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遊學
別說南丁現在的製造水平只有贗品,比最低級根本就不能用的垃圾好不了多少。
經濟型義肢系列,哪怕品質做到最高的傑出,也將對被改造者造成大量的相關屬性減成。
嚴重的可以到九成。
好比如果黃相換上的是兩條經濟型之腿,別說在行動中立下大功、來去自如,恐怕就是站起來走兩步都費勁,跑是肯定跑不掉了。
——可不管怎麼說,有還是比沒有強。
畢竟再怎麼樣,都是有和無的差別。
如果接受治療和改造的患者,殘缺的只是四肢中的某一條,完全可以放心使用,即便獲得不了太大的提升,總好過之前的狀態。
「我現在的水平還不行,使用骨人肌肉也是迫不得已,」南丁如此說,所謂的骨人『肌肉』機械師已經研究清楚,它實則是一種特殊的液壓系統,但無論是骨人還是其他的機械生物,它們的確是靠此而行動起來的,有的甚至給爆發出遠超極限的力量,「現在只是練習,如果僅僅為了製作這種等級的假肢,以後應該用不上這麼高端的配件,到時候還可以重新回收利用。」
她的話里充斥著憧憬。
經濟型系列正如它的名字那樣,不僅售價低廉、經濟環保……更重要的是造價同樣便宜。
如果徹底掌握了這項技術,即便是閃地目前的生產力,也可以批量進行製造。
花費還不如為戰士打造一把全鋼好刀。
她也對正統蜂巢族的奸商程度,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而就像南丁曾經與蘇承討論過的那樣,越是連年征戰的地方,就越是可能有需要它們的士兵、百姓……光是她手裡的這條,或許就可以讓某個家庭里的頂樑柱,重新恢復生產力。
過去飽經獸災的閃地如此。
大陸上其他地方亦是。
路夢聽出了南丁的意思。
她是想留下來進修。
這位女醫生已經在閃地與沼澤,積累了足夠多的人體經驗,帶著她實習的鐘醫生,過去更是直接恢復了器官移植技術的狠人。
現在又得到了沃爾夫的分享。
若是潛心下來學習,還真有可能在這一條路線上繼續突破;窪地瀉湖鎮作為最大的中繼站之一,更是有著充足的設備與零件。
經濟型系列不行,根本原因還在於蜂巢族摳門,這可以作為量產與低端產品,主打「性價比」;但如果利用上從安全蜘蛛、科技獵人處回收而來的各種古代組件,設計思路不變,光是堆料,或許都能產出可堪一用的新系列機械義肢。
數量不會太多,大概百八十套。
但這對於餘燼教團的士氣與信仰,就是很大的提振。
要知道,光是他們內部因為最初的成員黃傑被改造的是右手而被稱為『鋼鐵之手』的戰士衛隊也才只有二三十人,這就已經是精銳了。
路夢沒有理由不同意。
一來沃爾夫的態度很明顯,因為路夢分享有關學者的消息,他已經回報了足夠的善意。
於他們機械師而言,最大的交易都不是世俗上的錢財貿易,而是知識換知識,信息對信息。
只是幫這位機械師帶著他的學徒而已,對其他人乃至大多科技獵手而言,防備人皮土匪可能的襲擊或許還是麻煩,但路夢卻無所謂。
債多了不愁。
而另一方面。
南丁留下來進修,那他的餘燼鐵衛戰士們一旦義肢磨損,又該由誰來維護……
魯代:「……」
你們是提前算好的吧!
她早看出自家老師對南丁的天賦很欣賞,甚至曾經還拋出過橄欖枝,現在算『得償所願』了;反倒是自己這個正牌弟子,像是被嫌棄地趕出去了一樣。
偏偏,還是那個女人!
當然,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但理智歸理智,換成當事人,誰也阻止不了魯代產生這般的既視感,這讓她又添一分抓狂。
保護,很早就開始了。
她卻是像一條鹹魚。
跟在路夢的身後飄,連面都懶得翻一個。
同樣抓狂的,還有施察。
不同於魯代的感情複雜,他的情緒就單一得多。
卧槽,哀礦鎮!
魯代雖是湖鎮生人,也聽說過不少哀礦鎮的傳說,但她的情緒說穿了看,更多的是對離家的不舍。
對自己將要遭遇什麼,完全不知情。
心底里說不定還有些興奮。
施察就不同了,作為走南闖北的行商,對地域與路線的了解,就是他的看家本事。
一著不慎。
是真可能就地葬身的。
以至於匯合之後,這位施家小貴族都忘了此前對於神秘的敬畏與恐懼,追在路夢的身邊:「路大人,您確定嗎?這可得想明白了……」
「那裡,可是連開幣都買不通門路的地方。」
他不禁發出了,在商人行會內部最嚴重的威脅與警告。
哀礦鎮。
曾經的礦業之首、皇城舊都。
現在卻成了連緊鄰的南聯合城與科技獵人雙方都互相推委,誰也不願意過多涉足的拖油瓶。
他們不是不清楚,在這座廢棄的城都里或許還埋藏著許多舊時代的遺產,哀礦鎮毀於叛亂而非自然衰落,其資源亦有待重新利用。
可是,就像一句哀礦鎮俗語說的。
礦與礦之間也有不同。
有的是露天礦藏、天然寶藏,只要俯下身去,起來就當是撿著了金子,開採難度極低。
好比樞紐站的銅礦,而在哀礦鎮則是皇家礦場,其是屬於領主大貴族以及安西皇帝本人的。
剩下的那些貧礦、爛礦,動輒在深山老林、千尺地底,光是上千年挖掘造成的崎嶇礦洞本身,都足以讓外人迷失在其中。就算挖到了,人們也不可能自己將礦石運出去,太過沉重與費力,只能就地冶鍊成精金屬,交給專業的運輸隊。
私自鑄爐則是違法的,冶鍊的機器在稅務官的手上。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事實上灰曾經說過,血色叛亂爆發的時候,義軍之所以能攻進皇城、不為人知,靠得就是那些已經變化到即便是城中警衛都無法識別分清的礦道,義軍的成員許多則是乾脆全家已經生活在其中十幾世代的礦工。
可隨著血色叛亂被鎮壓。
城邦本身,就已經成為了一座難以發掘的「廢礦」。
「別說礦藏和開幣了……那裡的秩序已經完全變了樣。」施察由衷地說道,神情緊張,「路大人您能想象到一座幾十萬人口的城邦,突然有一天失去了所有進項,徹底與世隔絕的後果嗎?」
叛亂之所以被稱為血色,那是用義軍與貴族的血染成的。而後來名符其實的聯合軍隊鎮壓,主要也是在哀礦鎮中的正經街道廝殺,對手都是那些如曾經的哀礦守望以及灰這般不願意放棄成果撤退的戰士。
但正如哀礦鎮的環境,連他們自己人都不敢確定礦洞深山中是否還有威脅,更別提外來聯軍了。
這也是他們沒有選擇接受接收礦業之都的原因,而是在剿清街上的叛軍后就帶著俘虜撤了出去。
更狠的是,直接下令封鎖。
哀礦鎮以礦業聞名,又是彼時的聯合都市帝都,工業與行政的雙重中心……可以說,幾乎是沒有半點農業人口,所有的糧食都靠外來輸入。
外郊僅有的一些農田,也早已被聯軍踐踏,農夫擄走為奴。
在當時整個南聯合城都鬧飢荒的背景下,別說叛亂的中心沒有餘糧,恐怕聯軍再多待一會兒,連他們自己都要受困餓死在其中。
叛亂平定后。
行會的運糧隊姍姍來遲,可沒有人責備他們,或者說不敢這麼做。
因為彼時他們已經掌握了足以供養整片南聯合的糧草命脈,如此才能讓各大城邦貴族同意推選北方領主天狗上位;但這供應不包括哀礦,為了確保封鎖,商人行會還在貴族的默許下,吃掉合併了原本周遭的幾條商路,徹底完成了貿易網路的統一。
如此,哀礦鎮彈盡糧絕。
血色餘孽有沒有全部被餓死不好說,因為後來它已經成為了聯合都市內部給通緝犯與政敵隨意扣的帽子,直到反蓄奴者這些『反勞動份子』的出現取代了這一地位。
但原本的幾十萬市民……施察不敢想象他們經歷了什麼,但他知道令剩餘人存活到現在的那套『秩序』,同樣也運行在了此刻的哀礦鎮。
相比之下,路上的盜匪都算是小白兔,親切禮貌。
絕不是他們這些生活在『和平』環境中的人可以摻和的。
施察這麼對路夢說著的時候,一個科技獵人就坐在旁邊,撐著桌面磕瓜子——準確來說不能再叫科技獵人了,因為從下城區的一戰後,查德已經正式退出了科技獵人的組織。
當時接替管理的已經是林棘帶來的黑色之爪,他們中有人還認出了查德,為此不少人感到驚訝與惋惜。
但查德無所謂。
他承認施察說的都是對的。
若非如此,也不至於讓原本身為白眉氏族少主的姬海,僅僅是遊歷過一遍哀礦鎮就改變了想法,投身『血色餘孽』的行列。
也可以想象,哀礦鎮出身,真正奴隸後代的盧金,為什麼會對聯合城的貴族領主,抱有如此大的仇恨。
因為,他們見到的,都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與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查德自認為算是好運的,他有機會與其他的哀礦獵手一般脫離那片苦海而沒有沉淪其中。
他之所以敢於深入那些大陸的隱秘,而不是待在窪地瀉湖執行一些更簡單的任務,便是因為在那些環境里他反而能輕鬆自如些。
讓他能想起哀礦鎮。
可以說,那就是一片濃縮的廢土。
——兩位好友如此,他又怎麼可能毫無動容?
只是更能壓得住罷了。
查德之所以參加科技獵人,僅僅是因為這是他們這些哀礦鎮人唯一的出路,但經歷了窪地瀉湖一役,他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可能。
於是,就好比玻遇到灰、知曉了反蓄奴者一樣,查德終於是體會到了對方退出組織時的心境。
於是,也敢像她一樣。
拋卻一切,跟著路夢重返故地。
另一邊,施察還在勸說。
他當然不會有查德一般的心境。
說到底,這位世家貴族並不是傻子,他之所以願意跟著這一伙人,除了形勢所迫,心裡還存著藉助對方身份與地位、幫助施家重新在開頓城立足的意思。
可沒想到。
聽路大人的意思,他們甚至不是單純路過哀礦鎮再去開頓城——前者根本就是他們唯一的目的地!
聽了施察的話,路夢並不感到意外與急躁,他早已知曉。
「我突然想起:當初你在專營店競拍那件藏品是為了幹什麼——那是一把『古杖』,或許有些年頭了,品質卻是一般,會對它感興趣的人可不多。」他閑聊一般緩緩道,「至少,你絕對不是。」
商人貴族,可精著呢。
「被您看出來了,」施察一頓,沒想到對方忽然再次提出這事,「那原本是我打算準備的禮物。」
在開頓城需要討好的人。
又對古兵器感興趣。
有著世家的格調。
那是……
「你的情報有些晚了,」路夢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施察原本想跟上,可路夢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愣在了原地:
「天心利正,已經到了哀礦鎮,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還好你的禮物沒有送出去。」青年笑笑,留下小貴族一個人在那裡思考,「他的眼光,可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