫甚至懷疑，如果路夢所說的是真的，那麼學者的目的甚至未必是為了什麼權勢，而單純是想要將其的理論在現實中做到極致，想要證明即便是將『披上人皮就能成為人類』這樣荒誕矛盾的理論植入骨人的邏輯，他們依舊不會反抗自己。

就好似有的人，在拿到自己心愛的玩具后，並不會一心愛護，而是喜歡盡情拆卸、破壞它。

拿在手上的，那只是臨時保管；惟有掌握著破壞的權力，才可以證明自己已經徹底擁有了它。

學者、人皮匪幫、吹哨者……這三者單拉出來一項，或許對世人而言他們都還是遠在天邊的威脅，單對沃爾夫來說則不是這樣——幾乎是在瞬間，他就已經想到了路夢同樣察覺到的可能性。

如果有一天，師兄要動手。

自己恐怕就是第一目標。

連帶著的，他身邊的人則會變得更加不安全：沃爾夫的人際簡單，作為湖鎮的首席機械師，便是一個普通的侍從都沒有，也基本不離開這座實驗室……要想切身接近他，他的學徒弟子魯代，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現在知道了師兄手下的骨人，擁有這換皮易容的能力，應對方法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變得更加深居簡出不給任何人以接近的機會。

再暗加防備。

以沃爾夫的作風，這在外人看來甚至都不值得大驚小怪。可魯代就難辦了，如果她的行為邏輯突然改變，會相當顯眼，無疑是擺明了告訴學者：自己的這位小師弟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那麼最好的辦法。

就是把她送走。

「所以，就當是一場遊學。」沃爾夫是這麼對弟子說的，「去世界盡頭的進程估計要再推遲一些了……不過沒有關係，我相信跟著路先生，你不會學不到東西。」

科學理論的不談。

至少還能學說話。

——你確定？

魯代當時心想，她和人家不一樣，可還得擔心被人打死。

當然她清楚，老師說的其實是語言的事情。

對於沃爾夫的委託，路夢一開始確實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如果讓魯代去其他的地方，機械師固然可以聘請科技獵人保護，但也只能掩護一時解釋不了一世。

但在閃地即將出現一座新的中繼站的當下，沃爾夫的此舉完全可以解讀為是在為自己的弟子爭取未來成為駐站機械師的機會——展現出這點私心，非但不可疑，反倒能讓這位機械師顯示出一點人味，他們甚至可以公開宣布出來。

無論是在等待修建的這段時間，還是未來中繼站落成。

魯代都有充足的機會不去成為老師的弱點，這既是對沃爾夫的保護，也是對她自己的。

理解歸理解。

路夢卻沒有一開始就答應，只是說考慮考慮。

沃爾夫明白他的意思，也沒有過多表示，只是此後在有關安全蜘蛛的修理與處置上，機械師方面一路上都開了綠燈，順利無比。

更關鍵的是，不久后隊里的女醫生南丁找上他，滿臉的興奮——路夢看到她手上的東西，就明白了。

那是一條假臂。

骨骼傳動相當簡陋，支架遍布焊接的痕迹，就連介面都是用鐵皮罐頭臨時改造的，如果要使用的話，恐怕得直接懟到大臂上去擰緊……

然而，它的手爪運行良好。

可以輕鬆抓握。

【經濟型之臂（左）】

【品質：贗品】

南丁猜測得沒錯，對於機械義肢的研究，除了震撼人心的蜂巢科技，機械師的技術儲備就是最多的。

其運作的核心部分【骨人肌肉】是從實在廢棄到無法修復的安全蜘蛛身上直接拆卸下來的，以及並沒有使用更高階的智能晶元——它們都屬於還沒有辦法製造的黑科技。

但在沃爾夫的分享下，結合餘燼教團過去孜孜不倦的「經義解讀」、研究積累，機械義肢其他部分的原理，南丁已是摸了個七七八八。

路夢看著她身上浮現的【機器人學】就明白了，這位教團的醫生靠著自己的雙手做出了這副假肢……雖然設計水平還很堪憂。

但這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從零到一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