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揮舞著鐮刀的天使

十幾分鐘后。

黑暗的地下大廳內。

平靜的水面波動，層層漣漪推開。

攻城錘破門般的聲音不斷從大廳盡頭傳來。

轟隆一聲！緊閉的大門被一隻黑金色的機械手臂砸開，煙塵在刺眼的白光中翻滾。

來自武裝部的成年魔女們如鬼魅般竄進這個廣闊的地下大廳，她們以庭柱為掩體，來回穿梭，偵查情況。

眼前的景象可謂觸目驚心，晦澀陰暗的法陣綿延向黑暗深處，在角落也閃動著詭異的微光。

這無疑是一場極為可怕的災厄獻祭儀式，如果它一旦成功，後果將不堪設想。

但好在，這些為非作歹之徒已經被全部制服了。

他們被繩索五花大綁起來，昏睡在大廳的角落，不省人事。

綁他們的人大概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傢伙，繩結都被系成了極具可愛風的蝴蝶結款式，很難說這到底是惡趣味，還是少女心發作。

除此之外，這裡的戰鬥痕迹也極為明顯。

刻印著咒文的子彈如碎豆般散落一地，可想而知，某種很堅固的東西將它們全都擋住了。

部分庭柱上也有醒目的毀壞痕迹，詭異的雕花變得殘缺不堪。

除了濃厚的硝煙味之外，這裡還沉浮著大量未散去的魔力因子，它們閃動著晶體般的緋紅，牢牢吸引住在場每一個人的注意力。

面對這樣的情景，成年魔女們紛紛駐足，感到吃驚。

只有在施術者手法極為粗糙的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魔力因子大量溢出，滯留空氣的情況，這表明魔力的大量浪費。

可究竟是何等充沛的魔力，才能浪費成這個樣子？

難道是被綁架的這群小魔女中，出了個舉世罕見的天才？

為首的魔女長官，一名目光明銳，留著短馬尾的年輕女性望向不遠處。

那群小魔女們正蜷縮在角落裡，明顯是都受到了驚嚇，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跟一群倉鼠似的。

「放心吧，同學們，已經沒事了。」長官朝她們一笑，冷峻的氛圍一下子化開。

小魔女們也立刻安下心來，部分小魔女已經堅持不住，兩條腿像鴨子一樣坐下來，哇的一聲開哭。

成年魔女們這邊則立刻上去進行安撫工作，為她們披上厚毯，遞上熱水，瞬間從殺伐果斷的女軍官變成學校里的知心學姐。

「你，能過來一下，回答幾個問題嗎？」魔女長官一眼就盯上了人群中的蔻茜。

「我？」蔻茜的小肩膀一顫，雙腿下意識夾緊。

「就你看上去比較鎮定，可以好好回答問題......這些災厄徒，是你解決掉的嗎？」魔女長官微笑著問。

「不不不，不可能是我，絕不可能是我，我怎麼可能有這本事！」蔻茜瘋狂搖頭。

「是嗎？看你那麼鎮定，還以為這些都是你做的呢。」長官說。

其實倒也不是鎮定，只是因為蔻茜剛才幾乎位於風暴的最中心，她的神經早就虛脫過一次，以至於現在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那你知道，是誰將這些災厄徒解決掉的嗎？」長官問。

「這......不知道，您問問其她人吧。」蔻茜虛著聲說。

臨別之際，歐天娜囑咐過她，不要將自己的事說出來。

歐天娜當時說這番話時的語氣很溫柔，但她旁邊忽然多出一個怪笑聲：「如果你敢把我們的事說出去，請務必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桀桀桀桀。」

啪。

像是一記手刀落下的聲音，那個怪笑聲很快停止了。

總之，蔻茜決定對此事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半點消息出來，問就是不知道。

一番詢問下來，長官從其她小魔女的口中得知了大概情況。

災厄徒們的儀式即將成功之際，一個加持著隱形魔法的不明魔女從天而降，打倒了所有災厄徒。

至於為什麼她出場的一刻有音樂伴奏，只能解釋為她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喜歡將戰場當做自己表演的舞台。

「最後，是一記耀眼得宛若日出般的魔力綻放，一口氣將剩下的持槍災厄徒全部解決掉。」

長官低聲重複剛才所聽到的描述，再度將目光投向那片沉浮在空中的紅色。

像是鯊魚游過後，留下的屠戮景象。

按理而言，被這麼一發大口徑的魔力衝擊正面轟中后，這群持槍份子應該連渣都不剩才對。

結果卻是他們全都活了下來。

他們以懺悔般的姿勢，跪坐在魔力因子最密集的正中央，每個人都像是被燒焦了一樣，渾身上下冒著絲絲白氣，兩眼翻白地望著上方，下顎無力垂脫。

隊長上前近距離打量這群人，翻開他們的眼睛做檢查。

確實都活了下來，每個人的生命體征都被壓制到最低，遊離在生與死的最邊緣。

「不正常，實在太不正常。」長官扶著下顎皺眉思索。

造成如此巨量的魔力外溢，說明此人對力量的掌控十分不精細，別人是涓涓細流，不小心漏一點出來，這人乾脆就是水庫泄洪，一上來就泛濫成災了。

但在傷害控制這方面，她卻又展示出了驚為天人的天賦，剛好將所有人的血線都剛好降至生死邊緣。

有種說不出的矛盾。

像是天使揮舞著死神的長鐮，既暴戾，又慈悲，不是為了殺人，只是將死亡的恐懼烙印在罪人心中。

「報告，一共18名魔女學院候選生，全都相安無事。」屬下在她身邊報告。

「很好，我們不僅挫敗了一場邪惡的祭祀活動，還成功救出了所有人質，我已經記不清我們上次達成這種零傷亡的救援活動是什麼時候了。」長官相當滿意。

「現場的魔力因子正在採集......這種魔力十分特別，給我們的工作造成了很大麻煩，很有可能我們無法完成採集工作。」

魔力特別，這事雖然不多見，但有時也的確會發生。

長官惋惜一嘆：「那就沒辦法了，只好當她是個無名的正義英雄了......只是，有一點我很在意。」

她帶隊走向大廳深處，來到陸地邊緣。

地面在此處斷裂，再往前走，就是幽深的綠湖，遍布浮藻與斷柱，腐朽氣息尤為濃郁。

某種意義上，這裡也算個別有洞天的意境之地。

「眼下這群災厄徒無疑正在進行邪惡的獻祭儀式，企圖將我們寶貴的魔女學徒獻祭給某個高高在上的邪神。」

「按照儀式布局來看，在這片湖水的最中央應該有一座受祭者的雕像才對，也就是所謂的災厄源頭。」

「可是，為什麼那裡空無一物？」

長官的眼神愈發迷惑，也愈發不寒而慄。

根據小魔女們的描述，湖中央本來矗立著一尊高聳的雕像，有著樹的身軀和人形臂膀，但沒有頭顱。

但此刻，寬闊的湖面中央空無一物，如綠色的鏡面那樣倒映著四方景物。

沒有人說得清，那座雕像是何時消失的。