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土行孫夜盜火雲駝

沉寂許久的觀星台再次閃爍，顯現出哪吒的身形來。

代君妖神佇立一邊，面帶笑意。

哪吒快走兩步，來到妖神身前，拱手而拜，「謝過妖神厚賜。」

代君笑回:「可有所得？」

「所獲甚巨，九嬰妖神實乃名不虛傳。」

哪吒眉目清明，面色猶帶振奮。

「如是甚好，且歸去罷。」

哪吒稱是，隨即又問，「不知晚輩此番觀星台一游耗費幾多時日？張大哥不與晚輩同行了？」

「五日，紹兒自有一份機緣，尚未出關。」

哪吒想想也是，加上此番臨時出戈壁，不好多在外逗留，便決意不等張紹，道聲告辭便乾脆離去了。

而代君妖神望著哪吒馭風火而去的背影，不禁笑贊，「五日便耗盡了觀星台星力余留，也不知逼出了九嬰的幾具法身，果真天縱之資。」

——

離開清涼洞天時星光正盛，回到函谷關時晨光熹微。

哪吒落在城頭，但見關城內燈火通明，經略使府衙人聲鼎沸。

這是何故？

哪吒請見，大踏步邁入，便見廳堂內黃元濟、菡芝仙、火雲駝族老以及一應關城軍吏皆在，各個面現愁容。

「哪吒回來了。」

「為何不見張師兄？」

黃元濟和菡芝仙先後問道。

哪吒張口解釋:「我與師兄走了一趟丹砂海，各自得了一番機緣，張大哥尚在西洲。」

兩人各自頷首，臉上多少增添了些喜意。

哪吒見狀直言:「出了何事？」

廳堂內眾人左右相顧，黃元濟無奈扶額道:「近日，戈壁內接連有雲駝失蹤，疑是有人偷盜。」

「偷盜雲駝？疑似？」

哪吒著實有些驚訝，這話怎麼說的，丹砂海有雲駝分支遷移來戈壁的事大商做的頗為隱秘，知曉的人不多，怎麼這會就有人偷盜了？

況且雲駝雖然罕見，但除卻西牛賀州丹砂海一帶外，其實名聲不顯。真說起來雲駝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耐旱以及那玄之又玄的趨吉避禍，倒是和龜、牛之屬頗為相似，沒事盜駝干甚？

更何況說什麼疑似？

他皺眉詢問，「尚未尋見盜賊蹤跡？」

此言一出，在座眾人臉色不免有些難看，但黃元濟還是無奈點頭，「是你們走的第二天晚上，便發現有雲駝掉隊，老夫自然不敢掉以輕心，派出軍士四方去尋，卻無甚結果，又命人看守雲駝日夜不離，但依舊防不勝防，至今夜，已不見了八頭雲駝。僅有的說法，是菡芝仙子昨夜曾見到過一個黑影。」

「哦？」

哪吒望向菡芝仙。

「昨夜寅時，確曾見過一個黑影，不過我不曾修過法眼，亦無瞳術在身，夜裡那黑影轉瞬即逝，偏生得極為矮小，我看不真切，不知是人是獸……」

菡芝仙性子內斂易羞，來了函谷關后只是侍奉在石磯左右。不過石磯尚在哪吒前一天便離開了函谷關，是因為朝歌那邊對石磯治理戈壁之策頗為認可，連帶著對截教在戈壁內開闢山門一事也有些鬆口，說是要派使者過來洽談。可石磯卻是個急性子，聽聞消息后，竟等不得使者過來，自己便駕雲去朝歌了。

石磯走後，張紹不在，菡芝仙便獨自在戈壁內修行布陣，昨夜瞥見的詭異黑影實在讓她嚇了一跳，訴說起來也有些模稜兩可，以至於聲音愈發小了。

「黑影消失后，雲駝也丟了兩頭。」

黃元濟接過話來，「今夜我等將雲駝看管的極為嚴實，我自己的親衛將駝隊里裡外外圍了三層不止，菡芝仙子與雲駝族的長老也都在一側，但仍是眼睜睜看著兩頭雲駝消失，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錯。」

說話的是烏蹄火雲駝一族的族長，換做雲明山，玄仙修為。看樣貌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只是生得頗為魁梧精壯，紅面白須，倒像是個凡間的打鐵漢。

「真是怪哉，要真是個能在老頭子眼底下施展挪移之法且不露出半點痕迹的高人，那起碼也得是金仙境界，但如果是金仙真人，做事又何必如此藏頭露尾？」

哪吒皺眉，但也無可奈何，只道:「且再看一晚，若還是丟，明日我請位金仙來看看便是。」

眾人相看無言，點了點頭。

是日夤夜，星光大熾。

哪吒肉身端坐函谷關城頭，陰神出竅，銀色小人端坐雲頭，鳥瞰戈壁。

值得一提的是，冥王所賜獄王眼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法眼，又是哪吒投胎前由明君親自印在了魂魄上，歷經輪迴，可以說是哪吒的天生法眼，從底子里講其實更甚十殿鬼王。

獄王眼屬陰，望冥通幽，自有玄妙之處。哪吒陰神夜遊時，獄王眼便可依附在陰神中，遍察四野八荒不必多說，更能鞏固陰神軀體。除此之外，獄王眼內還蘊藏有一方冥土幽域、一門頂尖瞳術，還有夾帶有一件法袍與兵刃的煉製之法。至於可還有其餘妙處，卻是要哪吒自行摸索了。

實際上，直至今日，哪吒還只是把獄王眼當做普通法眼來用，可容納陰魂鬼物之屬的冥域因為十一的緣故倒是用的頗為熟練，卻並沒有多費心思去鑽研其他，這點，當初在灌江口時，真君楊戩便有所言語和指點。

不過哪吒也有打算，鎮守戈壁這段時間，便要好好把這塊的東西給琢磨一番。

且說當下，獄王眼照徹之下，戈壁大地纖毫畢現。

時值丑時，哪吒陰神兩眼一眯。

有動靜了。

動靜來自於函谷關關城內，雲駝暫置之處。

「小賊好膽量！」

陰神倏忽不見，城頭哪吒肉身猛得睜眼，一躍而下，落地化風，潛入夜色。

雲駝高大，體型類牛，遠勝尋常馬匹，烏蹄火雲一脈顧名思義，群駝立處，便如大片紅霞低沉懸浮於夜色中。

便在這片火雲下方，一隻手破土而出，並緩緩移動，宛在水中一般，極為詭異！

就在這隻怪手要摸上最近的一隻駝蹄時，一道金光從夜色中乍現，直射火雲中，擦著雲駝軀體便要打在這怪手上！

土層如水翻動，一個矮小黑影從土中躍出。

群駝收到驚嚇，紅雲忽然而散。

身邊守駝之人紛紛反應過來，一時燈火通明，嘈雜異常。

原先暫置雲駝的大片空地上，如今只有一個約莫四尺高的矮小人影左顧右盼。

「呦，不曾想這小小邊塞遠關，竟有人能看穿貧道的遁術。」

被識破蹤跡后，這四尺矮人卻不慌不逃，雙手負於身後，打量著四周，略有評頭論足之態。

「嘖，不曾想這藏頭露尾的盜駝賊，竟是個四尺短的矮瓜子。」

嬉笑聲從風中傳來。

矮人穿一身杏黃道衣，面黃髮短，留一對八字須，聞言色變，厲聲叫罵：「粗淺風遁之術，也敢在貧道身前逞能？」

只見這矮小道人從懷中掏出一團金光，往天上一拋，金光隨即化作繩索狀，如蛇一般朝虛空某處扭過去。

隱在風中的哪吒心下一驚，那金光乍一出現便將自己的氣息牢牢鎖定，看樣子，竟是一件先天靈寶！

哪吒不敢託大，吐出一團明火以作遮蔽，自己則趕忙躲開。但這一躲，也不免就露出了身形。

矮道人似乎是個記仇的，哪吒身形方顯露，他便喚出一把等高的鑌鐵棍，雙手持棍過肩，往哪吒小腿上掄打過去。

哪吒嚇一跳，哪有人上來打腿的，連忙駕起風火輪，躍至空中。

「騎輪的，你下來！」

哪吒見這矮道人精通土遁，又專攻人下路，卻不打算與他陸戰，只低頭喊:

「矮瓜子，你上來！」

兩人叫罵數個回合，卻都不肯動彈，旁邊圍觀之人早已看呆。

「你再不下來，貧道便要走了！」

矮道人話鋒一轉，戲謔笑言。

哪吒一急，這要是輕易讓盜駝賊走了，他這面子往哪擱？怎麼跟雲駝一族的人交代？

如此，他也只好捨棄自己最擅長、也是最喜好的兵刃搏鬥，轉而再次祭出乾坤圈，以法寶之能轟擊矮道人。

矮道人見狀嘻嘻一笑，把身子一扭，當即鑽進了土裡。疾來的乾坤圈將地面轟出個大坑，卻不見矮道人的蹤跡。

「道爺在此！」

另一邊，矮道人施施然從地里躍出，滿臉得意。

哪吒又生一計，口中大叫:「大家暫先躲避！」

同時，他左腳尖輕輕往火輪上一踢，火輪當空化為火鳳，首對矮道人，口吐南明離火。

矮道人見狀再次遁入土中，南明離火瞬間將地面燒的通紅，但地底下矮道人的聲音卻清晰可聞:

「燒的太淺，太淺！不熱，不熱！哈哈哈哈！」

哪吒一下子面目通紅，彷彿是他被燒了一樣。

哪吒怒極，但心卻沒有亂，暗想若論居高臨下，那殺傷力雷法當第一，只是自己卻不善此道。

對了，還有這寶貝！

哪吒心中一動，將六極印喚出，屈指往刻有「老龍布雨，風雷聽命」字樣的印面上一彈，隨即便聽有龍吟雨聲響起。

哪吒再彈，一道紫色雷霆便從印身上竄出，劈往方才道人說話之地。

「哎呦！」

道人痛呼一聲。

哪吒一喜，再次催動雷霆，夜幕被不斷閃現的亮光照的如同白晝。

但這次，從地底下傳來的卻不是痛呼了:

「太慢，太慢！打不著，打不著！」

哪吒氣極，大罵:「你這無膽鼠輩，可有種出來與我打鬥！」

「哈哈，今夜道爺玩夠了，明日再來與你這騎輪的耍耍！」

聲音漸說漸小，想來道人是在遠去，哪吒急喊:「盜駝賊，可敢留下姓名！」

「有何不敢，聽好了，道爺我乃夾龍山飛雲洞土行孫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