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子龍威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這句話形容的再貼切不過了。帝王,他能讓你榮華富貴,亦能讓你身敗名裂。
巍峨皇宮,紅磚綠瓦,高高的城牆,直入雲端。只見一排排禁衛兵,著紅衣,披鎧甲,手持長矛,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陣陣寒意。
楚驚心望著眼前之景象,心下感嘆:好氣派的皇宮。
在許若沖的帶領下,楚驚心進入皇宮,一路暢通。
進入皇宮大內,眼前所見,數百名禁衛兵組成一個方隊,個個披盔帶甲。每隔數十丈便要經過一個方隊。這些方隊,有的配刀,有的使長槍,有的清一色裝備勁弓,有的卻使火銃。
楚驚心想:一個人即便武功再高,在千軍萬馬之中,也是無能為力啊。當下說道:「皇上真看得起我,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都給調來了吧。」
許若沖「嗯」了一聲,說道:「這些禁衛兵自有他們的職責所在,楚兄不必多慮。」
「哼,是嗎?」楚驚心反問道。
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一宦官,他手持拂塵,說道:「陛下在養生殿,二位隨咱家來吧。」
兩人隨那宦官幾經周轉,來到了養生殿。只見一老者端坐其上。看起來年近七旬,直眉炯目,鼻挺唇長,面如滿月,須不盈尺。他頭戴烏紗帽,身著黃色滾龍袍,腰圍綠紅相間的腰帶,雙手靠於龍椅,置於腰側。
楚驚心一眼便認出這位老者便是當今大明天子朱元璋。
那宦官將兩人帶進養生殿便自行告退。許若沖拜倒在地:「臣許若沖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楚驚心亦拱手道:「屬下參見教主。」
「免禮,」朱元璋眼皮一翻,向楚驚心道:「你稱朕為教主,是不認朕這個皇帝嘍?」
楚驚心道:「屬下認與不認又有何妨?」
朱元璋抬頭看了看屋頂,慢悠悠的說道:「朕二十五歲參加紅巾軍,對抗元兵,後來攻佔大都,結束元蠻統治。晉朝割讓的幽雲十六州也被朕以武力收回。這些年,朕南征北戰,與將士為伍,與戰馬為伴,久經沙場,受傷無數,如今終於澄清寰宇,奪回本屬於我們漢人自己的萬里江山。普天之下,九州同慶,四海列國,無不稱臣,為何獨你不服?」
楚驚心聽他一番言語,當下說道:「教主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屬下佩服之極!」
「佩服?」朱元璋又問道:「那你為何稱朕為教主?」
楚驚心嘆口氣,說道:「教主也好,皇上也罷,只不過是個稱謂罷了。」
楚驚心頓了頓,接著說道:「只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做個好皇帝更是難上加難!」
朱元璋哈哈一笑,說道:「朕登基以來。對外,消除一切歲銀,不和親,不納貢,迫使番邦稱臣,唯我大明獨尊。對內,體恤百姓,減輕徭賦,懲治貪官,這還算不得好皇帝嗎?」
楚驚心點了點頭,說道:「教主的功績自有後人評論。如果屬下沒記錯的話,這皇宮之地本是湖塘,名叫燕雀湖。這裡地勢低洼,四面環山。教主為修建皇宮,舉國徵調二十萬百姓填湖。前前後後更是動用了無數人力財力。這等勞民傷財之事,可非明君所為。」
朱元璋「哼」了一聲,說道:「朕是受劉伯溫的矇騙,才將皇宮選在這裡。再說,哪朝哪代的皇帝不修皇宮?」
當時,確實是讓劉伯溫選的風水寶地。由於修建難度太大,朱元璋確實考慮很久才准許動工。
楚驚心搖搖頭,說道:「皇帝是明君,做臣子的又怎能矇騙的了。」
朱元璋聞言大怒:「大膽,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許若沖一拱手,說道:「陛下息怒!」
楚驚心哈哈一笑,說道:「如今你掌握生殺大權,殺我還不容易?」
朱元璋「哼」了一聲,說道:「你知道就好!」
楚驚心戎馬一生,見慣了大場面,但看到曾經的統帥,心裡卻不由得生出一絲怯意。畢竟,朱元璋幾十年大權在握,生死予奪。他的氣場,非常人所能及。
朱元璋說道:「若是換作旁人,朕早已讓你腦袋搬家。」
接著,他長舒一口氣,說道:「今日,既然你敢來見朕,也好,這些年來的心結,也該做一了斷了。」
朱元璋盯著楚驚心,說道:「當年朕冊封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委你重任。你為何不告而別?還整合明教,與朕為敵!」
楚驚心道:「教主應該知道,屬下是念舊之人。明教前教主韓林兒對屬下有救命之恩,栽培之德,屬下只想光大明教,告慰韓教主在天之靈。實非與朝廷為敵。」
朱元璋「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在你心裡,朕還不如明教的前任教主韓林兒!」朱元璋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朕倒是忘了,你們畢竟是表兄弟,你是要為他報仇嗎?」
楚驚心道:「屬下要報仇的話,當年你將韓教主沉江的時候,我就有機會殺你。」
「是嗎?」朱元璋問道:「那你為何不動手殺朕?」
楚驚心道:「天下大亂已久,正所謂分久必合。當時的局勢只有教主能一挽狂瀾,解救百姓於水火。屬下豈能為一己私怨義氣用事?」
朱元璋點了點頭,悠悠說道:「韓林兒的父親,是白蓮教的人,那是邪教,邪教歷來只會謀反!所以韓林兒非死不可。」
楚驚心哼笑一聲,不再搭話。
當年韓林兒看中朱元璋的雄才大略,效法堯舜,大義為重,將教主之位傳於朱元璋。朱元璋得勢之後,卻倍感威脅,在船上動了手腳,以致韓林兒破船沉江。此事楚驚心一直耿耿於懷,如今聽他狡辯,心中很是不屑!
只聽朱元璋又道:「現在,朕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楚驚心問道。
朱元璋道:「如今天下既定,四境昇平,百姓終於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可這些武林中人,為了自己的地盤互相爭鬥,搞的民間烏煙瘴氣,實在可惡。朕要你傾明教之力,消滅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
「然後呢?」楚驚心問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朱元璋氣極反笑:「朕是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若你執迷不悟,朕定親率大軍踏平明教,雞犬不留!」
楚驚心知道朱元璋的性情,他向來說得出,做得到。當年胡惟庸案,藍玉案,牽連數萬人之巨,當真殺人不眨眼。
楚驚心心想:我死不足惜,如何能連累教中數萬兄弟。當下說道:「請容屬下三思。」
朱元璋道:「好,念在你跟隨朕多年的份上,朕給你時間考慮。」
朱元璋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些年,朕的對手一個一個死去,和朕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們,也一個個離朕而去。朕孤獨啊!」
楚驚心道:「打你登基做了皇帝,就註定會孤獨一世。」
朱元璋點了點頭,眼神迷離,冷冷說道:「你說的不錯,可是朕,喜歡孤獨。」
……
楚驚心在許若沖的帶領下出了皇宮,心中兀自惴惴不安,朱元璋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繚繞,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許若沖道:「楚兄,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楚驚心一笑,說道:「伴君如伴虎,許大人保重。」
許若沖點了點頭,說道:「有時間的話,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楚驚心道:「以後會有機會。」
許若沖一抱拳,說道:「咱們後會有期!」
話說楚驚心回到了明教,已是子時。他不想打擾夫人休息,便獨自來到了書房。每次遇到棘手之事,他總喜歡獨自待在這裡。
楚驚心坐在書桌前,右手食指輕敲額頭。回想起朱元璋的話,思慮萬千。
「驚心。」
楚驚心抬頭看去,說話的是一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她一雙眼睛顧盼生情,面容姣好,身材婀娜,正是楚驚心的妻子夏迎春。
楚驚心站起身來,說道:「我本想讓你睡個安穩覺,沒想到還是吵醒了你。」
夏迎春道:「你一走就是兩個多月,我哪裡睡過安穩覺。」
楚驚心一臉歉意,說道:「讓夫人擔心了。」
知夫莫如妻,夏迎春了解丈夫的脾性,當下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楚驚心將嵩山大會,以及面見朱元璋之事一五一十的說個明白。
夏迎春聽了,亦是滿臉愁容,問道:「你作何打算?」
楚驚心道:「我已是武林盟主,雖然只是名義上的盟主,但讓我出賣武林同道,絕無可能。」
夏迎春道:「若朱元璋真的率兵攻打明教,該如何是好?」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楚驚心斬釘截鐵的說道。
突然,楚驚心眼射寒星,一個箭步衝出門外。
過了一炷香時間,楚驚心復又返回。
夏迎春一臉茫然的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楚驚心道:「有人在屋頂監聽,想必是朱元璋的人。」
「你把他殺了?」夏迎春輕聲問道。
楚驚心搖搖頭,說道:「那人輕功極高,我沒追上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大內第一高手,左督主許若沖的兄弟許若飛!當年朱元璋戰無不勝,全靠他的通風報信,來無影去無蹤,當真了得。」
「那怎麼辦?」夏迎春顫聲問道。
楚驚心正色道:「明天你帶著雲兒去投奔揚州知府,我與他有過命的交情。」
夏迎春道:「驚心不必多言,這麼多年來你我生死與共,我絕不離開你半步!」
她雖是弱女子,說出這話來卻顯得異常堅定,楚驚心仰天長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楚驚心緊握夏迎春玉手,說道:「明日我就下令遣散教眾,讓楊長老帶著雲兒去投奔揚州。至於你我,就聽天由命吧。」
夏迎春莞爾一笑,說道:「和你在一起,死又何懼?」
第二日晚,楚驚心召開大會,明教首腦人物齊聚總壇。風雲殿內,聚齊了數百人。前面四位,分別是楊天日,高升月、薛零星、雨化辰。他們四位是楚驚心提拔的得力幹將。教中之人稱其為「日月星辰」四大長老。
楊天日善使圓盾,江湖人稱「青天白日」。為明教籠絡數千教眾。
高升月刀法之精湛,在江湖中獨樹一幟。
薛零星暗器功夫天下難出其右,沒有人見過他的暗器是什麼,因為見過的都已是死人。
雨化辰輕功卓越,為明教通風報信,化解多次重大危機。
這四人都曾為明教立下汗馬功勞,楚驚心極是看重。
四大長老身後站著的是十大護法。俱是明教中一等一的高手。再其後則是各分壇壇主。
楚驚心登上高台,說道:「各位兄弟,明教總壇已經暴露。各位壇主離開總壇,吩咐兄弟們化整為零,伺機而動。沒有我的教令,不可妄動!如果總壇有變,你們要找到澹臺敬明,聽他號令。」
各位壇主領命而去,唯有四大長老,十大護法立而不動。
「明教發生了什麼事?」
說話之人模樣清瘦,手持圓盾,三十多歲年紀。乃是四大長老之首楊天日。
楚驚心道:「朱元璋讓我與武林同道為敵,我實難做到。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率大軍圍剿明教。」
楊天日道:「教主為何不走?」
楚驚心仰天長嘆,說道:「我太了解朱元璋了。我一走,他定會遷怒旁人。到時整個明教遭殃不說,即便將整個武林攪的天翻地覆,他也要找到我。」
楊天日道:「既然教主不走,我們誓與教主共存亡!」
「對,」高升月道:「這麼多年來我們並肩作戰,經歷多少次生生死死。就算他大軍來到,我們誓死抵抗,絕不臣服忘恩負義的朱元璋!」
雨化辰道:「對,我們與教主共存亡!」
「他們敢來,我們就與他們拼了。」
「說得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明教有難,我們是不會棄之不顧的。教主休要趕我們走。」
風雲殿內,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起來。
楚驚心聽了大夥之言,熱淚盈眶,甚是感動,說道:「好!那我們就齊心協力,迎戰朱元璋大軍!」
接著,楚驚心又道:「楊長老留下,你們先下去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告退。殿內只剩楚驚心,楊天日二人。
楚驚心正色道:「楊長老,我有要事託付於你。」
楊天日道:「請教主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楚驚心點點頭,說道:「好,你帶著雲兒連夜去揚州投奔揚州知府。」
楊天日道:「好,屬下將雲兒交於揚州知府後,便回來護教。」
「不可,」楚驚心道:「我只有這一個兒子,若我有什麼不測,還請楊長老好生管教。」
楊天日淚水在眼中打轉,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就在這時,夏迎春從屏風後走出,手裡牽著一男孩,男孩看起來只有一兩歲的樣子。
楚驚心抱起男孩,遞與楊天日,說道:「你這就去吧。」
「慢著。」夏迎春走上前去,眼淚渺渺,輕聲說道:「讓我再抱一抱。」
夏迎春抱緊男孩,忍不住抽泣起來。
楚驚心拍了拍夏迎春香肩,說道:「夫人若是不舍,就隨楊長老一起走吧。」
夏迎春一聽,將男孩遞與楊天日,說道:「拜託楊長老好生照料雲兒。」
楊天日道:「夫人放心,屬下定以命相保!」
楚驚心一擺手,說道:「去吧。」
楊天日抱起男孩,轉身離去。可憐那男孩睡的迷迷糊糊,不住的問:「我們去哪兒?」
看著楊天日離去,夏迎春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楚驚心肩頭痛哭起來。
楚驚心心如刀絞,說道:「夫人受苦了。驚心枉為一教之主,卻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
此刻,總壇有高升月,薛零星,雨化辰三大長老,十大護法及數十名教眾。他們日夜交替,輪班站哨,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仍是風平浪靜。
楚驚心與夏迎春閑來無事,種花植草,花前月下。他常年忙於教務,日理萬機,倒是難得清閑。兩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一個多月倒是過的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這天,楚驚心正教夏迎春練習書法。突然,一弟子慌慌張張跑來,嘴裡喊道:「教主,不好了,不好了!」
楚驚心與夏迎春對望一眼,她們從各自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恐懼。
楚驚心嘆了口氣,說道:「該來的始終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