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同室操戈
就在此時,外面遠出高空之上,飛鳴兩道尖銳刺耳的聲音。
單劍平本能轉頭,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白鹿真人道:「是本門用於示警的響箭,兩聲響,說明有人已經遇難了。」
「單劍平,原本老夫已經不再抱有希望渡過難關,可是你的出現,卻又讓老夫看到了希望,你是可以託付大事的人,你忠肝義膽,正氣凜然,為報先父先母之大仇,放棄了追求自身武學天賦帶來的無量前途,是一個忠勇仁義,能忍擅忍的大才。」
「不知你能否為別人的事,如你為父母之事一般,含辛茹苦,忍辱負重?」
單劍平神色正義道:「一日為師,終生敬師。老宗主若有差遣,弟子萬死不辭。」
牧白鹿欣慰道:「很好,但你歷經多師,卻不屬任一門派。老夫在此,就要捨棄臉面不要,卻也要你先答應我,做我崆峒派忠心不二的正式弟子,你願意嗎?」
單劍平當即言出恭敬,跪拜在地:「老宗主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來。」牧白鹿趕緊扶起單劍平。
「大難當頭,我沒時間指導傳授你武功了,你離開前,我會把崆峒派所有絕學的口述心法傳於你,還有十幾門內練外練的武功典籍交給你,如果你在下山的路上遭遇阻截,覺得自己走不了,就將崆峒派十幾門內外武功盡數銷毀就是。」
「弟子一定拚命殺出重圍,為我門保留最後傳承!」
「好,我相信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仇人是誰了,她就是燭九妹的師父,畢紅瑤!」
「畢紅瑤?一個女人?」
「對,一個女人,但是我不能告知你其他詳情,希望你能體諒我的苦衷。」
單劍平恭謹道:「弟子明白。」
「好孩子,記住,報仇雖然重要,但沒有任何事情,比活著更有價值,只有活著,一切才有機會,才能徐圖匡複大計。」
「弟子一定時刻謹記。」
牧白鹿從懷中摸出一塊奇玉,拿在手裡道:「這是一塊能避百毒的葯玉,世上極為罕見,它的來歷,是當年畢紅瑤親手相贈,貼身攜帶,能百毒不侵,如劇毒八步化屍散,只要對方不在毒氣中注入冰凍三尺,或含沙射影的內力玄功進行推送,可保你無害。」
說罷將這塊萬金難求的葯玉交給了單劍平。
「多謝老宗師!」單劍平握住葯玉,抱拳拜謝。
牧白鹿這才漸漸說道:「當年與此事有關的,如今還有兩個人,一個就是與你有過師徒情分的仙鶴居掌門人,蘇明珠。」
「蘇恩師也是其中之一?」單劍平沒想到。
「不錯,再一個就是我們的結拜兄長,赫連山。不過我們之間,已經十年沒有來往了,曾經聽聞,他隱居在蓬萊的仙蹤殿。」
單劍平明了:「老宗主的深意,是想要我去通知二位宗師前輩,要要作準備對付畢紅瑤?」
「是的,還有一點你必須銘記,葯玉雖然能防毒,卻防不了敵人的武功,如果利用不當,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後果,這也是我沒有將它在遣散所有人之前贈與誰的原因。」
「欲行大義,不可拘泥小節,不可逞匹夫之勇,我希望你能做到,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嗎?」
「弟子懂了。」
牧白鹿繼續道,彷彿有千萬叮囑不吐不快,生怕出現意外。
「我老了,經歷的事多,操心的事更多,卻顧及不了什麼,這也是我始終無法近一步提升空覺大法的原因。孩子,可我對你的期望,不止這些。」
「但請老宗主盡情吩咐,一吐為快,劍平保證,今後只要還在世上苟活一天,一定盡量做到您的期許。」
「好,你聽我說,那畢紅瑤武功奇高!她本是藥師出身,號稱天下之毒,疑難雜症,沒有她解不了,治不好的。」
「她機緣猶如天助,根骨靈性數百年難得一現,江湖武林各路武功心法,在她身上,都會被練至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尤其是她藥師的身份,如果懸壺濟世,那是天大的福緣,蒼生的福澤,可她終究……」
「那八步化屍散,至今天下無人能解,畢紅瑤走上邪道以後,那冰雪聰穎的心智,黑化至極其陰狠狡詐,狠毒無比。」
「她重出江湖,必定會給江湖武林帶來一場數百年難得一見的血腥浩劫!你所能物盡其用,善用這塊葯玉,一定要保存實力,低調謀生,假以時日,找機會設法將她徹底剷除!」
「如果成功,你必將造福江湖武林,拯救天下蒼生,也必定功載千秋,經古流傳。」
單劍平鄭重承諾:「弟子一定謹記老宗主的教誨。」
「好,既然如此,老夫縱然有再多叮囑,也不能再耽誤你的時間,也相信你自有分寸,就這樣罷,孩子,你去準備一下,喬裝改扮一番,不要以本門弟子服飾出行。」
「是。」
「好孩子,一切,就全部擺脫你了。」
單劍平凝視牧白鹿,退後三步,鄭重莊嚴的跪拜別禮,起身後,轉身果斷離去。
正殿前方大門,一名崆峒派弟子重傷垂死歸來,一看到所長老,強行撐著的一口氣頓時泄了大半。
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引起了所長老和一眾弟子的注意,孫長老幾個箭步來到重傷弟子的身邊,將他扶起一看,玄鱷堂的堂主。
完了,這名弟子徹底無救了。
僅有的微弱生機也在快速流逝。
「師兄!」
「師兄!」
眾弟子好忙上前攙扶,合力向他體內注入內力玄氣,以便他能勉強說話。
「孫長老……黑虎堂兄弟……已經死在了渡口……其他堂口的兄弟也……下山的路口,都被敵人封鎖……就連,一隻飛鳥……都過不去……」
說完,玄鱷堂堂主痛苦哀嚎一聲,霎時間氣絕身亡。
孫長老憤怒充斥雙眸,一字一句憤恨道:「帶上歷代宗主牌位,準備隨我突圍!」
就在朱雀堂弟子收整歷代宗主牌位時,崆峒派大門被一股濃烈迅猛的掌風轟開!
吹襲而來的滾滾濃煙中,飛沙走石,綠葉飛旋,猶如無數暗器鑲嵌在門柱上,門板上。
為首進來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名神秘冷酷的黑衣劍客,他身後跟隨兩名白衣刀客,隨後一名頭戴冪籬的女子進入崆峒派大門,最後面還有六名白布麻衣的刀客。
黑衣劍客以一身濃郁殺氣開路,所過之處地面塵土飛揚,八名白布麻衣的刀客,個個神色冰冷麻木,彷彿鬼門關內走出的屍鬼,散發著逼人的死氣。
他們中間護著的冪籬女子,紅底輕紗裝扮,袖口緊束,身材高挑,冪籬下的一張面孔,模糊而冷艷。
但不會令人有任何懷疑,她是一個極其美貌的人。
崆峒派弟子聽到動靜,出了大殿一看,知道今日怕是躲不過了。
「隨我殺出重圍!」朱雀堂堂主提劍而上!一人一劍身先士卒,破開黑衣劍客散發的傷人殺氣,沖了進去。
烈火劍法!
朱雀堂堂主瞬間將體內熾熱運轉的內力玄功,當前全部功力的半成注入手中長劍,瞬間,他手裡的劍就被灼紅,與黑衣劍客纏殺在一起!
冰冷的殺氣,火熱的劍氣,對碰中炸出絢爛火花,一時間朱雀堂堂主竟然阻截了黑衣劍客的腳步片刻。
朱雀堂弟子同氣連枝,五個劍陣身位拉開,與五名白布麻衣的刀客殺成一團!
可交手沒有五息的時間,五名朱雀堂弟子便被五名白布麻衣的刀客紛紛亂刀肢解,絞殺當場!
畫面如出一轍,血腥而慘烈,五名白布麻衣的刀客,身形移動間形同鬼魅,身後拉出虛幻身形,圍著朱雀堂弟子狂風龍捲一般揮動屠刀。
孫長老此時衝進了大殿後堂,看到了還在正襟危坐的白鹿真人,牧白鹿。他神色悲苦悲憤,有種難以言喻的凄涼和失望。
「又有五名弟子被殘忍殺害!我想帶領剩下的弟子殺出去,他們被我安排在暗處,負責接應我們,你和我一起走吧?!」
白鹿真人只是平靜的看著所長老,不言不語,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不走。
所長老面色悲痛,一步一步靠近:「你不是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你和我一起走,留待有用之身,他日再一併討回這筆血債!」
牧白鹿緩緩道:「我早已置身度外,看破生死,自然可以對你們這麼說。」
所長老執拗道:「不行!我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說罷上前強行拉扯白鹿真人,可他卻紋絲不動!
「我不會走的,我也不能走。」
「噗哧!!!」
白鹿真人身軀驟然一抖!
看向所長老的目光變得疑惑,疑問。
孫長老看到白鹿真人如此眼神,瞬間心情複雜,愧疚,悔恨,無奈,害怕,悲痛,恐懼。
他運足了功力向後跳了一步,看著白鹿真人。
一把劍,捅穿了牧白鹿的丹田處。
他竟然對自己的師兄,白鹿真人下了殺手!
牧白鹿怎麼也沒想道,自己的同門師弟,竟然會對自己下殺手。
毫無防備,也從不曾有過防備。
縱然白鹿真人早已無懼死亡,也一直準備迎接死亡。
可被自己同門師弟下了毒手,他的眼神里,終究浮現了一抹不解和失望。
沒想到帶來死亡的不是仇人,而是一直不曾懷疑,一直信任的同門師弟。
「你為什麼這麼做……」白鹿真人強忍著痛苦問道。
他的丹田被一劍刺穿,維持多年的發功狀態宣告大破,體內的內力玄氣瘋狂外泄,並在體內筋脈四處亂竄,猶如失控的刀劍碎片,飛到哪裡,哪裡的筋脈就會被切割破碎。
這種痛苦,縱然是內力玄功深厚的牧白鹿這等人物,也實在難以忍受,瞬間面色灰白,精氣神十足的威嚴模樣,也變得彷彿頃刻間老了十幾歲。
以至於牧白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一倍!原本鬚髮灰但卻富有光澤,此時鬚髮猶如屍體毫無生機的枯發。
孫長老看著這一幕,痛心卻憤恨道:「這是為了崆峒派上下幾十口兄弟,像你討個公道!你算什麼宗師?!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明明有一戰之力,卻偏偏在這裡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你的愚昧決定,害死了崆峒派多少兄弟的性命?!」
「就算你不顧及你座下滿門兄弟的性命,你也該為崆峒派數百年來的基業著想啊!」
「可是你,只顧你自己的感受!以你的功力,如果帶領弟子們選擇一條路殺出去,怎麼說也得保住幾個兄弟的性命,這樣我們崆峒派也保留了香火傳承,數百年基業未必就會斷絕!」
「而你的決定,卻是讓他們各自逃命,自己也在這裡等死!你面對登門殺戮的仇人,竟然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你算什麼狗屁宗師!!」
孫長老越說越怒,乃至罵了出口。
牧白鹿虛弱道:「你錯了,且不說錯本就在我,我深知自己的罪責在哪,所以我會自行了斷!可你們的性命……我救不了!」
「事實非同你所認為的那樣,因為我……遠比你們更了解仇人的手段!」
孫長老怒問:「既然你知道,你為什麼還要我走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哪如同氣連枝,拼他個你死我活?!你這麼做,會讓許多弟子不免懷疑,你是在用他們的命,換取你逃生的希望和準備!」
白鹿真人:「大難當頭,在死亡的壓力下,每個人都會心生猜忌,就算我如實相告,你們當真肯留下來,和我一樣等死嗎?」
「我都這把歲數了,死亡早已對我夠不成壓力,我留下來等待仇人的登門,就是想讓她們看到,我聽從她的建議自行了斷,是希望能換取她對你們當中的一些人的殺念,留下一兩個在她眼裡不成氣候的兄弟。」
「我這麼做,何嘗不是真心希望,你們當中真的有人能夠活下去?我何嘗不想為崆峒派,保留些許生力……」
孫長老自己你開始悔恨:「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和大家說個明白啊?死不可怕,可怕是死不明白!」
牧白鹿:「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我也是為了崆峒派的聲譽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