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太謙虛啦!
大部分時候,【偉岸威嚴】這個詞和蔡邕都沒什麼關係。
畢竟以蔡老頭的尊容,怎麼拗也拗不出大丈夫的那種范兒來。
但這並不妨礙他努力在蔡琰面前擺出一副嚴父的架子。
見到自家女兒也在,蔡邕瞬間從摸魚老頭變成了敬業先鋒,他拿起兩人送來的文稿,皺著眉頭仔細審核。
旁邊恭敬地執著弟子禮的徐嘉樹心中腹誹:你可快別裝了,之前和一幫老頭上班吃橘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
不一會兒,蔡邕挑了幾個無中生有的毛病,把徐嘉樹狠狠地數落了一番,在女兒面前出了一把風頭。
「那我改改......」
徐嘉樹現場拿起筆,悄悄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蔡琰——就是她非要跟過來,才讓蔡老頭誤會自己是個想拐走他女兒的黃毛。
但他不知道的是,儘管嘴上不留情,可真要比較一番的話,自己這個最晚拜入門下的弟子,反而是蔡邕最滿意的一個。
其餘幾個弟子里,顧雍的相貌才華都是上上之選,可惜出身吳會地區的本土士族,顧家一向專註於在江東耕耘家族勢力,隔著這麼遠,如果不出意外,大概率是一輩子也見不到了。
曹操也不錯,雖然長相吃虧,但天縱詩才,四言詩、五言詩和雜言詩都作得很有水平,連蔡邕也只能自愧不如。
可惜此人一心撲在軍事上,滿腦子匡扶漢室,要做什麼大漢征西將軍,第一個發起討董的號召,如今正在酸棗與朝廷對峙。
算來算去,還真只有這個小子,書法上天賦異稟,還能在身邊使喚跑腿,最有機會繼承自己的衣缽。
剛剛和徐嘉樹在女兒面前演了一出嚴師高徒的戲碼,心裡多少有點愧疚的蔡邕決定要好好栽培一下這個小子。
「子茂啊」,蔡邕慈祥地問道:「新版石經即將完成,你可有什麼打算?」
這便是要想辦法給徐嘉樹邀功了。
其實新版的石經與蔡邕主持完成的《熹平石經》相比,難度和功勞皆不可同日而語。
前者只是用另一種書法謄抄,後者則是統一官方學說的經學盛事,由數十位經學大家花費八年時間才得以完成,最大的難點在於收集各種版本之後的考據和取捨,是個技術活。
但是吧,一件事的功勞大不大,除了事情本身之外,更重要的是怎麼說,以及由誰去說。
身為海內大儒,以蔡邕在士林和朝堂的咖位,雖然沒辦法直接給徐嘉樹安排,但只要他開口,掌權的王允和荀爽都會給他幾分面子。
徐嘉樹心想,之後難道不是去教小皇帝寫字嗎?
他有些疑惑,模擬中應該是沒有這一段的——也沒聽說還能自己申報志願啊。
這就是與蔡琰來往的好處之一了,有女兒這層關係,蔡邕才會對他的事情更為上心,雖然他好像不需要。
見徐嘉樹不說話,蔡邕只當他不了解其中的門道,主動開口:「子茂的身形樣貌,按理說做個持戟郎是最合適不過的......」
「可是」,話鋒一轉,蔡邕又道:「那就太慢了!」
按最初的制度,除議郎外,大部分郎官都要輪流在宮中當值,做這個持戟郎的活計。
可後來便演化為富貴出身的郎官可以免除這個苦差事,貧寒的郎官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直到楊惲擔任中郎將的時候,才把這個弊病改掉。
到如今,隨著郎官從原本的侍從官變成各行政部門的主要成員,宮廷禁衛的工作便專屬於虎賁和羽林兩軍,分別由虎賁中郎將和羽林中郎將指揮,依然行使著郎官的最初職責。
去虎賁或者羽林當禁衛,其實已經比模擬中的郎中要強不少了,若是還有機會出征獲取戰功,很快便能在武將系統中升遷。
但蔡邕還不滿意,他找的路子要更快。
「我聽說司空府正在搜羅賢才,不知子茂願去否?」
當朝司空正是那位九十五天從庶人登上三公之位的荀爽。
為了充實自己的幕府,這段時間裡荀爽到處招攬人才,甚至嘗試徵辟遠在江東的張紘。
既然荀爽門下缺人,直接去司空府當屬吏,也算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稍微鍛煉,以此為跳板,就有機會拿到一個清貴的官職。
比起尚書郎權重事繁,兩者前途差不多,司空屬吏的工作強度還更低一些。
說完,蔡邕看著徐嘉樹,覺得這個提議他應該會心動。
徐嘉樹心裡苦——老師這樣為自己著想,總不能張嘴說我就是想做個三百石的郎中吧,那不缺心眼嗎?
蔡邕見徐嘉樹猶豫,以為他還不滿意。
這就很麻煩了......
有沒有更快的路子?
或許有,比如袁紹年幼時便為郎,弱冠即出任濮陽縣令,可謂踩著點陞官,但那是袁楊那種家世才有的待遇。
正當東觀陷入沉默的時候,王允帶著孫資出現了。
東漢時尤其注重鄉黨情誼,兩人都是太原郡人,孫資一介孤兒之所以能拿到太學的入學名額,其中就有王允的功勞。
歷史上孫資更是因為王允的賞識,直接以孝廉的身份被舉薦為縣令,踏上仕途——連袁紹都要幼時當郎官刷工齡才能當縣令,孫資輕輕鬆鬆做到了。
非要說仕途起點的話,孫資的起點才是正常人想象不到的高。
而王允此前送孫資入太學,未來還會舉薦他當縣令,這樣不遺餘力的提攜,說明兩人關係無比密切,考慮到孫資此時年紀尚小,說是情同父子都不為過。
「連司空府都不想去,子茂看來是想來我尚書台受罪了!」
王允湊趣道。
偶遇了孫資,才知道自己看重的同鄉後輩居然是徐嘉樹的學生,來到東觀看到這一幕,他便順手賣蔡邕一個人情。
徐嘉樹連忙推辭——郎中挺好的,真的。
名利於我如浮雲啊!
可東觀中人只道這小子在謙虛,幾個艷羨的老儒生打趣道:「徐博士弱冠之年就能當上尚書郎,可真是讓人羨慕。」
「王司徒慧眼識英才!」
......
這下完蛋了。
當尚書郎有幾個問題:一是見不到小皇帝,或者說,至少沒有機會單獨相處,這意味著無法得到士孫瑞的幫助。
二是不像侍中廬或者東觀在內城的角落裡,尚書郎是要頻繁在整個內城走動的,這樣一來,難免會遇到嘉德門的守衛。
到時候一個臉熟的郎官突然說自己是李儒的秘使,別人信不信還兩說。
徐嘉樹一陣苦惱——好不容易模擬出了一個百分結局。我只想照著把劉營救出來,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難道太優秀,也是一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